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吴良辅匆匆走过来，推门进了内监屋。一个身穿御前服饰的宫女，冷不丁从背后抱住了吴良辅，把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松了一口气，“是春儿啊！”

“阿辅，我听说皇上在法源寺遇刺，心里特别担心你。刚刚没机会跟你说话，才到你住处来等着——”这个紧抱着吴良辅的宫女，大约有三十岁的年纪。她把脸贴在吴良辅的脊背上，寻求平常女人易得而宫女却不可得的温暖。吴良辅转身，抱住了如春。他在如春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听说了？”

如春轻轻地呻吟一声，“嗯……”吴良辅叹息一声，感慨，“你别说，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儿后怕。皇上要出了事儿，这乾清宫的天儿，恐怕又要变了………前明覆亡，闯王声势浩荡进了皇城，闹得地动山摇。四十二天后，大清入关，这皇宫又易了主………鞍前马后伺候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摸清了主子们的脾气，得了乾清宫都太监一职。这要再换一个主子，一切还得从头来……”如春不搭话，踮起脚尖亲吻吴良辅。吴良辅推开她一些儿，解释，“春儿，今儿不行。咱家刚领了太后懿旨，正在缉查内奸。换件衣服，就得立马走。早一点儿揪出这个内奸，皇上与太后才能高枕无忧……”如春敛起春心，点点头，“茶水房那边，青草正替我盯着。你既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办完了差，回头再……”吴良辅抱了抱如春，叮嘱，“等咱家走了，你再悄悄出去！”

吴良辅换了件衣服，匆匆走了。如春望着那开复合的门，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自从十三岁进了大明皇宫，她就一直待在这囚笼似的皇城里。为奴做婢，辛苦操劳，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在这宫规森严的皇宫里，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自己小命儿。她清清楚楚记得，崇祯十七年的腊月，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把水浇到了袁贵妃的衣服上，被下令杖毙。幸好同乡吴良辅搬来了崇祯和周后，才救了她一命。从那天起，她就与吴良辅吃了对食儿。虽说这吴良辅只是个太监，不算真正的男人。可在这寂寞孤单无依无靠的皇宫里，能有这么一个人真心对你好，如春的心里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一点点儿温暖与慰藉。这皇宫几次易主，风云变幻莫测。唯一不变的是，她与吴良辅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吃着不算夫妻却又象夫妻的对食儿。吴良辅荣升乾清宫都太监，就把她调到了御前茶水房。两人都在乾清宫里做事儿，见面倒也方便多了。虽说如此，却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每次私会，只能象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不能象真正的夫妻那样同榻而卧共枕而眠。脚步声越来越远，如春悄悄地打开门。四下张望，见无人，才匆匆忙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