杂工虾背着双手在背后，咬着支烟就进了新猪场建筑工地。　　杂工虾一步一步地走，走得很慢，就像领导去巡查工地一样。杂工虾现在是个火龙果场长兼村农技办公室主任（正村级干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靠出牛力去打杂工的夏水虾了。正所谓做贼有个相，当官就要有个样，现在杂工虾确实是摆出了个官样：走路够稳，眼光够准，心又要够狠。　　工地上大部分打杂的和泥水工，都是红升四乡附近群众，其中以红升村最多，大部分都是认识杂工虾的，他们早上还听范狗剩讲述关于杂工虾追男人婆范桂英的搞笑故事，现在见故事主人公来了，很多捂住嘴在偷笑。有些人还出于好心，打算给杂工虾牵牵红线，把自己远房亲戚介绍给杂工虾：　　“虾哥，我三表姨上月离婚的，四十出头五十未够，有前又有后！你有想法没有？”

“场长，我有个小学女同学，无儿无女，老公得了绝症，估计过不了今年中秋，老公一走，她可以净身出户，要不要给你提前下个订？”

……　　杂工虾一看在场人的表情和说话语气，知道肯定范狗剩不遵守协议，走漏了风声。于是他就打算去找范狗剩问个究竟，为什么收了捂口费还出卖我杂工虾？　　杂工虾转过了一堵墙，看见范狗剩跟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在拌水泥。　　范狗剩一见杂工虾来找自己，知道会有麻烦了，于是就躲到那些空水泥袋下面，用个空袋子把头套上。　　杂工虾也装做看不见，走近范狗剩那里，拉开裤链子，掏出家伙做出个撒尿样子。范狗剩一见，马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水泥灰，就说：“虾哥，你都是个有身份的人了，为什么还随地撒尿？”

杂工虾就说：“不撒尿你会出来见我吗？讲，为什么出卖我？把我去提亲的事都爆出来？你身上还有多少烟，全还给我！”

范狗剩说：“虾哥，我也没有办法，是他们逼着我讲的！如果不说，就炒我蚘鱼！我要保住这份工，我不能失掉这份工，所以才说出来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见得人啊，又不是偷又不是去抢，没有值得大惊小怪的。”

杂工虾一想，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了光的事，况且这范狗剩又是个二百五，自己职务在身，无谓跟他一般见识了。　　范狗剩见杂工虾没有继续追问责备，于是就问杂工虾：“虾哥，我桂英姐今天有开工没有？她有没有打你？”

杂工虾就说：“什么你英姐？范桂英她嫁给你范狗剩了？”

“反正我范狗剩跟范桂英是一起玩大的，是青梅竹马，门登户对，外人不得插手！”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拌水泥啦，别让马骝强看到你在偷懒，到时候就真的会炒你鱿鱼的！”

杂工虾说完就往猪栏里面去。　　范狗剩就把他拦住，说：“虾哥，里面这些栏我劝你就别进去了，就算你进得去，也未必出得来！”

“怎么会这样子的？”

“因为这些猪栏是按五行八卦阵型设计的，一般人和猪都不会找到出口。有一次，我在里面迷了路，就在猪栏里面睡了一个晚上！”

范狗剩说。　　杂工虾听范狗剩这么说，笑了：“你都混X帐，我杂工虾什么埸地未去过？这几条猪栏就能迷我路？”

说完就大步进去了。　　卓木九和产床宗正指挥工人在产栏那里安床母猪产床。这些现代化猪场产床，带有活动食兜，自动饮水器，初生仔猪保温箱，每张产床造价要4000元——5000元不等，比农村人结婚用的大床还要贵。　　杂工虾看着这些猪用产栏，心里多少有点感慨：“如果我夏水虾今生今世娶不上老婆，人生这么不尽人意，那就让我来生就一头猪！无忧无虑过日子，一日三餐送到来，吃饱了睡，睡醒了又吃，这样的日子去哪里找啊？”

卓木九看到杂工虾在发呆，就走了过来，拍了拍杂工虾：“虾哥，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果场休息吗？”

杂工虾以前在榕树头村卓木九猪场干过活的，跟他一起干活的还有巢水福，大炮林。巢水福回家养母猪养老婆了，杂工虾又去望牛岭当场长，现在还剩下大炮林留在猪场，协助兽医总管黄有盛负责猪场全面工作。　　卓木九递了支烟给杂工虾，然后指着猪场，说：“这个新猪场搞得可以吗？”

“规模够大，符合现代化生产格局。”

杂工虾竖起大拇指说：“卓老板你有眼光，够魄力！就是搞一个这样的场，要很多的钱，这些钱是怎样来的？”

卓木九说：“一个人，你有胆就有钱！借钱挣钱，以钱赚钱才是生意，靠劳力挣钱是牛。所谓赢在术数而不在劳身。”

杂工虾就说：“卓老板，你这话传出去会得罪人的，大部分人都是靠劳力挣几个碎银的。”

“你现在蹲办公室，算是吃自在饭，没有得罪你吧？虾哥？”

卓木九说。　　杂工虾不再说了，他又背着双手，到处参观。　　泥水三在临时砌起的土灶上忙着做工地上的午餐。　　土灶台上的大铁锅正往上冒着热气，泥水三赤着膊，肩上搭条大毛巾擦汗，他一手揭开木锅盖，扛起半箩筐米往锅里倒，他在做大锅饭！　　“做饭呀，三哥？”

杂工虾问。　　泥水三见是杂工虾，就说：“是啊，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

“工地做这么多饭，吃得完吗？像以前生产队煮牛潲那么多！”

“怎么吃不了，干工地都是粗重活，哪个不吃上三大碗的？”

泥水三落完米，又用大铁铲去拌搅那锅黄瓜炆猪肉，然后又加盐，加生抽，再用锅铲去翻拌，末了铲了一块往嘴里试个味道，见味道适合了，才一铲铲往大盆上装。　　泥水三煮完菜，就问杂工虾肚子饿了没有，要不要装碗饭夹些菜让你蹲灶边先吃？　　杂工虾就说：“阿三，你把我当乞丐了？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混你碗饭吃？到今时今日，我还用愁吃的吗？”

泥水三摸了包烟出来，递支给杂工虾：“不吃饭就吃烟吧！我知道你当官了，日子混得不错，不像我们这些牛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