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二娘与大同那边是什么样的关系,秦墨没多问,说了一声明日冬猎需早睡去就回房了。 秦墨走后,问秋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低声道。 “小姐,大同那边在催,说老祖宗坚持不了多久了。”
“知道了。”
二娘盯了一眼烛火轻声说道,听不出情绪波动。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问秋这次没有退下,再次问道,“路途遥远,得提前准备。”
“明日吧。”
“那......要告诉公子吗?”
问秋有些犹豫,“公子刚考完会试,会不会......” “他明日去冬猎,明日我与他说吧。”
二娘顿了顿说道,“他不会受影响的,不用担心他。”
分别来的异常的快,翌日天昏黑时,秦墨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二娘在门外站着,身上裹着华美的裘服,未施粉黛,素颜朝天盯着秦墨。 听着门外的车马声,秦墨微微愣住了。 “你这是要去哪?”
“大同那边出了一些事情,需要过去一趟。”
二娘呼出白气,脸上第一次主动带着笑意。 “严重吗?”
秦墨问道,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而后又隐去。 “嗯。”
二娘没有隐瞒,点头道,“片刻耽误不得。”
“嘶!这么急啊。”
秦墨倒吸了一口冷气,结果真的被寒风呛着了喉咙,扶着门框弯腰咳嗽。 直到二娘担忧的看着秦墨,怀疑他是不是要把肺咳出来时候,秦墨忽的又直起腰来问道。 “危险吗?”
天色未明,远处的天空仍旧是暗夜笼罩。 闻言,二娘思考了一瞬后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 “我不知道,可能不危险。”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二娘也没有必要诓骗秦墨。 得到了算是肯定的回答,秦墨也没有太意外。只是下意识的抿起了嘴,眉头微皱,面露思索状。 “那些庄子上的人留给你。”
二娘说道,“我带另一批人马走,人太多太张扬容易引人注意。”
“那些人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见过血,遇到山贼马匪倒也无惧。”
听着二娘如此细致的解释,秦墨也没什么可说的,难道再问一句安全吗?人还是要去的,问再多也没有意义。 该危险的还是危险,改变不了什么。 两人在檐下沉默,秦墨还在一脸思索状,寒风从院落里灌入房间,将火红的炉火熄灭。 二娘目光微移,看着屋内火红的炭被风一吹逐渐发白,最后慢慢成半黑半灰的死炭。 她在等秦墨说再见,或是后会有期,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总之她知道秦墨还在想。 白雪微化的院子里,秦墨穿着单衣扶着门目光放空,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二娘目光也放空,视线绕开了秦墨,放在了那盆炭火上。 漫长的沉默持续着,直到二娘的瞳孔微微扩大,秦墨一句话将她的神拉了回来。 “小心鞑子,尽量不要走边。怀远那边鞑子刚走,三边总督秦紘老大人身体也不行了,虽说没有大批的鞑子入侵,但是匪是管不了的。”
“嗯。”
二娘应道。 车马声远去,偌大的庄子里只剩下秦墨一个人。他站在黑夜里,注视着远处的车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蒙蒙亮,秦墨一个人赶着马车出了门,他要去冬猎。 二娘的离去似乎并没有给秦墨造成影响,他仍旧是那副模样,只是二娘离去,他也不打算再住在那个庄子。 “反正以后都不会回去那了。”
冰天雪地里,初雪微融,秦墨裹得像个粽子嘟囔道。 他的脑袋被厚厚的帽子缠住,只露出两个眼睛。这副堪比悍匪的打扮,虽是不雅但是很暖。 啪的一声,秦墨甩了个鞭花,哼着小曲往第五庄的方向赶去。 冬猎自然不是他一个人冬猎,而是对第五庄沈三带出来的人进行检验,实战就是要见血。 不见血的狼崽子是长不大的,练得再狠也只是狗。 晃晃悠悠到了第五庄,待秦墨跳下马车,就看见一众人马穿着冬衣驻马在庄子前,遥遥到立在白茫茫的雪地间。 沈三牵着马,见秦墨来了连忙上前殷勤道。 “公子,雪化得差不多了,冬猎可以开始了。”
秦墨接过缰绳,利索的翻身上马。这些马匹都是二娘给的钱养起来,从四面八方偷偷摸摸运来的。 北边的马政早就烂的不像样了,茶马法现在就是个弟弟,边民之中张三可不少,法外狂徒成群。 况且北方素来有替朝廷养马的传统,劣马用来耕田,良马上交朝廷。花自己的钱,养别人的马,有点舔狗的意思了。 很不幸的是,舔狗尚且能浪狗回头,养马不能,这是强制性的。 刚开始明太祖实行的官民联合养马还是有一套成熟的系统的,那时候的官员确实有很多把刷子。 不仅经过了实地考察,甚至进行了民意调查,部分试点再到推行的一个过程,连带着各种政策规定一同实施。 朝廷给有养马经验的百姓小马,规定要就定时上交战马。同时减免养马户的徭役与赋税,本是一件互利的好事。 但随着养马成本越来越高,加上明宪宗时期将官民联合养马直接弄成了民代官养。两者的区别在于,责任全在养马户这边。 到了弘治朝,此类现象仍旧不得减轻,微薄的补贴加上官府验收时故意刁难敛财,甚至形成了一条灰色产业链。 死一匹马,就卖儿卖女者不在少数。 这不是为民谋利,这是夺民生路,王朝末路的开始。 弘治中兴的荣光盛大,衣食无忧的士大夫们都在歌颂君主的仁义,对于士大夫的仁义。 朱祐樘确实是个仁君,儒家传统意义上的仁君。但仁义不意味着百姓好过,也不意味着天下太平。 “那就开始吧,那东西带了吗?”
秦墨在马上掉头问道。 沈三也上了马,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从马背上抽出一套毛皮包裹着的棍状的东西交给了秦墨。 整个队伍只有沈三与秦墨有此物,其余青壮皆是拎着斩马刀,既是兴奋又局促不安的笑着。 秦墨接过后,扯开毛皮,将霰弹枪利索的试了试,摁上一枚子弹低沉道。 “那就出发吧,猎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