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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 什么公子哥儿,看着跟个小白脸似的,结果简直就是个暴力狂!打起人来比我阿爹还疼!”
阿尔罕一边咒骂着一边揉了揉自己伤上加伤的腰背。 手刚刚上去, 原以为那伤口肯定裂开浸染出血迹来了, 谁知绷带依旧干净如新。 他一愣,又摸了一下。 “……这什么药这么灵?”
他也就吃了一颗,不仅不流血了,甚至也不怎么疼了。 阿尔罕眼眸闪了闪,不着痕迹往里面马车方向瞥去。 那车门虽破了,却又重新放了一道帘子下来, 将里面的光景全部遮掩。 看不到也就算了, 为何会这般安静。 他是习武之人,听觉敏锐,此时入夜,周围风声虫鸣不绝于耳, 静可闻针。 难不成是睡着了? 也是, 这么颠簸赶路肯定累极困极,他一个北戎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他们? 阿尔罕琥珀色的眸子微眯, 望着前面无尽的树林。 从这里穿过去, 不出意外隔日便能抵达云郡, 也就是北戎南下刚拿下的云州三城之一。 这一路他不会碰上什么中原人, 顺着北境一直走应该能安全抵达仙居。 而且他还受伤了,同行的伙伴和下属和他走散了,只能在目的地才能汇合。 从如今的情形来看, 那两个中原人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能这么蹭他们的马车坐也不错。 可……中原人哪有可信的? 保不准是看出了他的异常, 想要从他身上套取更多的情报这才故意留他一命。 阿尔罕皱了皱眉,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紧手中的绳子。 要不趁着他们没发现逃走? 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里面一记指风又“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身上。 “嗷!”
阿尔罕捂着头痛呼了一声,愤怒地扭头朝里面吼去。 “奶奶的!你他妈又干什么?!”
“不想要命你大可以逃跑试试。”
少年冷冽的声音在夜色中森然,吓得阿尔罕一身冷汗。 这人莫不是有读心术? 他不敢再回嘴,在心里暗暗咒骂了几句,咬牙继续赶车。 陆遥遥也觉得惊奇,“你怎么知道他想逃?”
白十九活动了下酸涩的手腕,淡淡回答,“他刚才骂了我一路,突然不做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着盘腿坐得歪歪斜斜的陆遥遥。 别看她坐得不大规矩,却是一直都在默默运转周天,调息静修。 白十九也觉察到了。 “这么勤奋?连赶路都要修行?”
陆遥遥也不想这样,主要是归墟境内气息污浊,灵力匮乏,白十九如何她是不清楚,她的修为低,加上这车又颠簸,若是不好好调息很容易出现不适的情况。 不过她懒得解释这么多,抬眸瞥了一旁姿势比她更随意的少年。 “路程这么远,我无聊打个坐怎么了?”
陆遥遥不大喜欢这样没有边界感的相处,这种没有边界感不是白十九单方面的,还有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绝对是被原主给影响了,好像对方和她认识不是一两日,而是好几年。这种失控感让陆遥遥觉得烦躁的同时又莫名的有些恐慌。 好像自己已经不是自己,开始慢慢被原主给同化了。 这很不妙。 为了摆脱那种束缚感,陆遥遥生出了和他划分一点界限的想法,语气也不免冷了几分。 对,就是这样陆遥遥。 你和他就是个临时组队的伙伴,公事公办,没必要和他搞好关系。 这么硬邦邦回了一句后,陆遥遥如此想着,竭力压制住心头那股心虚。 白十九眼睫一动,“你心情不好?”
陆遥遥不说话,闭着眼继续运转周天。 一时之间车内静得厉害,除了外头夜风和虫鸣,便只有少年清浅的呼吸。 嗯?睡着了? 她莫名松了口气,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白十九往她这边移了一些。 车内的空间本就狭窄,这么一来,两人的距离咫尺之间,稍微一动都能擦到肩膀。 陆遥遥猛地睁开眼,警惕道:“你干什么?”
“陆遥,你有点奇怪。”
对于陆遥遥突然的冷淡,白十九这般评价。 他一顿,抿着唇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陆遥遥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正要摇头,而后一想——这不正是个套路他的好机会吗? 他都快把她底裤都给扒了,她到现在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她板着脸,斜睨了他一眼。 白十九这人太精了,开口反而容易让他看出破绽,说多错多,倒不如啥都不说。 果不其然,少年那副自始至终都游刃有余的神情消失了。 他少有的有些为难,眉宇之间折痕渐起。 “不管你信不信,四年前自我离开后,我曾给你传过好几次灵讯,但是你都没回。”
四年前,怎么又是四年前? 难不成白十九在原主祖父八百大寿的时候也在?他们两人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不,好像不对,应该是比四年前更早…… 陆遥遥皱眉思索,这副模样落在白十九眼里还真像不满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回来找你?”
陆遥遥:“……” 这倒没有,我又不是原主,管你回不回来找我。 不过你都把问题问我嘴边了,那我就勉强点个头吧。不然这话题也不好继续不是? 她冷声质问:“你明知道我在陆家什么处境,为什么不带我走?”
白十九叹了口气,柔声解释,“我知道是知道,但是没想到陆家那群人会如此过分,竟然还会派人追杀你……”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反应过来了什么。 “不对,不是你自己说你祖父大限将至,你想留在他身边尽孝的吗?”
糟了! 陆遥遥心下慌乱,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半分,她抬眸注视着白十九。 “我是问你为什么在我祖父去世之后,你没有再回来找我。”
白十九沉默了一瞬,在陆遥遥以为对方是看出什么来的时候,他沉声回答。 “当时正值九州大比,我没法离开。后来好不容易等大比结束了,我……” 他似有些不自在,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下。 “咳咳,我犯了点事,被我师尊给关起来了。”
陆遥遥噎住了。 还以为能套出什么来呢,结果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 白十九也很尴尬,本来想着去找人,不想反倒是人先来找他了。 “那个,既然误会解除了,此事就翻页吧。日后有兄长我在,我定然会好好护着你,不会让你再教旁人欺负了去。”
“兄长?”
陆遥遥上下打量着白十九,扯了扯嘴角。 “你姓白,我姓陆,我们算哪门子兄弟?”
白十九耸了耸肩,“谁说不同姓就不能是兄弟了?异性兄弟啊。”
“再说了你祖父对我有大恩,他担心自己去了之后你无人照顾,曾将你托付给我。哪怕你不认,我也会将你当亲弟弟对待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外头月光从车帘外透进来,映照在他的眸子里,比世间最璀璨的宝石还要耀眼。 少年的承诺重比千金,可惜那个他想要珍视对待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陆遥遥觉得喉咙有些发堵,移开了视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算了,不说这个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她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对了,你刚才提到九州大比,你们太乙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和你年纪相当的女孩儿也参加了?”
陆遥遥问的这个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女主白苏苏。 她倒不是因为多关注她才问。 她想了解下她的行踪,毕竟她现在就在太乙地界,陆遥遥想尽可能避开她。 白十九喃喃道:“和我年纪相当的女孩儿?”
“你是说凤峦山那个灵族女修?”
凤峦山?好熟悉的地方,好像原文中也有提到过。 不过陆遥遥这时候也不方便当着白十九的面去搜索关键词查阅剧情。 她压下疑惑,“不是,是你们剑宗的。”
陆遥遥看白十九还是不解,索性直接挑明了。 “就是你们剑祖出关收的那个异星女弟子。”
这次轮到白十九不说话了。 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月光将他的面容切割成了光影两面,神色晦涩明灭。 “谁与你说的?”
陆遥遥一愣,谁说的?这还用得着说吗,这么大的事情全修真都知道吧。 只听白十九又道:“是不是尉迟家的那个疯女人?”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是不是她在你那儿乱嚼了舌根?”
陆遥遥越听越糊涂了,“什么乱嚼舌根?”
啊她明白了,女主白苏苏和尉迟雪有过节,这次大比她又被前者给压着打。作为太乙弟子,女主的同门,白十九肯定也知道两人交恶的事情。 而她又是昆仑的,因此在听到她提起九州大比又提到女主,下意识以为尉迟雪说了什么坏话。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 毕竟以《苏遍全修真》这本玛丽苏大女主文学来看,但凡是有点姿色的男配都会拜倒在女主的石榴裙下。 其中同门师兄弟更是高危区。 想到这里,陆遥遥看向白十九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揶揄。 好哇,怪不得反应那么大,原来也是女主的追求者之一,在为她打抱不平呢。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陆遥遥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误会了。尉迟雪这女娃子虽然蛮横霸道,抠门儿不讲理了点儿,但是也还是个输得起的,并没有说你师妹什么坏话。”
白十九一脸愠色,“没说?她要是真什么都没说怎么会传出我是女……?!”
“砰!”
少年话还没说完,马车不知遭受到了什么撞击骤然倾斜。 “小心!”
白十九顾不上其他,在马车快到翻倒之前伸手一把拽住陆遥遥。 陆遥遥也反应了过来,反手扣住了白十九的手腕,护着他的后脑勺从里面滚了出去。 她第一反应就是阿尔罕为了逃跑故意将马车弄翻,不想往前一看,发现少年也栽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结实,四仰八叉的狼狈得很不说,伤口也裂开了,疼得他脸色苍白。 “阿尔罕,怎么回事?”
长辫少年嗫嚅着嘴唇,手指向了一旁——一支羽箭划破了车帘,刺入了距离他半步之远的地面。 她心下一凛,松手将白十九推开。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白十九还没从刚才被陆遥遥给反手抱出马车中回过神来,听到她这话一怔。 不是,这角色对调了吧?怎么成她护他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说什么。 陆遥遥不知道白十九在想什么。 这完全是她本能的举动,她不可能站着什么也不做等着他来救。 一方面是她脑子里根本没有要靠别人的想法,更何况,她对白十九并不信任。 她走过去将地上的羽箭拔出,迎着月色反射的寒光,隐隐可以瞧见上面刻着一个“闻”字。 “闻家军的箭。”
白十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陆遥遥的身后,瞥了一眼羽箭沉声说道。 见她似没反应过来,解释道。 “就是之前与你说的,被女帝派去北境御敌的骠骑大将军,闻人杰军营中的箭。”
陆遥遥:“你怎么又知道?”
白十九笑道:“你应该问我有什么不知道。”
他动了动手指,那个动作和他引金蝶时候一样。 陆遥遥立刻明白过来,这又是从金蝶那里得到的情报。 她还想再问点儿什么,可顾及着在阿尔罕这里暴露修者身份,生生咽了回去。 倒不是因为修者身份有多稀有,虽然仙门子弟大多很少出入其中,但靖国本土的修者也不少。 只是白十九之前在马车内特意嘱咐过她,暂时不要暴露为好。 她看了一眼翻倒的马车,车轱辘都裂开了,马也被一支羽箭射伤,挣扎着许久也没从地上爬起来。 陆遥遥扭头问似还没惊吓中回神的阿尔罕。 “现在到哪儿了?”
阿尔罕盯着陆遥遥手中的羽箭半晌,沙哑着声音回答,“云郡附近。”
“从这边直走,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城门。”
他一边说着一边支撑着身子起来。 “反正现在马车也坏了,马也走不了了,你们要我这个赶车的也没用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陆遥遥不是个傻子,一眼就看出了少年的不对劲——他着急离开。 她捏着手中的羽箭,掀了下眼皮看向白十九。 这里有靖国的将士在,一个北戎人若是落在他们手中必然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陆遥遥用灵力传音,[要放他走吗?] 虽然她很想要从阿尔罕身上挖掘有关北戎还有逍遥王的情报,但是她没自私到为了一个天命令不顾对方安危。 白十九下意识想要摇头,他留下阿尔罕本来就是存了利用的心思。 加上只要不是他们直接动手,其他任何间接引起的对他的伤害都不会于他们产生因果报应。 他想,只要关键时刻保他一命即可。 白十九并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问题,正如阿尔罕为了活命劫持他一样。世间道理,弱肉强食,皆是这般。 可陆遥遥这么问了,说明她并不愿意如此。 算了,左右就是再麻烦一些罢了。 他叹了口气,朝着陆遥遥微微颔首。 陆遥遥心头蓦得一松,正要放行。 “嗖嗖嗖”,又是好几支羽箭毫无征兆地破风射来! 她引木剑灵活一挡,阿尔罕翻身一跃,至于一棵大树之上往箭来的地方远眺。 “怎么回事?”
“有人。”
这不废话吗?没人哪儿来的箭? 阿尔罕神色骤沉,琥珀色的眸子隐隐闪烁着火光。 “很多人。”
几乎是少年话音刚落的瞬间,周遭鸟兽惊飞,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是马蹄声!还有刀剑碰撞的声响! 陆遥遥一惊,也跟着跳上树去,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远处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火光摇曳漫山遍野。 甲胄的士兵高举着火把,投石放火,朝着城门内扔去。 人群最前头一个少年身穿银白盔甲,骑着雪色骏马持枪直破城门。 “城门已破!弟兄们随我杀进去!杀尽贼寇,夺回云郡!”
“杀尽贼寇!夺回云郡!”
“杀——” 喊声震耳欲聋,划破寂静的长夜。 火光,铁骑,刀枪剑戟,冰与火在交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味。 得亏是晚上,看不大真切。 可一想到那边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陆遥遥脸色难看至极。 她压着胃里的不适,回头对白十九说道。 “那边在攻城,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要不咱们再绕个路——” 陆遥遥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一个士兵不知从哪个草丛里冒了出来,用剑劫持了白十九。 梅开二度。 陆遥遥无语了,“……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被人劫持很好玩吗?”
白十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也很无奈好吧,他们一个两个的总逮着我不放呢?我看上去有那么好欺负吗?”
“闭嘴!不许说话!”
那士兵粗声粗气地朝着少年吼道,而后又恶狠狠威胁陆遥遥他们。 “还有你们,也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先杀了他,再杀了你们!”
陆遥遥故作惊慌,“别别别,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你杀了他,可就不能杀我了呀。”
白十九难以置信地看向陆遥遥。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十八,我白十九真是瞎了眼,竟然认了你这样的人做兄弟!”
阿尔罕原本很紧张的,被他们这一唱一和给弄得没了情绪。 尤其是在切身感知过白十九的异于常人的武力值后,他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压低声音问陆遥遥。 “现在怎么办?”
陆遥遥耸肩,“还能怎么办?陪他玩儿呗,他戏瘾大发,要是不彪几下一会儿估计也不会配合跟我走。”
阿尔罕没大听懂陆遥遥的话什么意思他们又要玩什么,却很清楚的明白此时的局势对他很不利。 他如果现在走,保不准会碰上靖国的士兵,反而容易打草惊蛇,难以逃脱。 与其如此,他倒不如解决了那士兵,换上盔甲再找机会离开。 想到这里,他手不动声色放到了腰间的匕首上,正欲攻击。 那士兵往草丛中大喝:“弟兄们!这里还有个北戎的漏网之鱼和两个叛徒!”
话音刚落,又蹦出了两个彪形大汉。 没过多久,三人都被刀架了脖子。 就离谱。 陆遥遥三人被他们给用绳子绑了手,骑马拖拽到了军营。 她和白十九还好,毕竟是修行之人,被拖拽了一路除了手腕有些酸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可怜了阿尔罕,浑身上下都被石头树枝给擦伤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不说,腰腹处更是伤上加伤,整一个鲜血淋漓。 他们被带到军营没多久,一个副将过来查看了一番皱眉诘问。 “在云郡外发现的?怎么可能,为了这次夜袭攻城,将军派人和云郡内部的兄弟们里应外合,把云郡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那士兵被对方气势镇压,慌忙回答。 “回副将的话,属下,属下也不知道。当时我和几个兄弟正在草丛蹲守,就是怕有漏网之鱼跑出来给北戎那群贼子通风报信。结果我看到两道人影跳上了树,然后……” 他猛地指向陆遥遥他们。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们!”
副将知道从那几个士兵身上问不出什么,将目光落在陆遥遥他们身上。 “你们两个和这个北戎人什么关系?你们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他身材高大,光是站着什么也不做就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你们最好老实交代,若是有半句谎话……军营一百零八道刑具,我不介意一个一个给你们试个遍。”
陆遥遥莫名,“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刚才被他们带走路上也说了,我和他就是路上碰上的,路人关系。”
副将俨然不信,死死盯着陆遥遥半晌,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他冷笑了一声,“行,嘴硬是吧,一会儿可别疼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阿尔罕脸色一白,尽管他并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些,却也是有所耳闻的。 尤其是他们部落有不少落在闻家军手中,就算不死也脱层皮。 虽然那个叫白十九的中原人对他又打又踹的,但是那个陆十八看着像个好人,还给他药给他包扎伤口…… 她救了他,他不能恩将仇报害了她。 阿尔罕咬了咬牙,打算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等等,与他无关,我是自己从北戎……” “大人,你真的误会了!”
一直没吭声的白十九突然开口,打断了阿尔罕的话。 “我们和他真的没关系!我们是良民,怎么可能会勾结北戎,出卖靖国呢!你这是污蔑!”
瞧着白十九一副痛心疾首控诉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副将半信半疑,“那你们怎么混在一起的?”
白十九板着脸纠正,“什么混在一起?是这人当时想逃,我们合力把他抓回来的。”
陆遥遥愣了,阿尔罕也懵了。 “所以我们非但没罪,还抓敌有功。”
他说着扭头看向陆遥遥,问道。 “十八,你说对不对?”
陆遥遥恍然大悟,忙不迭点头,“啊对对对!”
副将狐疑地扫了两人一眼,“你们可有证据证明你们并未通敌叛国?”
白十九正在这里等着他,他勾了勾唇。 “自然有。”
“不信你可以看看他身上,上面还有我踹的鞋印呢。”
副将给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连忙上前,“撕拉”,一把扯破了阿尔罕的衣服。 在少年的胸口处,肌肉线条隐约中,印着一个红红的鞋印,清晰可见。 卧槽,好大的胸肌,哦不,好大的鞋印。 “还真有……” 陆遥遥神情幽怨地看了过来,“既然你们都验了,疑心尽可消了吧。”
副将眼神如炬,微眯着眼睛还想要再说什么,一个士兵突然急匆匆从侧门进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脸色骤变,正要抬脚离开,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人在。 副将命令道:“你们两个,把这个北戎人给我关起来。”
而后扭头盯着陆遥遥他们道,“还有你们。”
“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给我在这儿待着。”
陆遥遥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勉强笑了笑。 “这是自然,草民肯定会好好配合的。只是我皮糙肉厚,就是被你们拖拽了一路,又威胁了一通,再盘问了一阵而已,无非是身心疲惫了些,问题不大。”
副将:“……” 问题可能不大,意见听上去挺大。 她说着叹了口气,伸手搀扶着虚弱到随时快要晕倒过去的白十九。 “唉,倒是我朋友,他自小体弱多病,你们这么折腾了一番,他可能有些撑不住了……” 副将皱眉,不耐吩咐士兵,“去叫人给他瞧瞧。”
少年无力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 “不用,我这是娘胎自带的毛病,治不好的。不过可以缓解……” 白十九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虚握住副将的手,微微一笑。 “我饿了。”
…… 军营之中没什么吃的,无非就是些粗粮面饼,配些清粥野菜。 原本以为以白十九这个挑剔的性子,别说碰了,估计是看都不会看一眼。谁知道饭菜一上来,他吃得津津有味。 反倒是陆遥遥没有一点儿胃口。 她看着一旁吃着咸菜就粥喝的少年,眉心一跳。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也不怕里面有毒,什么都吃!”
白十九扬眉,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这么说?你怀疑那个副将在饭菜里下毒?”
陆遥遥白了他一眼,“下不下毒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没信我们的说辞。”
一个脚印就能证明清白了?人又不是个蠢的。 白十九放下筷子,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出去打探一番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
陆遥遥他们被关在一个营帐中,外面有士兵在看守,她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放低了些。 “你刚才没听到那个士兵与那个副将耳语的话吗?那什么闻将军好像出事了。”
她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我想去瞧瞧那个闻将军。”
白十九没说话,静静注视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闻浩然是她师兄,还知道他也是靖国人,其中关联只要是有些脑子的都能猜到了。 她也不打算隐瞒,直接了当表明自己的想法。 “归墟之内三百载,人间不过十来年。我怀疑那个闻人杰闻将军十有八九是我师兄的后代,我想与其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查清楚我们底细,证明清白,不若我先主动出击。”
“我师兄既然也进了归墟,他十有八九也会去找那个闻人杰。”
白十九听明白了陆遥遥的意思,“所以你是想去看看你师兄是不是已经出现在了军营之中,或是已经找到了闻人杰。”
陆遥遥微微颔首。 她想和闻浩然碰头并不是需要他帮助之类的,这个是她的机缘,越少人插手越好。主要是现在的情况有些难办。 他们既想要留在军营中探听情报,可由于阿尔罕的原因,他们并不信任他们。 主动暴露修者身份也不成。靖国本土的修者也不少,他们在各方势力下办事,除了让他们加更忌惮之外,并没什么卵用。 思虑再三,陆遥遥决定从闻人杰那里入手。 “我先找到他,告诉他我是他祖宗的师弟,是来帮助他们找出损害国运的贼人。他要是不信我就让他等等,等他祖宗来,他们来个祖孙相认,一切自可真相大白。”
误会解除,这样之后的事情就能很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陆遥遥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办法妙觉。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给我留两个窝头,我回来当宵夜。”
说着也不管白十九什么反应,提剑打晕了门口的守卫,一个瞬身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闻人杰的营帐很好找,最大最居中位置的便是了。 陆遥遥没有径直闯入,而是跳上了营帐旁的一棵树上,用一枝春破开了一道口子,隔着其中往里面观察。 之前盘问他们的副将也在营帐里,还有一个鬓角发白的军医。 两人围在床榻边,皆神色凝重。 她眯了眯眼睛,许久才瞧见床榻之上坐着一个身穿银白盔甲的少年。 因为副将他们身体挡着,陆遥遥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依稀瞧见他乌发散下,苍白的脸色染上斑驳的血迹。 饶是如此痛苦却依旧脊背挺直,任由那大夫将他粘连在血肉的盔甲一片片取下。 “怎,怎么会如此?!”
那大夫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一旁的副将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副将焦急询问:“将军,你这情况是多久出现的?!半月,还是一月前?”
只听少年涩声说道:“……在陛下派我出兵没几日就有了,只是没有如今这样严重。”
“?!出兵没几日?那不就是三月前吗?这,这么长时间里,您是怎么忍下来的,您为什么一声不吭,什么也不说啊!”
“对啊,要不是今日你意外受伤,这事你还要瞒到几时?”
那大夫也看出了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不短,却也没料想到会有三月。 那是非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他竟忍了这么久,对少年既心惊又钦佩。 “我若说了,乱了兵心不说,今日这云郡也收不回。”
他深吸了一口气,端起一旁的药碗仰脖子一饮而尽。 “好苦,有饴糖吗?”
此话一出,副将的眼眶霎时就红了。 人人敬畏的骁勇将军闻人杰,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就连喝口药也嫌苦的少年罢了。 “有的,你离开王城的时候夫人嘱咐了我,让我给你备着呢。”
他笑着说道,背过身的时候抹了把脸。 也是因为这个动作,陆遥遥这才真正瞧见了少年盔甲卸下后的模样。 她本想第一时间看下对方的长什么样子,结果视线一落过去,便被少年裸.露的上半身给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他受伤有多严重,多鲜血淋漓,相反的,他没有什么深可见骨的伤。 萦绕在他身体的是一团黑气,黑色的如蜘蛛网似的纹路蔓延到了上半身,在脖颈位置才堪堪停住。 它们像是跳动的脉搏,蠕动的蛆虫,在少年的肌肤上颤巍鼓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咔嚓”!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响,在静谧的黑夜显得格外清晰。 副将大喝:“什么人?!”
他上前将少年护在身后,死死盯着外面许久,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副将回头对少年说道:“将军,我出去看看。”
他屏住呼吸,走到营帐门口挑开帐帘往外看去。 “喵!”
循声看去,只见一只黑色野猫从树上惊慌跳下,眨眼睛就窜进了对面的草丛里没了踪影。 “怎么回事?”
副将松了口气,扭头回道:“没事,是只野猫不小心踩断了树枝。”
“原来是猫啊。”
少年淡淡瞥了外面一眼,“既无事那你便回来吧。”
副将放下帐帘,转身刚往回走了几步。 一直没有动作的少年猛地起身取下墙上的弯弓,他迅速搭上一支羽箭。 “嗖”的一下,弓满箭出,势如破竹! 陆遥遥微挑了挑眉,剑出破风,轻松挡住了那支羽箭。 力道太大,剑风破开帐帘。 月光皎洁,陆遥遥逆光站着,没了帘子的遮掩,整个人全然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她手腕一动,羽箭在剑周转了一圈,而后她猛地用力。 羽箭以更为迅猛的速度直往少年方向而去! “将军小心!”
少年身形未动,那羽箭擦过他的面颊,划下一道殷红血痕。 他眼眸转了转,目光落在陆遥遥身上。 那凛冽的视线如鹰隼锁定着猎物。 “当真是好大一只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