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再奏报皇帝。不过,相对于城墙和宫内的守卫,城门算是有空子可钻的地方,那些宫内有权有势的内侍,只要能孝敬给城门护军首领足够的门敬,就多少能换来一些方便。但玹玗所知道的这些,是内侍们进出皇宫的情况,至于皇子们如何她就不清楚了。这银杏林虽然灯火暗淡,却也不是个久留之地,若是被巡逻宿卫撞见,少不得要遭到一番盘查,那时候可就麻烦了。“你们跟在小玉子身后,低头走路别出声,也别太害怕,反倒让人生疑。”
说着,弘历让李怀玉分别派她们一个锦盒,自己率先往正路走去。玹玗的心里一直在打鼓,怀疑是不是真能顺利混出去,且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不过,在他们遇到第一队巡逻宿卫的时候,她心里的怀疑就去掉了一大半。那队宿卫的首领见了弘历立刻下跪请安,对他身后的三个奴才却毫不在意,甚至没正眼瞧过。到了景山东门时,李怀玉刻意唠叨着一些有的没的,看起来就像是管事的在吩咐身后两个小太监差事,又催促她们动作快点,跟上了,别磨蹭。而守门侍卫见到是弘历带着人出去,别说验看什么阴阳合符,连询问检查都省了,直接放行。东门外早已安排了马车候着,弘历不与她们多话,当先纵身上去。涴秀比较年长,上车也不太费事,李怀玉暗中扶了一下,也就轻松站了上去。到了玹玗时就有些傻眼了,还好李怀玉醒目,悄悄把双手合起来,让玹玗踏着他的手借力,车上又有涴秀帮忙拉了一把,这才顺利爬上去,也没有引来旁人注意。弘历命原本驾车的小厮留下,说两个时辰后仍旧从这里入宫,让他在城门处候着。驾车的换成了李怀玉,按理说就都是自己人了,可玹玗之前没见过涴秀,刚才也没能说上话,又不知其身份,所以行动很是谨慎,不敢有丝毫逾矩。可李怀玉却在外面低声喊了一句:“三位主子都坐稳了,为抓紧时间小的要赶得快些。”
这话再次引来了涴秀的好奇,又多看了玹玗一眼。安稳的坐在车上,车后的帘子微微扬起,眼看着离身后的景山东门越来越远,玹玗才真正了松口气,心里暗暗兴奋庆幸,没想到蒙混出宫居然这么简单顺利。当东门于视线中消失,涴秀已顾不得马车颠簸,猛然从座位上跃了起来,兴奋地大叫了好几声,一直用蒙古语说着总算自由了,总算不用在被关在那片红墙里,总算有机会看看京城的模样。“好了,别这么激动,让人看笑话。”
从银杏林到现在,弘历总算开口说话了,可语气却不似以往与玹玗交谈那么随意,多了几分为人兄长的稳重和严厉。“我们只能出去一个时辰左右,要赶在亥时之前回来,涴秀你老实点,如果不听话可就没有下次了。”
早已乐不可支的涴秀才不管他的警告,冲到车头,一把夺了李怀玉手中的马鞭,竟然自己驾起马车来。“哎哟,我的格格,你小心着点。”
突然被人一冲撞,李怀玉差点没跌下车去。“你看她像不像是匹脱缰野马?”
弘历看向乖巧坐着的玹玗,又笑着警告涴秀道:“涴秀,京城的路你也不认识,快点进来坐好,别闹了。”
“现在已经不是在宫里,有的闹我当然要闹个够本,不然回去了又要守着那些该死的规矩。”
涴秀对车里喊道:“以前在草原上阿布也让我驾车玩,我没嚷着要骑马已经算好的了。”
“若是因为你胡闹耽误了时辰,看不到耍龙舞狮,可别埋怨我。”
弘历笑叹着摇了摇头。“知道了,就会威胁我。”
这话倒是有效了,涴秀兴致缺缺地将马鞭丢给李怀玉,钻进车里与玹玗面对而坐。“平时在姨母跟前做个笼中鸟,出来了还不让我乐一乐。”
车里的这些对话,弘历是一直用汉语,而涴秀则全是用蒙古语回答。玹玗侧着头,满脸好奇地望着涴秀,心里有无数的疑问。既然李怀玉只喊涴秀格格,那她就不是公主,不用生活在紫禁城里,可见她现在这副样子,就好像从未来过宫外的世界,那兴奋劲竟比释出大狱的囚犯还激烈些。且她一直说着蒙古语,那就应该是位蒙古格格,又听她称弘历为四哥,算来应该是宗室出女,可“涴秀”两个字显然只是名,如果她是下嫁科尔沁草原的公主所生,至少应该有封号才对。这会儿涴秀也安静下来,与玹玗对望着,又用汉语问道:“你听得懂蒙古语,对吗?”
她只好奇这个,对玹玗是什么身份,和弘历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一起带出宫,她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弘历也侧眸看向玹玗,等着她的回答。相识的日子虽然短,但她已经给了他太多惊喜,看来她母亲是把女儿当成儿子在养。“奴才能听懂一点点。”
父亲是军中人,交友当然比京官广阔,其实她不仅会蒙古语,还有藏语也懂几句。母亲从小就对她说,八旗女儿都逃不过选秀,谁知道皇帝会把她嫁到何处,所以从小多学些语言总是不会错。不过这些缘由她不可能说出口,于是编了个理由解释道:“奴才有一位极远的表姨夫是蒙古人,所以教过奴才几句简单的。”
“哦,那你可……”涴秀其实还有话想问,可车窗外的动静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便转过头撩开车窗帘,见到有辆戏班的车和他们相对而过,车上还有个青衣妆扮人,沿途哼唱着调子,摆动着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