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黄田市场,陈耳东直接把车停在了海鲜档口外,急匆匆的跑到卖鲈鱼的老板那里。 “老板,我刚才买的鲈鱼忘拿了,你帮我放哪里了?”
陈耳东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帮你放哪里?我没看到啊,你找找呢?”
老板正忙着按计算器,小桌子前围了六七个人,没闲功夫理他。 陈耳东四下寻找,可鱼档里除了水池就是鱼,哪里有他的东西? 他买了三十条,这是每天柠檬蒸鱼的平均销量,装三十条鱼的充氧袋很大,一眼就能看见。 好不容易逮着空,鱼档老板说:“老板,忘记拿东西了你要给我打电话呀,我这里每天这么多人,谁要是顺手拿了你的货,我怎么看得见?”
说话间,陈耳东看着档口里争先恐后要货的客人,老板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么多人,找谁去? 三十条鲈鱼差不多八百块,陈耳东只好自掏腰包重新让老板给他抓鱼装货。 喝水塞牙缝的事,很容易坏了心情,如果正逢诸事不顺,那更是把人往崩溃上逼。 陈耳东此时的处境,已经完全具备了崩溃的条件,但他强忍着情绪,费力的提着几十斤鱼走出档口。 档口外除了阶梯还有一个斜坡,方便客人上下货,陈耳东平时会借一辆小推车放海鲜,光是那三十条鱼的重量,就可以难倒很多人。 他这会儿急着走,又是临时占道停车,所以没借小推车,只能双手向上死命拽住,塑料袋要是放在地上拖行,不出两步就得漏水。 刚一下台阶,陈耳东就听见有人在喊:“谁的车?谁的车?”
他凑近一看,只见两名戴红袖套的市场管理人员怒气冲冲的站在他的车旁。 “我的,我马上开走。”
陈耳东喘着粗气,边说边打开了后备箱把鱼放好。 “谁让你乱停的?还有没有点儿规矩?再乱停,把轮胎给你锁了!快开走!”
管理人员喋喋不休地骂着。 陈耳东的脑子忽然如过电般被击中,他一手抓住掀开的后备箱门,另一只手则攒紧了拳头。 一日之际在于晨,可陈耳东今天的晨,是背到家的晨,才被江彪辱骂,又弄丢了鱼,现在还要被市场的人凶,他的内心犹如一张被拉到最紧绷的弓,只要一松手,箭就会飞速射出。 “好,我走。”
陈耳东用一只手关上了后备箱,而另一只已经充血的拳头则已慢慢的散开。 他最终没有选择借机发泄,发泄抵消不了利息,再说这些遭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没有立场去反击任何一个人。 老三最迟下午两点就会联系他,节外生枝的后果就是让自己雪上加霜,陈耳东一脚油门离开了市场。 陈耳东借钱的排序是根据关系亲疏而非有钱程度,关系好但没钱的朋友他不会问,免得双方都尴尬。 只要是他联系的人,他都大致了解对方的经济能力,所以报出的数额也在对方的承受范围之内。 借钱是把双刃剑,在帮助自己脱困的同时也能重新认识一些人,但这种认识,不好受。 因为当有些你认为应该能借你钱的人在你面前编故事的时候,你会怀疑到自己的为人。 回到餐厅后的陈耳东便体会到了这一点,他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心急如焚的他想要在下午两点前凑齐,可他的朋友们却用各种一听便知真假的理由拒绝了他。 临近下午两点,刚忙完午市的大家准备吃午饭。 杜宇高兴地说着餐厅的近况,生意好,评价高,这是任何一个餐饮老板都最喜闻乐见的事。 “采娜,生意比你想象中的要好吧?”
杜宇问道。 “太不可思议了,其实我爸爸还有过担心,但两边的直播开着,他随时都能看到,他说有了直播,曼谷老店的客人都比以前多了。”
采娜是由衷的高兴,第一次去海外做生意,不但生意不错,还遇到了这么好的一帮外国人。 喜大普奔的氛围,陈耳东却坐立难安,时不时就往餐厅外走,杜宇有些不悦,他这一起一坐,很影响大家聊天的节奏。 才坐下没五分钟,员工餐已经陆续上桌了,陈耳东忽然又站了起来,饶正智问:“幺爸,你要抽多少烟啊?”
陈耳东尴尬的笑了笑,极不自然,因为他的电话震动了,老三打来的。 “陈总,两点了,钱呢?”
老三给他打电话从来没有开场白,永远直奔主题。 “兄弟,再等等,我朋友还没转给我。”
陈耳东慌张地回道。 “你确定他能转你吗?”
老三冷冷的问道。 “能,能,就,就一会儿,转我了我马上转给你。”
陈耳东都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有多虚。 “再给你一个小时。”
老三挂断了电话。 此时陈耳东的心境就像从高空坠落,忽然被绳子拉住,可人依旧悬在半空中,随时都有摔死的可能。 为了不引人怀疑,陈耳东紧跟着就返回餐厅吃饭,他想的是快速吃完专心打电话借钱。 “你在忙什么呢?比以前做业务电话还多!”
杜宇问道,语气稍稍有些冲。 “我姐的事,她啰里八嗦的,没什么,没什么。”
陈耳东慌忙掩饰着。 “说正事儿,我觉得咱们店可以准备上火锅了,现在其他泰餐主要都是火锅为主,我们的冬阴功是自己熬的,跟他们在外面买的调料包不一样,火锅一定卖得好。”
杜宇自信满满地说道。 上火锅的事他已经琢磨了一段时间了,也给陈耳东提过,但陈耳东心不在焉让他拿主意就行。 这些事原本总是陈耳东最积极,杜宇也一直很佩服他源源不断的创造力。 可这几个月陈耳东显得特别疲惫也不在状态,杜宇虽心有不满,但他并没有找陈耳东谈过,只是默默的扛起重任。 饶正智和采娜都表示赞成,采娜还说哪天抽空去泰式火锅尝尝味道。 “陈总,你的意见呢?”
杜宇转头一问。 陈耳东正拼命的往嘴里塞菜,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就跟三天没吃饭一样,他含糊的回道:“好,好,可以。”
说完之后,他用筷子飞速的把最后几粒米扫光,用手往嘴上一抹:“你们先吃,我去抽根烟。”
众人惊讶的望着他,所有人碗里的米饭都还满满的冒着热气,就他一个人已经一扫而空。 杜宇嘀咕了一句锦城话:“穷牢饿下的。”
意思是狼吞虎咽加恶狗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