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门外。小于子走到乾清门外,在无人处停下脚步。他冲着尾随而至的青草歉意地笑一笑,压低声音,“青草姑娘,昨儿赌钱,输了一屁股账。那些家伙一直撵着我要银子,跟催命似的。你欠我那二两银子,能不能先还我……”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青草既借了小于子银子,怎么可能不让人家要账。不管她现在多厌恶这个小于子,却无法抹杀小于子当初帮过她的这个人情。如今这小子有了难处,她也不能赖账不还。可真要还这账,她上哪儿去转借银子啊?都太监与如春姑姑的账,欠了一年多了,如何好意思再张口借。彩云家盖房子,手里也紧巴巴的。小明子一直吃药,也没结余下银子。舔腚吴那儿即便有,她还真不敢要。即便是如此,青草还是应下了。她苦笑着,“于公公,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母亲常年吃药,病情时好时坏。能借的地儿,我几乎都借遍了。二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公公容我几天,让我想法转借转借……”“行,行,行。若不是别人管我要银子,我绝对不会跟姑娘张嘴。姑娘想法转借转借,实在不行的话,就等发了月例银子再说……”“谢谢于公公——”青草道谢一声,转身进了乾清门。小于子跟着走进乾清门,朝着西暖阁倪了一眼。约莫这功夫,里面该有动静了。他拿起扫帚,一边呼啦啦扫地,一边支着耳朵听动静。舔腚吴想借刀杀人,这一次,那小明子估计难逃这一劫。&&&&&&&&&&&西暖阁。福临坐在炕桌边,埋头看折子。说是看折子,目光里却没有焦点。眼睛明明盯着折子上的字,却不知折子内容所云何事。目光越过折子边缘,涣散到炕前空地上。帘子一挑,舔腚吴进了暖阁。明月跟在他身后,手托锦盘慢慢走向炕前。她抬起眼眸,用余光偷偷瞄了福临一眼。虽然他埋头看折子,看不见五官。仅仅是看见这个熟悉的身影,明月那颗芳心,就噗通噗通跳起来。脸微微有些发烫,耳朵也热了起来。她缓步行至炕桌前,想要把托盘放在炕桌边缘。注意力都在福临身上的她,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瞬间失控,整个人踉跄前倾。明月害怕茶水飞溅,伤到了福临,极力握紧手中锦盘。盘子上的茶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随着她身体前倾,飞了出去。热乎乎的茶壶,滚向福临。他本能地用手一挡,壶盖壶身瞬间分离,飞落到地上,摔得粉粉碎。溢出来的茶水,浇湿身上的常服,热气蒸腾。福临拽着湿透的衣物,敛起星眸,冷声道,“该死——”舔腚吴见状,扯起公鸭嗓,焦急地询问,“皇上,有没有烫着?”
转身,冲着门外厉声喝道,“来人,将这毛手毛脚的奴才,拉出去杖毙——”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明月哆嗦了一下。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苍白着脸,颤声求饶,“奴才不是故意的,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巴泰带着侍卫进入西暖阁,拖着明月就走。福临见状,阻止,“等等——”巴泰停下来,看向福临,候命。福临用凌厉的眼神,看向舔腚吴。这种森冷犀利的目光,让舔腚吴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他壮了壮胆子,低声询问,“皇上,您这是?”
福临倪了舔腚吴一眼,冷笑,“吴天定,敢做不敢当啊?想借刀杀人,至少也做得隐秘一些儿。朕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舔腚吴见事情败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磕头如捣蒜一般,连声求饶,“奴才知道错了,请皇上开恩。看在奴才伺候您的份上,给奴才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舔腚吴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明明在看折子,怎么可能看见他伸脚绊小明子?难道说,天子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神仙?要早知道这样,他真不该用这招对付小明子。没弄死那小子,反而折了自己。福临挥挥手,吩咐,“朕最见不得阴谋诡计,拖出去,杖毙——”巴泰给侍卫递了一个眼色,侍卫们上前,揪着舔腚吴出了暖阁。福临敛起眼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明月。&&&&&&&乾清宫。正在扫院子的小于子,听见舔腚吴传人的声音,心里暗自猜想。舔腚吴借刀杀人之计,应该是奏效了。见侍卫统领带人走进西暖阁,他急忙拿着扫帚走上去,静观好戏上场。听见舔腚吴的求饶声,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他心里有些怕,悄悄躲在柱子后,探头偷看。果不其然,侍卫统领带人揪着舔腚吴出了暖阁,扔在了地上。一个侍卫手执木杖,朝着舔腚吴噼里啪啦打下去。下手很重,每一杖都是照死里打。舔腚吴的嚎叫声,如同杀猪一般,在乾清宫里响起。这嚎叫声,一下子引来了很多人。青草,如春,彩云,小樊子,都聚在院子里,远远地围观着。几个人私下议论着,谁也不敢近前。“这小子,犯了什么事儿啊?”
“还能犯什么事儿,左右不过是惹主子生气罢了……”青草凑近如春,小声耳语,“如春姑姑,小明子去西暖阁奉茶,到现在也没回来。舔腚吴杖刑,她会不会也……”如春闻言,心里有些慌。明月一向小心谨慎,她倒不担心她御前失仪。她担心的是,皇上认出这丫头来。如春正在焦虑,吴良辅远远地走过来。她迎上去,与吴良辅低于几句。吴良辅匆匆走到廊檐下,询问,“巴统领,这小子犯了什么事儿啊?”
巴泰凑近吴良辅,低声耳语,详细叙述前因后果,“这小子,不知道跟小明子有什么仇。奉茶时,他竟然偷偷伸脚绊小明子。这小动作,偏偏让皇上看见了。更糟糕的是,茶壶飞向了皇上。主子一怒,杖毙……”舔腚吴一见吴良辅,好像看见了救星似的,“哎哟,哎哟,疼,疼死我了。爹,皇上要杖毙儿子。您老快去西暖阁,给儿子求个情。要不然,儿子死了,谁给您养老送终啊?”
满心疑云,终于散开了。揣测多日,终于被事实印证。吴良辅确定是舔腚吴一直在陷害明月,怒火从心中陡然升起。他一脚踹过去,把舔腚吴从廊檐下踹到地上,咬着牙,恨恨地,“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侍卫把舔腚吴提溜上来,继续行刑。舔腚吴看着吴良辅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哭号着,“爹,你不能不管儿子啊!爹,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