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柴房里,堆满了杂物。一堆生火用的稻草上,躺着一个身穿内监服的小太监。那眉清目秀略显苍白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不断地渗出。这个小内监,正是明月。许是疼痛太剧烈,昏迷中的她,竟还微微蹙着眉头。吱呀一声响,柴房的门开了。这声响似乎刺激了明月听觉神经,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徐徐地睁开了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她轻轻蠕动了一下身躯,想要换一个稍微舒服一点儿的姿势。可能是牵动了伤口,剧烈疼痛瞬间袭来。明月强忍住疼,苦笑一下,招呼这个小内监,“于公公——”小于子端着一碗水,缓缓蹲下身。他那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恨意,“小明子,吴公公说,你挨了板子,可能会口渴。他命咱家送来一碗水,让你润润喉咙……”“多谢于公公——”明月心知来者不善,但还是客气地道谢。她希望小于子只是来看看笑话,别落井下石乃至于痛下杀手。小于子笑一笑,冷声道,“小明子,你抢咱家的差事时,一点儿不客气。这会子,为了一碗水,给咱家道谢,更是不值当……”小于子手一扬,那碗水就倒在了明月臀部。仗伤处沾染上掺了食盐的水,疼得明月激灵了一下。她倒抽一口冷气,心瞬间揪在一起,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盐水的滋味儿,怎么样?咱家怕你挨了板子后,着急上火,特意在水里加了一把盐,给你败败火……”明月很想告诉小于子,她从来都没想过抢他的差事儿。即便是无意中抢了,也是无心之失。如果小于子愿意换,她情愿替他去扫院子。臀部传来的疼痛,剧烈无比。明月想解释,却没有力气。她只能紧咬着牙关,才能抵御这锥心般的疼痛。额头上的细汗,早已经变成了大大的汗珠子。那硕大的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噼里啪啦滚落下来。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明月瞧见吴良辅与青草的身影,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长气。她不想再强撑着,心一放松,人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小明子,小明子——”青草的哭喊声,在柴房里响起来。吴良辅甩手给了小于子一耳光,因为下手太重,手都有些麻了。他甩了甩手,缓解手部的不适,扫一眼小于子瞬间肿起的脸,低声训斥,“屡教不改的东西,上次,感情是罚得太轻了。这次,咱家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青草抱住明月,用手一探鼻息,见还有气儿,才稳住了心神,“都太监,救小明子要紧儿。惩罚这丧心病狂的东西,以后,有的是时间……”“回头,咱家再收拾你小子!”
吴良辅弯腰抱起明月,大步出了柴房。青草狠狠地剜了小于子一眼,尾随着吴良辅离去。小于子隔着窗子格,望着吴良辅的背影。一时间,心里涌上一丝惧意。上次被掌嘴二十,这次,怕是没那么便宜了。&&&&&&&&&内监小屋。吴良辅把明月放在床榻上,吩咐尾随而来的青草,“去,把如春姑姑找来。她那儿有伤药,给小明子涂几次,应该就没事儿了……”青草有些不放心,“都太监,不用请太医看看?”
吴良辅瞪了青草一眼,训斥,“你以为,他是这乾清宫的主子呀,动不动就请太医?再说了,这是皮肉伤,让不让太医瞧,都是涂药……”青草点点头,出去找如春。不大一会儿,如春跟着青草进了内监屋。她给明月涂药前,看了吴良辅一眼。吴良辅会意,让青草跟他一起出去。青草似乎有些不放心,哀求,“都太监,青草想留下来,照顾小明子……”吴良辅怕泄露天机,瞪了她一眼,“他是太监,你是宫女。你要照顾他,别人会说三道四的。再说了,茶水房里没人当值。误了皇上的事儿,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青草闻言,反驳,“如春姑姑,也是宫女——”吴良辅沉下脸,训斥,“如春姑姑是长辈,她照顾小明子,谁能说什么呀?”
青草嘟着嘴,与吴良辅一起,不情不愿走出内监小屋。如春急忙关上门,掀起明月衣物,给她涂仗伤药。看着明月那青一块紫一块,软一块硬一块血迹斑斑的臀部,如春的心,不由得揪起来。&&&&&&&&内监屋外。吴良辅负手而立,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于子。小于子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儿求饶,“都太监,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小于子这一回吧!以后,小于子再也不敢了……”“说,是谁让你在小明子伤口上洒盐水的?”
吴良辅眼里,闪过一抹猜忌之色,“只要你说出幕后主谋,咱家就饶了你小子……”明月打翻了御用茶具,按宫规,是该处罚。但这事儿,可轻可重。打二十板子,明显有些过于重了。吴良辅心里怀疑,是舔腚吴公报私仇,借机整治明月。但苦于没有证据,于公于私,都不好直接发落舔腚吴。“都太监,哪有什么主谋啊?吴公公按宫规整治了小明子,又担心他出汗流血,身体吃不消,命小于子给他送碗水。小于子想起以前的事儿,心里一时糊涂,才在水里加了一把盐……”小于子眼珠子转了转,却也不敢说出实情。舔腚吴是吴良辅干儿子,他若把舔腚吴咬出来,那肯定是自找不自在。“真的?”
“小于子不敢撒谎,更不敢骗都太监……”说话间,舔腚吴匆忙跑过来。他听说吴良辅在审问小于子,怕自己不在场坏事儿。万一这小于子嘴没把门,把他供出来,那岂不是要倒霉了。“爹,小明子这事儿,本可大可小,可轻可重。这不是,儿子才进西暖阁,想在宫人面前立威,才打了小明子二十大板。这样处罚,的确是有些重了。改日,儿子一定亲自给小明子赔礼道歉……”吴良辅盯着舔腚吴,仔细琢磨他的说辞。这小子做的也没错,一个人高升时,是应该拿出些儿手段才能服众。明月刚好撞在新官上任三把火上,被重罚也在清丽之中。这事儿,换做是他吴良辅,应该也会用重典。“儿子按宫规办事儿,爹就不追究你了。这小于子,往小明子伤口上倒盐水,丧心病狂至极。你看,咱家该怎么处置他啊?”
“以儿子只见,重大二十大板,再往伤口上浇一碗盐水,让他尝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儿。估计,这小子就不敢张狂了……”“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小于子闻言,吓得瘫倒在了地上。本想对吴良辅说出实情,接触到舔腚吴警告的目光,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自己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