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不久，锦绣便听人来报，收拾惠安郡主被太后训斥了一顿。连连在说着是自己教女无方这才让太后脸色稍微舒缓了一点儿，而徐婧月据说已经被禁足在家了。红芍听到之后，面上沾染了些许喜色：“真是活该，这满京城可在也找不出一个比她还要飞扬跋扈的人出来了。”

碧桃笑说道：“你啊，就少说两句吧。”

到了十一月份，天气陡然转冷，各院子的份例也都要发放下去。老夫人看到今年的炭似乎与往年并不相同，皱了皱眉，差人将柳姨娘叫了过来，问道：“往年用的都是黑炭，怎么今年却是不同？”

她瞧着这炭颜色极浅，心里却是想的多了。只觉得柳姨娘原先瞧着是个忠厚的，没想到也是个内里藏奸，惯会偷奸耍滑的。这才握住了一些些管家的权利，就知道在里头捞油水了。柳姨娘是知道老夫人出身的，想来分不出这炭的好坏也不会叫人惊讶。瞧着老夫人的面色，柳姨娘便知道她这会儿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心里倒是不疾不徐，面上也是一派沉稳的回答道：“回老夫人，这炭确然与往年不同，能够烧的更久一些，而且没有那么多味道。也没什么烟气，人待着更舒服呢。”

老夫人心头狐疑：“是吗？”

柳姨娘一下子跪了下来：“老夫人，这种事情只要烧起来一看便知，妾何苦说这种一下子便能够被拆穿的谎言呢？”

原先换了府中炭的事情她倒是没有想到老夫人会深究，现在看老夫人的样子，柳姨娘心里便知道小张氏大概又要倒霉了。果然，老夫人听了柳姨娘的话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便又问道：“那这炭是不是比往年的黑炭要贵一些？”

柳姨娘一听这话，面色便犹疑起来，似是万分为难的瞧着老夫人。“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妾也瞧过往年的账本，在账本上记录的，这两种炭价格是一样的没错。但是外面老板却是说这黑炭可比如今这个银霜炭便宜了不少。毕竟这是张姑娘管着这些的时候出的问题，妾……妾当时倒也不曾多问。”

老夫人目不识丁，却不愚蠢。她当然知道，这是小张氏之前在糊弄她了！花着银霜炭的银子，买了次等的黑炭，中间还有那一大笔银子，只怕都进了小张氏自己的腰包！老夫人当即怒了！她从前在乡下的时候，都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钱来花用的。现在，自己的亲侄女当着自己的面儿贪了府里这么多银钱，从前她有多么照顾这个侄女儿，现在就有多恨！现在还仅仅只是这炭例一件事儿，别处还不知道有多少油水呢。柳姨娘瞧着老夫人这喘着粗气像是随时都要气晕过去的样子，赶紧从地上起来上前扶着她：“老夫人，这里面纵然有什么事儿，您就将张姑娘叫来好好问清楚便是了。可别憋在心里，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

她一边说，一边帮老夫人顺气儿。好一会儿，老夫人才总算是缓过来了。她拉着柳姨娘张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儿？你……你一并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柳姨娘无奈，只好说道：“旁的倒还不曾发现，因着妾也是才刚刚接手，虽然对着账本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妾也没有证据。不过到时候有一件事儿得请示老夫人。”

老夫人刚刚一听还有别的问题，这心就是一揪。相府不比那些传承百年的家族，底蕴深厚。可以说能有现在的家底，还是前头那些躺在病床上的媳妇的一个铺子庄子的产出在支撑。当年，因着老爷才刚刚住进这相府，皇上虽然恩慈，却也只赏赐了五千两白银。旁的都是御赐之物，也不能当了当银子花用。但是，老爷在朝为官，向来这些人情往来都是少不了的。因为没有进项，每日里花用倒是不少，这一下子就掏空了家底儿。幸好媳妇是个懂事儿的，答应她的陪嫁铺子和田产前面五年的产出都给公中花用并且置办产业，这才有了这偌大的家底。老夫人对于裴氏其实还是挺满意的，但是不敌自己儿子不喜。那些事儿，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它去了。更何况，当年侄女儿跟儿子所谋划的事情，她并不是不知情的。不给裴氏做主，大约也有一些心虚在里面吧。现在看起来，自己那侄女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整天只知道往自己手里抠银子，半点不知道府中情况艰辛！她一直都知道裴氏身子骨不好，大约是撑不下去的。当初也是想让自己嫡亲的侄女当继室的，可是现在看着她办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哪有一件是长了脑子的？便是她这个大字儿不识的老太太也知道，在自己的目的还没达成之前，就该夹紧尾巴做人。她倒好，是趁着手里有权利，就赶紧拼命捞银子！罢了，所幸现在还没决定要让她来当这当家主母。老夫人决定，儿子的继室，还是要从高门大户里面挑选。走神想了一会儿事情，这才想起来，刚刚柳氏似乎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自己来着？她转过头看向柳氏，说道：“你刚刚是说有些事情要问的？”

柳氏表现的十分柔顺，说道：“是，老夫人。是这样的，因着在张姑娘当家的时候，她做主将府里丫鬟四季的衣裳都裁了，所以现在冬日的衣服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再另外添置？”

老夫人皱眉道：“衣服这等东西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既然她都已经添置好了，那边不用在添置了。”

柳姨娘一早便知道老夫人定然会是这样的回答，便屈了屈身子，说道：“是，老夫人。”

反正她现在已经请示过老夫人了，等到天气再冷一些的时候，倘若当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也算不到她头上来。“那老夫人若是没有什么旁的吩咐，妾便告退了。”

“下去吧。府里这些事情，你好好看顾着。”

“是。”

出了墨菊院，慧兰这才问道：“姨娘，不知道老夫人会怎么处置那位呢。”

自家姨娘一口一个张姑娘，这姑娘可不是指的未嫁的黄花大闺女，而是指在外头给人做外室的人。现在小张氏连女儿也生了，且这个女儿还入了族谱，可她却连个姨娘的名分也没有，身份上自然不是外室就是通房。柳姨娘说道：“怎么处置自然是老夫人的意思，咱们只管看着就行。”

老夫人这个人，瞧着像是很关照自己那位娘家的侄女儿，可是性子却是跟老爷一模一样的。老爷的性子约莫就是随了这位老太太。自私自利，凡事都只会考虑自身的利益，从不将旁人的死活放在眼中。柳姨娘想了想，还是说道：“既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怎么也得同二小姐说一声才行。”

她吩咐慧兰：“你去知会二小姐一声便是，也不用说的太过仔细，二小姐会明白的。”

“是，奴婢这就去。”

落霞院中，清欢听了慧兰的话，脸上带着笑意：“好了，替我谢谢你家姨娘。这天儿怪冷的，不若烤烤火再走？”

慧兰说道：“小姐心地仁善，奴婢心里欢喜着呢。不过，到底还是要去给姨娘回信儿才是。”

碧桃拿着一个荷包递给慧兰：“总不能叫你白跑，晓得你爱喝果子酿，那东西可不便宜。”

“那奴婢可就谢谢小姐赏赐了。”

看着慧兰走远，王嬷嬷才上前说道：“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儿。这可是她自己自掘坟墓了。”

清欢说道：“那位看似精明，实则就是个没长脑子的，用不着太过惊奇。”

夏暖端着一碟子还在冒着热气的枣泥糕过来，说道：“就是不知道老夫人会怎么做呢。”

清欢说道：“放心吧，不管怎么样她那肚子里的那块肉可是舍不得掉了。不然她可就失去了最后一个保护伞了。”

夏暖吃惊的问道：“可是……小姐您不是说，她肚子里的那个，已经……已经……”“所以最终事态如何发展，可就由不得她了！”

任由一个死胎放在自己肚子里，时间长了，对身体可是大忌！过不多久，清欢这边便收到消息，说是老夫人将小张氏叫了过去。墨菊院中，小张氏还不知道老夫人叫自己过去是什么什么事儿。只是隐约有一些不安的感觉。在她管家的一些时日里头，确实在采买上做了不少手脚，不会是柳氏那个贱人发现了什么直接将事情捅到了老夫人这儿来了吧？其实，她当时做这些真没有想太多。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丢了这管家的权利！入府的那一日起，她便在心里认定了自己才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那么她做一切都是没错的！可是，谁曾想到顾清欢那个小贱人心眼子那么多，让她栽了这么多的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