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可以试探摄政王心意。多尔衮若真有二心,势必不会答应皇上与朝鲜联姻。第二,若皇上真立朝鲜公主为后,朝鲜王必定会舍弃多尔衮,站在皇上身后……”“洪师傅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福临喟叹了一声,漠然道,“只是,明月刚离世不久,朕无心立后……”“若明月在天有灵,知皇上处境艰难,也会劝皇上以大局为重……”“立后一事儿,还是过些时日再议吧!”
福临不想再说这事儿,径直转移话题,“在众位兄弟中,朕与十一弟最为亲厚。朕想培植自己的势力,须从十一弟入手。朕想晋封十一弟为亲王,洪师傅以为如何……”洪承畴点点头,“皇上亲自晋封之人,自然会效忠陛下。微臣担心的是,摄政王未必会允准此事,任由皇上培植心腹与之抗衡……”福临冷哼一声,“博果尔乃先帝子嗣,身份贵重。晋封亲王,是迟早的事儿。摄政王有什么理由,阻挡此事……”洪承畴叹息一声,苦笑,“摄政王若不同意,理由有的是……”太和殿。晨霭缭绕,彩霞满天。夜幕渐渐敛去,太和殿雄伟身姿越来越清晰。大殿外,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悄没声息地警戒着。一个个内监侍从,默默地侍立在大殿外,静候主子之命。大殿内,福临稳坐龙椅之上。他环视了一下文武百官,最后把目光落在端坐在首辅大臣之位的多尔衮身上。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地开口,“在众位手足兄弟里,十一贝勒与朕最为亲厚。博果尔现已长大成人,朕想晋封他为亲王,位列朝班,列席议政会,皇父以为如何?”
“不行!”
多尔衮闻言,脸色极为难看。他出言阻止,声音极为阴冷。福临心里不是滋味儿,外表却波澜不惊,和颜悦色地询问,“十一贝勒乃先帝子嗣,其母贵为麟趾宫大贵妃。母子均身份贵重,博果尔晋封亲王,列席议政大臣会议。皇父觉得,有何不妥吗?”
“大清封王,历来以文治武功为考量。十一贝勒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有何资格晋封为亲王?”
多尔衮心里,不由得冷笑。他觉得福临太天真,太看重亲情,一点心机都没有。太妃娜木钟正四处游走,千方百计想要废了福临,改立博果尔为帝。这个傻孩子,居然想晋封博果尔为亲王,让十一贝勒列席议政王会议。多尔衮原想把太妃书信,呈给福临御览一下。思索片刻,还是作罢。天明十一年,父汗努尔哈赤离世时的情景,再一次闪现在多尔衮的眼前。皇太极为了谋夺本属于他多尔衮的汗位,撺掇四大贝勒,纂改遗照,逼死他生母阿巴亥,强行登上汗位。兄弟夺位,残暴血腥。别说手足情,连人情味儿都没有。他多尔衮曾经经历的残酷血腥,曾经遭受过的悲痛心伤,如果再福临经历一次,似乎太残酷了。他情愿永远隐瞒事情真相,以祖宗规矩打消福临晋封十一贝勒的念头。阿济格出朝班,一脸倨傲之色,“皇上,十一贝勒若想封王拜相,倒也不难。让博果尔随本王出征,等立下军功,再晋封不迟……”多尔衮瞪了阿济格一眼,阿济格即刻退回了班列。多尔衮之所以不想让博果尔随军出征,是怕他立了军功,掌了军权,会威胁到福临。不想太驳皇上面子,沉思一下,“博果尔还小,战场上,刀枪无眼。随军出征一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以本王之见,让博果尔早朝,参与廷议,倒是可行之策……”福临眼眸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不悦之色。那不悦之色一闪即逝,瞬间换上了笑容。“皇父所言极是!那就让博果尔先行早朝,参与廷议好了”西暖阁。自从下了朝,福临一直闷闷不乐。他坐在炕桌边,呆呆地望着那幅《洛神图》想心事儿。朝堂上,多尔衮驳了他晋封博果尔的提议。培植亲信,与多尔衮抗衡这条路,自然就行不通了。“洪大人到——”内监的传禀声,在西暖阁外响起。福临挥了一下手,让舔腚吴传洪承畴觐见。舔腚吴快步走到西暖阁外,领着洪承畴进来。青草端着锦盘,进西暖阁奉茶,完毕,悄悄退出去。洪承畴给福临行了常礼,喝了一口茶,奏秉,“公然培植亲信这条路,眼见行不通。皇上是不是,该考虑立后之策了?”
“…………”洪承畴见福临沉默不语,“安郡王、郑亲王都在等微臣的信儿。若皇上打算立后,微臣即刻通知安郡王,明日早朝上折子……”“…………”“皇上——”福临眼里闪过一丝伤感之色,看向洪承畴,略带祈求之色,“洪师傅,可否缓一日再议立后一事儿?”
洪承畴有些不解,“为什么?”
早一日商议,晚一日商议。迟早要走这一步,差一日又有何不同?“洪师傅,今夜,朕想祭拜一下明月。顺便,问问先皇后的意思……”“先皇后?”
“在朕心里,明月才是朕的皇后!她若答应朕大婚,再让安亲王上折子。若明月反对,朕绝不会为了亲政,去册立皇后……”“此等大事,怎可儿戏?”
“朕意已决,洪师傅不必再劝——”福临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洪承畴。洪承畴见天意难转寰,也就不再劝。他躬身施礼后,默默退出西暖阁。洪承畴比谁都了解福临,心善仁慈,任性叛逆。他认定的事儿,费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回来。福临等洪承畴走了,再次睁开龙眸,吩咐,“小吴子,准备香烛纸钱供品,记得,再备三枚铜钱……”舔腚吴应了一声,小心翼翼退出西暖阁。福临抬眸,看向墙壁上的那幅《洛神图》。画卷上,洛神裙裾飘飘,踏浪而来,绝世出尘。草书飘逸隽永,流畅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