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发现了问题就能够避免的,例如于李子轩的病情。 抑郁症它就是一种确确实实的病,不是所谓想开一点之类的,就能解决的问题。 哪怕李子轩在助理和CEO、HR的监督下,准时吃药,也不可能完全避免它的发作。 但按时吃药,以及大家都很在意这个事的情况下,还是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至少不再会有血溅办公区的惊吓。 因为当时在群里,殷小妙义正辞严的发言信息,还在聊天记录里,助理很害怕担责,所以在她发现不太对的时候,马上就给殷小妙发了信息:“李总似乎开完创意会,状态不是太好,他现在回家了。”
而接到助理知会的CEO,在几分钟后就发了信息给殷小妙:“子轩状态不好,我不放心他开车,我跟他借了车去玩越野,现在让HR送他回家,你看看是否要带他去看一下医生?”
李子轩之前可是活生生在办公区割腕的,谁不害怕担责? 不单助理怕,就算没有殷小妙那番话,CEO和HR也怕啊! 哪怕他们毫无人性,仅仅出于对本职工作的尊重,真的也是很害怕的:创意总监要在公司自杀,然后又把人请回来当创意顾问,如果又出事,不论再割一次腕还是直接死在公司,那传出去对于自己公司的名声,绝对是恶性暴击啊。 所以当殷小妙去马路边,接HR送回的李子轩时,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糟。 “你们公司又是收买人命,把你累到开不了车?”
殷小妙当作不知道CEO的操作,直接这么问李子轩。 但没想到牵着她手的李子轩,吡牙咧嘴苦笑道:“我牙痛,你看,肿了!”
这倒是殷小妙没有预料的事情,但认真一看,他腮边的确是肿起的感觉。 “那咱们去看看,要是智齿拔了就轻松了。”
殷小妙这么提议,李子轩痛得难受,当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于是殷小妙那辆一年开不到五次的MINI,总算有了一个驶出车库的理由。 结果去医院挂了号,医生一看,判定是腮腺管炎! 但在回家的路上,殷小妙还是感觉,广告公司的CEO、HR和李子轩的助理,他们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李子轩除了腮腺管炎的疼痛之外,他有着超越了这病灶之外的忧愁,比如路上殷小妙无意放了一首比他们年纪还大的古老的歌曲,李子轩就感叹当时这位歌手也是做广告出身的,因为想在人世间留下点什么东西,所以才转行去唱歌的。 “他这一转行,真的留下东西了,几十年过去,他的歌仍然还在唱,有几首到现在还很热门。”
李子轩这么说道,然后摇头悲叹,“我呢,我这一生,能留下些什么?什么也留下不了。来来去去,说破天了,也就是打份工,或做点生意。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活着就是浪费空气啊!”
这话要是开玩笑倒也寻常,可是殷小妙能感觉得到,李子轩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要真想留下点什么,那可能咱们那舞狮的项目,得花点心思了。”
殷小妙顺着他的话,这么往下接茬,“你那粉丝,知道谁吧?嗯,看吧,我一说你就知道王婷,嘿!男人!”
李子轩捂着肿起的脸,苦笑道:“我都腮腺炎发作了,你能不能别折腾我,好好说话?”
“不行,就得趁你现在说话吃力,咱俩捉紧时间吵一架,我感觉胜算比较大!”
殷小妙慢悠悠地跟着前边的车,慢悠悠地这么消遣着他,“王婷居然说想去找个地方学国术,似乎是那个陈广跟她说,舞狮少了神韵,是因为她没练过国术的缘故。我真担心她被人忽悠了。”
李子轩捂着脸,吡着牙道:“人家精明得很,你没发现?我都怕她。你还是说说,为啥要在那舞狮的项目花心思吧。”
聊起这个话题,殷小妙倒是不虚的,因为韩素梅这些天,一有空就捉她聊这个。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推广的必要性,文化自信和尊严,族群凝聚力等等,殷小妙张口就来,从医院一路回到家里边上的停车场,她嘴里就没带重样的字眼,听着李子轩一愣一愣的:“喵喵,你这是准备去做运营?”
殷小妙熄了火,拎上包:“梅姐天天洗脑啊! “总之,做这个事,能推广得开,那绝对就能在人世间,留下点东西。”
她锁了车,望着李子轩,认真地说道:“毕竟转行当歌手,然后几十年后还有传唱的歌曲,这正常人是做不到的吧?这就不是正常人努力能达到的路子,多少人当一辈子歌手,也算红过,过气之后,就被淡忘;更多的人,努力一辈子,红都没红过,甚至连个酒吧驻唱都混不上,只能在路边卖唱,嗯,现在就直播间卖唱靠打赏。对吧?”
一边往家里走,李子轩听着她的话,一边不住地点头:“对,这事要是能推广开了,那说到舞狮,就必须提到咱们的名字!”
回到家之后,看着跑到房间里李子轩,开始查资料,准备写后续怎么推广舞狮项目策划案,殷小妙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气来。 她拿出手机,好几条短信,是李子轩公司的助理和CEO发来的,在问情况怎么样? 殷小妙给他们发了:“不太好说,暂时没什么事,子轩明天肯定没法过去了。”
对于这一点,不论是CEO还是HR,都纷纷表示理解支持。 当殷小妙终于可以在阳台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咖啡,随手点开朋友圏时,却就傻眼了。 因为王婷在发朋友圈,发在五星豪华酒店住宿的朋友圈。 如果说是那律师阿广带她去见识,倒也罢了,成年人,劝过,她听得进去最好,听不进去那也没法子的事。问题是,那照片上,并没有阿广,而是王婷和她母亲,还有几位明显从打扮和穿着上,应该是她母亲朋友或亲戚的妇女。 看那些照片,应该是王婷订了房间,来招呼她母亲的这些朋友。 这家酒店殷小妙知道,平时消费得两三千,就算打完折也得一千多两千。 完全不是王婷消费的范围。 殷小妙本来想问她一下,但想了想,还是点了赞之后,没有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殷小妙也不例外。 恰是月残星稠,满天的星星。 如是人生里,不尽的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