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府。闺房里,帷幕重重。董鄂柔佳双臂抱膝坐在床榻上,一脸悲愤之色。眼望着窗外摇曳生姿的翠竹,脑海里想着这些时日与明月相处的情形,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视线。门吱呀一声响,凌寒端着饭菜进来。她把饭菜放在桌几上,一边摆碗筷,一边低声劝慰,“事已如此,小姐再怎么难过,也无法扭转乾坤。好歹吃点东西,省得亏了自个儿身子……”“我没胃口,端下去吧!”
“小姐有饥饱痨,饿了,胃会疼的。”
“月儿一家命都没了,我还管什么胃不胃……”董鄂柔佳挥挥手,让凌寒撤了饭菜。凌寒看了小姐一眼,眸子里全是怜悯之色。情知董鄂柔佳心里难过,也就不再劝。她收拾了一下,把饭菜又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开门,关门。门开,门关。脚步声再度响起,那端下去的饭菜,再度端进了闺房。董鄂柔佳闻到饭菜的气味,不禁有些迁怒,“我说了,我没胃口……”“即便没胃口,好歹也吃一些儿……”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在耳畔响起。董鄂柔佳抬头看,却是巴布站在闺房里。看见这个曾经救过她的轩昂男子,委屈越发浓郁,立时红了眼圈。抹了一把泪水,哽咽着,“月儿一家有难,叫我怎么吃得下?”
“凌寒说,小姐胃不好。即便不吃饭,也要喝点儿汤水。”
巴布喟叹一声,眼里俱是关切之色,“巴布只是一个副将,恐怕扭转不了乾坤。若小姐肯吃些东西,巴布愿意遣人去打探一下情况,好歹给小姐一个音讯……”“巴布,谢谢,谢谢……”董鄂柔佳满心感激,乖顺地点点头。抓起一个馒头,赌气似的咬了一口。嚼了半天,却怎么都咽不下去。&&&&&&&&定南将军府。闺房里,佟念锦在看书,半天却不见翻一页。她就这么怔怔地盯着书上的字迹,却根本不知书里所云。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闺房外响起。佟念锦扔下手里的书,焦急地迎了上去。她行至门边,正好遇见匆匆而来的绿柳。绿柳福了一福,禀报,“启禀小姐,明府一百零六口,全部伏诛。明家二老,双双投了荷花池。明小姐,悬梁自尽……”“悬梁自尽?”
佟念锦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搀扶她的绿柳,喃喃地又问了一声。绿柳点点头,细说消息来源,“带兵包围明府的,是多尔衮心腹苏克萨哈。夫人陪房瑛姑,其妹夫在苏克萨哈麾下当差。夫人差瑛姑去打探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那日绣嫁衣,还与明姐姐有说有笑。想不到,竟是诀别之期……”“祸福之事,本就无常,岂是小姐所能掌控?这事儿,小姐求了郑亲王,也算尽心了。别太难过,省得伤了自个儿身子……”“绿柳,你不懂。我与两位姐姐虽非至亲骨肉,这些时日,却已结下深情厚谊。明姐姐走了,我真的特别难受……”绿柳叹息了一声,脸显悲戚之色,“别说您舍不得明小姐,绿柳也舍不得碧桐。再割舍不下,又能怎么样啊?”
&&&&&&&&&&咸若阁。乌云翻滚,天色昏暗。天气异常燥热,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青尔黛手执仕女扇,侍立在娜木钟身侧,不停地拿扇子煽凉,好让自己主子舒适一些儿。小李子匆匆进了咸若馆,躬身回禀,“回太妃,奴才刚去打探了一下。皇上想去明府,太后摄政王不允。双方闹得挺凶,谁也不肯退让。皇上冲动之下,竟然拿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太后吓得,脸都白了……”“真的?”
“奴才亲眼所见——”“哈哈哈……”娜木钟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俏丽的脸上,全是幸灾乐祸之色。须臾后,敛起笑,又问,“闹到最后,谁赢了啊?”
“皇上以死相逼,自然是太后摄政王输了。他们已经答应了皇上,让他去明府祭拜。这会子,宫人门正在准备轿撵召集侍卫呢……”“布木布泰这贱人,对付其他人,一向有的是手段。怎么到了福临这儿,她就束手无策了?她的死穴,就是乾清宫的主儿。那日,她让本宫不痛快时,本宫就拿刀子朝她死穴上捅……”&&&&&&&&&乾清宫。在吴良辅搀扶下,一身便装的福临上了软轿。舔腚吴跑前跑后,一副溜须之态。侍立一侧的明月,用余光窥视着身穿明黄服饰的福临,一时有些神情恍惚。吴良辅见状,出言警醒,“小明子,随驾伺候——”明月打了一个寒颤,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把目光从福临身上收回来。因为她知道,在她面前的是天下至尊至贵的皇上。无论她是十一贝勒福晋明月,还是御前太监小明子,都没有资格觊觎。“爹,这小子刚来,还不懂规矩,不如,让儿子随驾伺候吧——”“有咱家在,用得着你小子操心吗?”
舔腚吴心里极度不爽,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他狠狠地剜了明月一眼,憎恨之心顿起。&&&&&&明府。雅气十足的书房里,此时变成了刑场。被苏泰抓来的活口马武,浑身是血狼狈到了极点。本来就受了伤的他,又被苏克萨哈打了二十板子。饶是这样,这个汉子依然不肯招供。“说不说?”
“呸!自从爷爷入生下来那天,就没学过出卖兄弟这几个字。要杀便杀,要刮便刮,何必多言?”
那汉子呸了苏克萨哈一口,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他虽然看起来极其虚弱,浑身上下却洋溢着倔强不屈的气势。“苏泰,调查一下这个人的籍贯身世。只要抓了他的家人,掌握了他的死穴,不怕他不招出天地会堂口在什么地方……”“不用查了,爷爷自己说。爷爷叫马武,老家是扬州的。家人,早都让你们满洲鞑子给杀光了。爷爷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想抓家人威胁爷爷,做梦去吧……”苏泰凑过来,与苏克萨哈附耳,“属下听闻,万花楼花魁红箩,也是扬州人,且交际深广。要想查这马武来历,何不去她那儿问问……”苏克萨哈频频点头,似乎颇为赞同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