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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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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云浑浑噩噩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此时天色渐晚,自己竟然身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手上多了一个红本本,那上面有她的名字、相片和另外一个男人得意的笑。她惊愕地看着陌生的四围破破烂烂,忽见一个高个子半老女人,微笑地向自己走来,亲切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抓住自己的双手紧紧不放,来回婆娑,笑道:“我儿子眼光真不赖!竟然能弄回来这么俊俏的媳妇!听说你还很有文化,有正式的工作。他这崽子,真心地会搞!比他爹能耐大多了!听说你肚子已经快三个月了,是男是女到医院查过没?是女娃休要多想,快快做掉,是男娃可要当心保胎!我们皮家可是一脉单穿呀!这个你心里应该要有个数!”

聂小云闻语瞬间只觉一阵阵恶心作呕体内翻腾不息。知道这个满脸涂粉沟壑的老女人定是皮楠的母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过头去,示意她不要再这般胡言乱语。廖三凤从前当人媳妇的时候常被婆婆欺辱,实在忍不下去,试图反抗讲理几回,均被婆婆大喊大骂招来儿子,胡乱添油加醋告状一通,连哭带闹数落自己诸般罪行,不罢不休,让自己吃尽了皮鞭的苦头!让自己享尽了奴隶的百般折磨!她不会忘记那该死的老巫婆给她儿子传授的治媳真言:“打倒的婆娘,揉到的面!”

她无数次在卧房中哭爹喊娘叫天不应,屈服于婆婆丈夫的稍有不快!心情不悦!和借题发挥!她无数次暗暗狠下决心一定要逃出这魔窟一般的地狱!可次次不是被强拉硬拽回来又一次变本加厉地受到惩处,就是看到年幼的儿子一次次心软不忍止步向前。这种身在人间,活在地狱的颤颤丁丁苦熬,她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人家上庙堂会许愿发财平安,她却永远只有一个期盼:老天爷快快开眼呀!让皮家老太和自己那恶魔一般的丈夫全身上下快快挂上地府的铁链!要不这神明自称公断无私的千年赞誉,她永生永世也不会笃信!那一夜,伸手不见五指,凌晨12点的钟摆刚刚散漫地溜达而过,刺耳的电话铃声便突然就炸响起来,瞬间划破了夜的静谧,搅乱了生活原有的节奏!持续而呱噪地有些让人惊厥。廖三凤接电话的前一秒还正在厕所收拾一堆垃圾腰酸背疼强忍,她白天累死累活地上班回来,晚上还要急着赶回家给一家老小做饭,做完饭后接着又要收拾没完没了的家务,每日忙不到半夜三更,不准备好第二天生活所需的一切,婆婆早起没有热水,早点不能按时端上,屋子凌乱不堪,立时便要大发雷霆,非又要破口大骂让丈夫揍自己不成!“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是交警队打来的,当听到那死鬼丈夫因醉酒不慎走到马路中间被车撞进阎王殿时,她突然禁不住内心的狂喜,大笑起来。交警队的同志一时惊疑,以为打错,一再确认死者家属:“您真的是廖三凤女士吗?是死者的丈夫吗?”

“是!是!当然是!”

“那你?。。。”

警察同志有些说不出口:你丈夫死了,你为什么要笑?还笑地这么豪放,畅快,洒脱?廖三凤突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忙故作伤痛抽抽噎噎委屈哭道:“警察同志呀!这么大的事搁到谁身上不是一个晴天霹雳,何况我还是一个弱女子!我刚才到底怎么了,胡言乱语地情绪失控了么?!”

警官闻语始才明白,理解地宽慰几句,告诉了她如何处理之后相关事宜。电话挂了之后,廖三凤冷笑地看着手中已经污浊不堪的拖把,突猛地将其往地上一措,拖把立时“咔嚓”一声脆响断成两节,她全身不由得一震,似虫兽一朝破笼而出,威势难挡,突一脚踢翻踩破垃圾桶,将自己先前打扫一干二净的地方重新搞得污浊不堪!泄愤道:“狗娘养的!明日再来找我的茬呀!让你儿再来打我呀!哈哈哈!”

摔门而出。这一夜她竟从未睡得如此香甜和安稳。临至天明,那老太刚一发现媳妇的懒惰,便扯着嗓子在院中大骂歇斯底里道:“不要脸的东西!老娘让我儿娶了你,难道是让你回家睡懒觉当阔太太来了?!地也不拖!热水壶底儿朝天,早饭也不做!当真是这两天皮松地耷拉到地上不管不顾了么!我看我儿就是对你太好了!你个不知好歹的烂婆娘!当当真是耳聋眼瞎了么?”

“咚!”

地一声,廖三凤猛地从床上弹起,一脚踹开门扇,穿着睡衣冲出了卧室,一个箭步恶狠狠扑到恶老态面前。老太太大惊,何时见过儿媳这般凶神恶煞气势,也不示弱,还是从前教训人趾高气扬的模样,怒斥道:“你要干什么?难道要打我不成?我看你身上的伤是好得太利索了些吧!信不信我让我儿今晚扒了你的皮!”

廖三凤冷笑连连,轮圈的胳膊在空中忽又加了把劲儿,猛地急落而下,重重地扇在了老太脸上。老太自来有儿撑腰,作威作福,哪料儿媳从来逆来顺受,乖巧懦弱,叫她趴着她不敢跪着,只要自己眉眼一竖对方定要心颤半天,今日这傻婆娘不知是否吃了疯药,昨夜难道吞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以下犯上掌掴太岁??!!躺在地上捂着血脸半天傻愣反应不过来。忽见这恶妇不停不歇满脸狰狞一步步逼近,不由地挪身急往后退,怯怯地咬牙切齿道:“你翻了天么?!发什么神经?!信不信我让我儿回来弄死你!”

廖三凤步步紧迫而来,狂笑道:“你儿?谁是你儿?那个被车撞成肉饼的倒霉鬼吗?”

“你胡说些什么?你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诅咒你的丈夫?!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哈哈哈!哈哈哈!。。。”

淡淡蒙雾的清晨,皮家的院落里此起彼伏响着怪笑:“该遭天谴雷劈的应该是你们母子!我郑重地告诉你,你儿回不来了!这一刻可能正在阎王殿写罪状呢!阎王爷问他:‘你那早该下地狱的老妈子为什么不和你一块儿呢?害得我们又要派人多跑一趟!他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挨了好多酷刑还是强扛!我看他全身血肉模糊,骨头都断了几根,实在是可怜至极,所以决定帮他一把!话又说回来,他好歹也管你叫了那么多年的娘,你也要有些怜悯之心才对!下去早早报道了,省得亲生骨肉妄受这般皮肉之苦!这就上路吧!”

“你嘴里不干不净的,倒是要操心自家小心闪了舌头!我儿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老态突见儿媳这般一反常态,心头莫名惧怕胆颤,声嘶力竭发了狂!廖三凤闻语,面上不阴不晴,双手猛地扯开衣衫,立时胸背赤裸裸荡在空中,只见她全身伤疤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有横的有竖的,有小点儿有大疤,有许久从前留下的,还有昨晚烟头烫伤,指甲掐出的印痕。“都看到了吧!你叫你儿打我!往死里打!每次我在屋里鬼哭狼嚎的时候,你却躲在我们卧房外的拐角偷听,笑得幸灾乐祸,前俯后仰,美滋滋!你以为我是傻子不知道!所以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

“那又怎样!那是你应该得的!谁让你不听话!我婆婆当年也是叫他儿子这么收拾我的!所以你不顺我的意就理所应当吃些苦头!”

老太双目如火,毫不退让!“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也算道理!今天你必须死!我要为人间除了你这个大祸害!”

“你敢!你敢!你若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叫我儿回来先打断你的狗腿!废了你!”

“砰砰砰!啪啪啪!”

廖三凤懒言再与她斗舌,拳脚齐上,三下五除二便又将皮家老太打倒在地,哼唧哼唧一时爬不起来了。廖三凤左转右转幸灾乐祸地看着皮家老态躺在地上狼狈的蠢样儿,哈哈大笑,指着她的鼻子得意道:“你儿回不来了!你儿回不来了!。。。”

院中荡漾着诡异的回音,极为飘渺幽怨。皮老太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终于挣扎地爬了起来,咬着牙,趁廖三凤一个不注意,猛冲向灶房,抓起案板上的菜刀,踉踉跄跄地狂奔了出来,刀指廖三凤,胡乱在空中猛砍狂削,牙缝中迸出血来,暴怒道:“我要将你剁成肉酱!我要让你下地狱!”

廖三凤知她动作迟缓,左避右闪躲过,故作漫不经心,待老太三五回合砍不中急地乱了阵脚,突屈身猫腰抓起背后的铁锹,横空猛地一扫,皮老太瞬间脑袋喷血如注,连人带刀被砸飞了出去,又一次跌在血泊中,想是被铁锹击中了要害,这回竟再也不能动弹了。廖三凤幸灾乐祸地眯眼走到跟前,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缝衣针来,慢条斯理饶有兴致地瞅了又瞅,举到半空中让它在晨阳中泛出刺眼的白光,笑道:“你不总是教唆你儿子,若是我不听话就狠狠地用针扎皮鞭抽吗?今天我也让你好好尝尝这钢针的滋味!”

“不!不!不!。。。”

皮老太突疯叫发了狂,痛地龇牙咧嘴,鬼哭狼嚎,胡乱挣扎却被廖三凤一脚狠狠地踩着胸膛,始终一动不能动!廖三凤双眼赤血,兴致盎然地将一根根钢针强塞到皮老太口中,皮老太痛叫一声,她便畅快一回,直到地上的那人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没了喘息,她才扫兴地怏怏走开了。廖三凤突见聂小云一脸嫌弃,转头不看自己,没礼没貌,似她那过世婆婆一般,第一次登门就不给自己好脸色,百般刁难!突无明业火三千丈,急转身猛扑向前,一把扯住聂小云的衣领,大怒道:“我告诉你!皮家我说了算!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耍你那小妮子脾性!否则后果很严重!如今你怀了我皮家的种!就是我皮家的人!我打你骂你!别人只会说你的不是!说你不孝敬公婆!说你不贤惠!说你不是好女人!说你不会过日子!说你是个搅散家!总之!不听我话!你便没有什么好下场!”

聂小云突闻此惊天雷语,半天愕愣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皮楠正好走过来,聂小云急忙拉住他的臂膀,怯怯地偷看了廖三凤一眼,满面惶恐低语惊奇道:“你娘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呀?怎么高一句,低一句,恨一句,怨一句,我又没搭理她,她扑上来就突然对我发横!”

皮楠不以为然解释道:“她就那样儿,你别惹她,别和她顶嘴就是。疯了几十年了,有时却很正常。”

“臭小子!和你媳妇悄悄说我什么坏话呢?!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么?!我告诉你!这新娶的媳妇你不能对她太好!不能惯着她!要让她拼命地干活!适当的时候还要打她几顿!这样就老实听话了!”

廖三凤并不避讳聂小云在场,担心她未来对自己如何仇视,赤裸裸,畅白白,向亲生儿子传授着曾经婆婆是如何将自己制服地服服帖帖地。聂小云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混账逻辑,满腹怒火直欲立时喷出,真想跳起来将对面这个自以为是,为老不尊的女人骂个狗血喷头!思之再三,见皮楠一脸不悦,欲为自己打抱不平,机警地往他身后躲了躲,只听皮楠对那满脸横竖的女人道:“我和小云的事你以后少管,你的事我以后也绝不插手,好么?”

廖三凤闻语突然情绪失控,扑上来双臂乱舞,不依不饶,就要将聂小云从儿子的庇护下拉出,毒打一顿,嘴里狠狠地嘟囔着:“这小贱人今日才来,你便对为娘这样!我将你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这么大,容易吗!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竟让这个小卑子一下给我抹平了功劳,抢去了风头!别以为她仗着怀了皮家的种我不敢打她!今日我便要她先尝尝我廖三凤的耳光!以后免得她在我面前说话没大没小!”

聂小云万万想不到,自己屈身皮楠,刚一进门,皮家破屋烂房彩礼全无不说,这第一道见面礼仪竟是要被所谓的婆婆穷追猛赶大扇耳光,毒打一顿,气势汹汹地立时就要将自己扑倒压在身下,永远做她的奴仆!真是匪夷所思!看着廖三凤一次次凶恶地扑上来,虽被皮楠挡回,心中却突如压满了巨石:自己怎么就真如母亲所料掉进了“火坑”?这新婚第一日便是这般凶恶光景,难不成三两天就要被打死在了皮家不成?愈思愈悲,一时又想起父亲那日对自己的指责和批评,悔恨地又一次落泪不止。廖三凤凶狠狠扑打上来,气势虽不输当年骂街肆虐,一次次却终被皮楠挡回,气力渐渐不支,心中的火焰却还未曾减去半分,累得气喘吁吁斜坐在板凳上,双目死死地瞪着皮楠身后胆怯而始终一言不发的新媳妇。突怜惜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半嫉半妒道:“老娘我年轻时候比你皮肤光滑好看几十倍!你倒是在我面前嘚瑟个什么玩意儿!别以为长得俊便可以从我身边抢去我儿子!糊七混八地故意挑拨我们母子关系!让他处处护着你!”

“没出息的东西!没见过女人么?!”

“啪啪啪!”

廖三凤突然窜起,冷不防在儿子皮楠脸上狠狠抽了三记耳光,以此来惩罚他对妻子的偏护!皮楠无辜被打,心中对母亲的无理取闹愤懑地再也忍不下去,大怒道:“你疯了吗?吃错药了?还是你那几个相好最近对你又爱答不理了!你有这劲头咋不去骂他们个狗血喷头?!整天窝到个屋里,对自己人大喊大叫,耍泼使性,算哪门子本事!”

廖三凤近几日火大皆因相好三哥对自己的情爱突然间变得有些扑朔迷离,发几回信息他不回,打几次电话他不接,勉强扑到他家门口强堵住他,热脸贴着冷屁股,赔笑耍个妩媚,讨个乖巧,人家竟还是爱答不理,有一句没一句应付自己,一会儿托词要离开,一会儿又故作忙碌将自己晾在一边,不温不热态度只让人抓狂莫名地烦躁。廖三凤心中原本艳华芳菲,满心期待与眼前满眼是自己的情郎重拜花堂,秉烛话情天荒地老,也早将人生下半场编织地花团锦簇幸福朝朝暮暮。哪料负心郎多半歹心肠,说翻脸就翻脸旧日情意早遗忘,多情女总是受伤叠苦忆往昔,不思曾经自己新颜笑看旧欢泪潸潸。廖三凤三天三夜不休不眠,泪滴滴,恨绵绵,起身就要喝烈酒,躺着就要骂人祖辈先,砸碎捣烂情哥哥曾经装模作样一片赤心送的一样样从前视作宝贝的礼物,半夜跑到他家门前,扯着嗓子骂他王八蛋,屎尿他十八辈祖宗!吼了四五日,那贼货竟似龟孙,闭门不出,一声不应。后来才知道他一闻狮吼驾到,早从后门偷偷溜走了!廖三凤一腔怒火皆泄在了空处,双拳乱舞皆打在了棉花上,气愤地又奔到原来和那负心郎约会的地方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泄愤,本是无心之举,却无意间发现了负心郎正在和另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人温温存存!嘻嘻哈哈!这还得了!立时猛扯下丝巾双眼喷火,就要将面前这小妖精当场勒死!让她尝尝抢夺自己爱情被狠狠报复狂揍的下场!负心郎突见廖三凤发疯,玩命不顾,惊慌中突出一拳击在廖三凤腰间,廖三凤万万料不到,自己心心念念日日夜夜巴望作被当绵的情哥哥竟然为了眼前这么一个破落户对自己痛下杀手,力虽不大,却瞬间泪流满面痛遍全身!击碎了从前倍加呵护的爱情小花船,永沉湖底了。这一场战争,像是输了又像是赢了,不知是该庆幸早早摆脱了负心汉往后再没有了诸多烦恼,还是该悔恨自己无能不小心被人鸠占鹊巢强行被迫出局。带着失恋的沮丧,淤积了一肚子的气,一路上但凡见个有些颜色的女人,廖三凤便气不打一处来,心痛地直欲立刻扑上去扯下她的脸皮才算解恨!只是对方又没搭理她,她也一时不好下手!待到家中,见了皮楠引回来的儿媳,偏偏她又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姿!再看看镜中的自己,简直是榆树皮上绑了麻绳,疙瘩都盖不全!暴虐嫉恨之气便一下子再也压制不住。廖三凤突被儿子点破心中脓疮,一股股苦水瞬间顶到了嗓子眼儿,“哇!”

地一声大哭嚎啕不休不止,包含着对负心人的绝情断意,对亡夫的憎恨,对眼前儿子的吃里扒外,也有对岁月的无情青春的一去不复返,撂下一句狠话:“我活不成了!要死了!这天下人都欺负我哩!”

一头钻进了里屋,反锁了门,只闻里面“砰砰砰!咚咚咚!”

巨响乱砸一阵,渐渐没了响动。皮楠心焦,急去叫门,怕这疯娘一时想不开,走了岔路。廖三凤闻语在屋内大哭道:“叫你媳妇跪在门口给我道歉!否则我就不吃不喝!死在这里!”

皮楠原以为廖三凤一时气语,并不理睬,可两天过去了,廖三凤仍是将门从里反锁着,不吃不喝。再叫门,还是那个条件,但声音似乎虚弱了许多。皮楠此时有些慌了,忙与聂小云商议,是否能退一步。聂小云满脸委屈道;“我自始至终没说你娘啥呀?是她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一会儿又要打我,最后将自己反锁起来,却还要我跪在她门口给她道歉??这不是笑话吗?你们家的事怎么竟如此荒诞?”

皮楠冷笑一声,心道: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当你第一天坐上我租来的豪车喜不自禁的时候,当你和你爹吹鼻子瞪眼的时候,我便知你是我皮家的人了!待到今日肚子一天天大了,还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能翻了天不成?!面上却喜和道:“你看!我娘的确是对你说了些不恰当的话,可他几十年来将我,你的丈夫,抚养成人,也着实不易。老人糊涂了,我们总不能死掐个理儿与他们没完没了地计较吧?难道你也希望将来有一天,我对你娘家爸妈也这么不理不饶吗?”

聂小云心中一触,长叹口气,想到眼前的这个叫丈夫的男人做事面慈心硬,心绪微微有些紊乱,犹豫不决,不再言语。皮楠见聂小云渐渐有些被说动,立时加了把火:“一则我娘有退休金,她就我这一个儿子,省吃俭用到后来还不都是我的。我的还不都是你的?二则咱弟弟的事情,我今日就去撤了控诉,争取近两日就放他出来。年轻人说个一两句软话怎么啦?你若能对我娘的无理取闹睁只眼闭只眼,我对你娘家人还会差到哪里?”

聂小云抬头望望四围全是破烂的墙,低首再看看腹中时不时已有胎动的孩子,突默默地落下了泪,轻声地走到了廖三凤门前,慢慢地屈膝跪下了,低语道:“婆婆,我错了!”

泪水滴滴答答瞬间湿了一地。廖三凤在门缝窥探早等此语,突见儿媳卑躬屈膝,猛地拉开门栓,冲了出来,轻蔑地瞅了眼规规矩矩低首伏在地上的儿媳,心中大喜,拉了条板凳斜斜坐下,翘起二郎腿,似看一头猛兽终被自己驯服一般心花怒放,却摆拉着脸,指着聂小云的头冷冷道:“你再说一遍,声大点儿!我没听见!”

聂小云又一次落下了伤心的泪水,不知为何,她此时此刻突然好想好想回家,哪怕只让她在那个温馨的港湾逗留片刻,小憩数分,她也知足地要感谢万千神佛!可一朝为人妻,身不由己入了他人门户,却又怎么能说走就走。上了贼船,行至河中央,淼淼尽皆水域,又如何自度退后!她一时也好想好想那个死去的混蛋方寒,虽然他背着自己干了那么多龌龊事情,但他对自己的好却是那么地诚诚切切!温柔绵绵!让人回味不尽,不由得时不时回首翻看一二。可如今这一切皆化作了梦幻泡影!聂小云痛苦地又一次低下了头:“婆婆!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要好好地改!不能总停留在嘴巴上!下次再犯!可别怪我不给你脸!”

廖三凤猛地起身,一脚狠狠踢倒刚才坐下板凳,“咚!”

地一声地板砸响,聂小云身子不由得一缩,被吓了一跳,再也不敢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凶神恶煞。廖三凤一会儿便又出现在了厨房,大吃大喝起来,边嚼边笑,满嘴油水汤汁胡乱,时不时喉间还哼唧一两句京腔,得意地瞅向聂小云刚才为自己跪拜的地方,庆幸终于压制住了这新到的女人。聂小云不知在原地呜呜呜哭了多久,没人理来没人睬,失神地望着这破破烂烂的房子,好似一座坟墓,严严实实地将自己裹入其中,让自己无法喘息看到外边的世界,眼前的光一点点也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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