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欧阳秋歌和戴玲才从楼上下来，情绪很低落，像变了个人。 陶弥渡站在那辆车旁，看到她们两人独自下来心里有些疑惑：按理花茉莉也会下来，怎么不见踪影呢？欧阳秋歌和戴玲走过来，欧阳秋歌瞟了眼坐在副驾上的男子，见他头靠座椅，像是闭目养神，眼里便有些不屑。陶弥渡上前关心地问：“花茉莉见到了？”

欧阳秋歌有些伤感：“留了一封信，她出国了，回来的希望特别渺茫……已经交了一年房租，让我们先住下。”

陶弥渡有些诧异：“她怎么了？”

欧阳秋歌叹了口气：“她得了乳腺癌，已经扩散，医生说活不过一年。她不愿做手术也不愿化疗，把店转了，男朋友辞职跟她一起去旅行。”

戴玲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欧阳秋歌说得平静，但对陶弥渡来说不啻于听到一声惊雷：“太意外了，她肯定很绝望，这么美好的青春岁月却看不见未来！”

陶弥渡说。“她自己倒挺乐观，好像得的是伤风感冒，一点都不在乎，说花开一季，草木一秋，要认真过好每个人世间余下的日子！”

欧阳秋歌说。“这么从容、淡泊、参透生死的人生态度真是少有！”

陶弥渡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对她来说人生也许就是一场戏吧！象茉莉花一样，随风而来，娇艳盛开，又悄然谢幕，把最美好的记忆留在人间。”

欧阳秋歌说。……男子早就睡醒，只是继续迷糊一会，刚才在车的副驾吐了一地，酒也基本醒了。欧阳秋歌问他：“这位大哥，你好些了吗？”

男子说：“我没事了，有钱没钱，人不也得活下去吗？谢谢！”

“没事就好，要不要上去坐一会？”

欧阳秋歌问。“不了，今天很狼狈，我就住附近，改天登门拜访。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男子说。欧阳秋歌用一种难得的教训口吻说：“哥，从哪里跌倒，就应该从哪里爬起来，要死要活的，那有半点男人的样子阿！”

“惭愧惭愧！”

男子也还是有些气度的。“要不我送你过去，等会自己打车回来！”

欧阳秋歌口气缓和了些。“不用，我说过，我能行！”

男子坚定的说，或许当年酒驾查得不严，给了他信心。男子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欧阳秋歌：“平时不太用，只带了一张名片，我姓宋，叫我宋哥就行！”

名片用十八K金制成，上面只有姓名和电话号码。叫宋智强，没写头衔，没写地址，没写其他任何信息。“是宋哥啊，我叫欧阳秋歌，她叫戴玲，这位叫陶弥渡。”

“我记下来了，大恩不言谢！”

宋智强点点头。陶弥渡将行李拿下车，分别交给欧阳秋歌和戴玲。“别说那些，我们还谢谢你的车呢。宋哥，那我们就不送你了，自己慢点开！”

欧阳秋歌说。宋智强从副驾下来回到驾驶位，跟他们招手，“好，不说了，累了一天，你们上去歇息吧，我会回来的！”

“再见！”

三人向宋智强道别。宋智强也挥手道别，将车发动，开出花园，没入无边的夜幕中。……502房的客厅，三人放好行李静坐在沙发上，此情此景或许是最适合谈人生的。“挺累的，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欧阳秋歌说。“人就像浮萍，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会飘到什么地方，大家在尘世间偶然相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别。也许一转身，就永远也见不到了。”

戴玲悠悠地说。“珍惜当下吧，舞台上的每分每秒都是珍贵的，要竭尽全力，一旦落幕，无论成功或失败，都只有认命了！”

欧阳秋歌说。花茉莉的信放在茶几上，陶弥渡看见了最后几行字：……反正走到哪算哪吧。如果最后走不动了，就找一块安静的地方永远留下来。未来的路，你们就替我继续走下去。我亲爱的姐妹，别了，也许是永别！祝顺！爱你们的：花茉莉一阵悲伤向陶弥渡袭来：“屋里茉莉花很香。”

陶弥渡说，“我下去买几支蜡烛，为花茉莉许愿！”

戴玲和欧阳秋歌都点点头。很快陶弥渡从楼下小店买回蜡烛，关上灯，点燃蜡烛，大家双手合十，默默地为花茉莉祈祷祝福：希望她能驱除病魔奇迹般康复，希望她能归来，希望大家能再次重逢！许愿完，大家一言不发，安静地坐着，但心中的潮水在汹涌。欧阳秋歌忽然注视着陶弥渡的眼睛，这种逼人的注视通常会让一个陌生人心里不安。陶弥渡眼里没有半星游移，眼神非常坚定，并将右手放在茶几上。欧阳秋歌无声无息地将右手压上他的手背。最后戴玲也将手压在欧阳秋歌的手背上。三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像在一艘风雨飘摇的船上，同舟共济，笃定要一同前行，也许这一刻将在未来的回忆中永不磨灭。……三楼的狗叫个不停。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凄厉、声嘶力竭，似乎还夹杂有呜咽声，没人能听懂，狗叫声只会令人烦躁不安。有时附近的狗也会跟着起哄叫起来，但在狗主人的威逼利诱下哼哼唧唧几声就不叫了。这只狗似乎着了魔，没人能劝得动它。过了良久，不知道是狗良心发现，还是四邻的抗议声起了作用，狗居然闭嘴不再叫唤。……“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谁啊？”

欧阳秋歌将门打开，曾阿姨牵着花花出现在门外，“是曾阿姨！”

曾阿姨有些歉意地说：“是欧阳秋歌吧，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们，花花是阿花养的小狗，阿花出国带不走，就把它放到我这里了。我看花花这么乖，很喜欢。今晚你们来，它以为是阿花回来了，就拼命叫，怎么说它都停不下来！”

“花花是想花茉莉了！”

欧阳秋歌说着将防盗门开开，花花一下就窜进来，疯了似地在各个房间、卫生间、厨房、阳台找人。“曾阿姨，进来吧！”

欧阳秋歌招呼曾阿姨进屋，然后将门关上。曾阿姨慈眉善目的，在门口换了室内穿的拖鞋，说道：“阿花真是个讲究的人，你们住得还习惯吧？”

戴玲说：“很好啊，谢谢曾阿姨费心了！花茉莉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一丝不苟！”

找遍整个屋子没发现花茉莉的影子，花花只好趴在沙发边上安静地看着大家。曾阿姨说：“花花刚才在家里闹得特别凶，我给它戴口罩，它就跳到沙发上打滚把口罩弄掉。我拿绳子打它，它就躲到床底，把我气坏了！我只好带它出来，刚出门就不叫了，自己往楼上跑，现在你看它，很听话很乖的！”

“屋里还有花茉莉的气息，它可能闻到就安静下来了。”

欧阳秋歌说。“看能不能这样，让花花在你们屋里住几天，等它习惯了再回到我家里？”

曾阿姨跟他们商量。戴玲说：“好啊！花茉莉出国去了，花花挺可怜的，就让它在这间屋里住吧，我们也很喜欢花花！”

花花像听懂了一样看着戴玲不停摇尾巴。……欧阳秋歌本来安排自己和戴玲住一间，陶弥渡单独住一间。陶弥渡坚决推辞，只愿睡沙发，让欧阳秋歌和戴玲各住一间，欧阳秋歌拗不过，只好如其所愿。半夜里，花花抱着花茉莉穿过的一只拖鞋睡着了，睡得很香。蛐蛐的叫声像夜的歌声，撩拨着人的心弦。欧阳秋歌起来，见陶弥渡躺在沙发上，就拿了张毛巾被给陶弥渡轻轻盖上，陶弥渡醒了。欧阳秋歌在他耳边悄声说：“你看隔壁几家门上都挂着镜子，镜子都对着这间屋呢，邪气可不都被赶进来了吗？我觉得肯定是这些王八蛋引来的邪气把花茉莉给害了。我越想越生气，要不你去把它们扔掉！”

陶弥渡答应：“不管是不是，肯定是你的一块心病，不摘掉你肯定睡不着，等会我就去把它们摘了。”

陶弥渡把门打开，将那几个镜子一一取下来，然后下楼把镜子扔进垃圾桶。回到屋里关上门，欧阳秋歌问：“镜子取下来了？”

陶弥渡点点头：“全部都取下来了，可能没什么用，明天他们又买一个重新挂上去。”

“他们再挂我们再扔，我就不信了！”

欧阳秋歌嗔怒道。“好吧，听你的！再挂咱们再摘！”

陶弥渡说。忽然，欧阳秋歌静静看着陶弥渡，陶弥渡也看着她，欧阳秋歌慢慢吻上陶弥渡的嘴唇。陶弥渡有些激动，灵魂仿佛被一道闪电掠过，他张开双臂将欧阳秋歌搂住：“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欧阳秋歌赶紧挣脱：“我们没有任何基础，未来都不知道怎样，现在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如果哪天你事业成功了，向我求婚，我就嫁给你！”

陶弥渡也冷静下来，重重地点点头：“我一定！”

欧阳秋歌回到房里关上门，陶弥渡继续睡他的沙发，一夜无事，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