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死对林勉打击很大，这半个多月来一直郁郁寡欢，这会儿被刘长乐和卫正义的乐观心态（逗逼气质）所感染，愁苦的眉眼终于舒缓开，笑道：“我习惯了这种穿衣风格，太鲜艳的色彩也不适合我。”

卫正义劝道：“就是因为你习惯了这种死气沉沉的风格，才更应该换成亮眼的颜色，给自己提提精神。　　一个人的穿衣打扮是内心最直观的映射，同时衣服也能反过来影响到人的心情。要不，女人们怎么会那么喜欢逛街买衣服？”

他得意洋洋地冲刘长乐使个眼色：“老刘，你说我说的有道理不？”

刘长乐附和道：“嗯，虽然老卫这人一向不太靠谱，但这话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卫正义瞪眼道：“放屁！什么叫我一向不太靠谱？我跟你说，你这就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　　我以前还替你打抱不平，觉得学校把你开除是犯了官僚主义的错误，现在才幡然醒悟，你这种思想迂腐，道德败坏的害群之马就得清理出学校那方净土，免得误人子弟！”

刘长乐不搭理气呼呼的卫正义，看着林勉，语气诚挚地道：“试着放自己一条生路吧，活着应该有活着的样子。”

林勉沉默几秒，才点头道：“多谢关心，我会努力尝试的。”

人是感情动物，心会因人而死，就也会因人而活。　　卫正义鼓励地拍拍林勉的肩膀，笑道：“这就对嘛。”

他眨眨眼，话锋一转，说道：“嘿嘿，那个…老刘说是你安排的行程，我就没订机票。”

侦探社目前为止就只赚到过唐美人的钱，这些钱又经卫正义的手捐献出去，所以两人至今仍徘徊在温饱的边缘。　　刘长乐觉得为了省钱而让林勉负担机票的举动很丢脸，于是就别过脸，装作没有听到。　　“咱们不用买机票。”

林勉冲停车场挥下手，一辆恭候多时的商务车就开到三人面前，他侧过身，说道：“上车吧，得坐这车才能直接到停机坪。”

刘长乐看到车前放着的洛城机场内部通行证，就问道：“包机？”

“不是。”

林勉拉开副驾驶的门，回道：“乘咱们自己的飞机，这样安全些。”

商务车的电动门自动打开，卫正义先一步走上去，一屁股坐在沙发般舒适的座椅上，眉开眼笑地道：“真是壕无人性，这要说不是去度假都没人信。”

刘长乐上车后，商务车就绕过安检楼向后方的公务机楼开去。　　在专人带领下，三人很快就过完安检，又上车被拉到一架白色的小型商务飞机旁边。　　飞机舱门大开，唐美人那个俊朗的司机西装笔挺地站在舷梯口，正往上递行李箱。他身后几米外，停着辆黑色的红旗L5。　　看到林勉带刘长乐和卫正义过来，俊朗司机就灿烂地笑道：“还有十分钟起飞，要飞差不多四个小时，你们得在飞机上吃顿简餐。　　我还得留在洛城处理公司的事务，不能陪你们一起过去。酒店和地陪我都安排好了，到那边不至于让你们手忙脚乱。”

司机笑起来很好看，加上俊朗的相貌，彬彬有礼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只是刘长乐想到他曾指使卫正义跟踪自己，心中就很是不爽。　　刘长乐的性格很直，有事喜欢明刀明枪的来。他走到舷梯旁，盯着司机，压低声音道：“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我，不用通过老卫，也不要给我们双方带来不必要的猜忌。”

被人当面拆穿小动作，司机非但没有感到尴尬，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饶有兴致地说道：“你确定要让我直接问你，而不是通过别人去观察你？”

刘长乐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因为他忽然发现这司机笑起来的时候，这眉眼，这神情竟和唐美人极为神似，但话已说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你有话可以直接问我。”

司机像只小狐狸似地眨眨眼，促狭地道：“你喜不喜欢我老板？”

刘长乐一愣：“啊？”

司机重复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老板？”

他挑挑英挺的眉毛，耸耸肩，仪态潇洒地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

刘长乐意识到不对头了，因为他分明从司机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簇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那种窃喜之下隐藏着一记杀招：来自小舅子的刁钻审视。　　卫正义刚才在安检楼外被刘长乐刺了一句，他最喜欢有怨抱怨，于是就阴阳怪气地道：“老刘，做人要诚实啊。亏你还当过老师，整天提问别人，现在有人问你话，嘴唇就被口水粘住了？”

林勉本来以为刘长乐和司机有矛盾，就凑过来想劝劝两人，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个劲爆的问题，当下就提着行李，站在舷梯旁，支起耳朵偷听唐美人的八卦消息。　　草率了呀…这群贱人天天就想着挖人隐私，真是可悲又可恨！　　破局的方法只有一个。刘长乐仰脸，斜睨一圈，冷冷地道：“我喜不喜欢唐老板，关你们屁事！”

“艹！”

卫正义别过头，不以为耻地感慨道：“老刘这不要脸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我，以后更难拿住他了。”

司机“噗嗤”笑道：“不关他们事，可是关我的事啊，要不我干嘛让老卫帮我盯紧你。”

他夸张地学着刘长乐刚才的样子，反盯着他，压低声音道：“我也不想盯着你，可我的工作需要摸清楚每一个接近我老板的人的信息。　　顺带告诉你，我也姓唐。在外人面前我是司机兼保镖兼助理，在家里，我得管老板叫姐。远房亲戚也是亲戚，对不？于公于私，我盯着你都没毛病吧？”

刘长乐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很幼稚，很小孩子气，在“小舅子”面前失了面子。既如此，他只能保持人设，面无表情地道：“就算你是唐老板的…远房亲戚又如何？我喜不喜欢他，又关你屁事呢？”

司机没想到刘长乐还会怼他，他微一愣神，就赞道：“有个性。”

他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唐振声。”

刘长乐跟唐振声握下手，说道：“刘长乐。”

两人相视一笑。　　“再耽误你们登机，机长可要下来揍我了。”

唐振声指指舷梯旁的几个行李箱，笑道：“帮个忙，把这几个行李箱带上去吧。”

林勉走过来，一手拎个行李箱，当先走进机舱。卫正义紧随其后，也提走两个箱子。　　刘长乐弯腰提起最后一个箱子，刚要迈步，唐振声轻轻拍拍他肩膀，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低声道：“照顾好我姐。”

刘长乐沉默着点下头，迈步登上舷梯，走进机舱中。　　这架飞机格外小巧，机舱中只有八个座位，像双人餐桌一样排列：相对的两个座位中间是个不大的桌面，刚好可以放上一台笔记本电脑，方便乘客在旅途中临时处理公务。　　座椅是白色的真皮沙发，看着就很舒服。　　机舱的高度也还可以，卫正义一米八多的身高也不会碰到头。　　前方驾驶舱的门开着，里面坐着机长和副机长。让刘长乐感到惊奇的是，两人都是年轻女人，这倒是不多见。　　卫正义正帮两个身材高挑的空姐往行李架上放行李箱，而林勉则坐在最里侧的角落，偏头透过舷窗看着机场跑道。　　刘长乐把行李箱递给卫正义，看向慵懒地靠坐在舷窗边看文件的唐美人。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衣，双腿搭在脚踏上，斜倚着靠背，右手撑着下巴，看向桌面上的文件，看几行，就皱皱鼻子，翻一页，就撇撇嘴，还不停碎碎念：“八千一个月就给我做出这种玩意儿？我这是以德报怨呢？”

她“啪”一下合上文件，深吸口气，压下烦躁的情绪，冲刘长乐招手道：“你坐到我这里来。”

又寒着脸，偏头冲两个空姐道：“去通知机长起飞，再给我们准备点吃的。”

一个空姐往前去通知机长起飞，另一个走到后方准备餐点。　　刘长乐坐到明显心情不佳的唐美人对面，看着她清减的脸庞，心疼地劝慰道：“你这状态倒跟我以前看到学生不好好写作业瞎糊弄一样。　　我教书这几年，最大的感悟就是多给他人一些耐心，永远不让自己生闲气。”

唐美人摇摇头，说道：“我跟你还不一样，至少你不用给学生发工资。而我…既要给员工们发工资，还得当老师指导他们如何高效率地工作。　　即使这样，依然会有员工认为我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在剥削压迫他们，哪怕一条狗做出来的文案都比他们的强得多。”

该如何管理企业，刘长乐拿不出好的建议，只得转移话题：“我们去暹罗救人是很危险的，你没必要跟着。”

他又看看两边行李架上塞的满满当当的行李箱，苦笑道：“你这样安排太过张扬。暹罗是人贩集团总部所在地，那里是对方的主场，必然是遍布眼线。”

私人飞机申请航线是要提前报备的，注定比民航更引人注目。所以，刘长乐不理解唐美人这样安排的用意，他也不知道她和林勉怎么会认识，还是说两人以前就是合作关系？　　林勉是个好人，但也是个恶人。而恶人是会伤人的。　　唐美人心情不好，就瞥了刘长乐一眼，说道：“我做事需要向你解释？”

好吧，今天的是霸道总裁唐美人…　　刘长乐识趣地闭上嘴。他喜欢据理力争，很少向人妥协，除了唐美人。　　舷梯被收回，舱门关闭，飞机的引擎发出澎湃的嗡鸣声，转向沿着跑道滑行，加速。　　两个空姐温柔地为几人系上安全带。　　完成滑行加速后，机头就向天空翘起，在强烈的推背感中，挣脱地心引力的束缚，一飞冲天。　　直到飞机平稳地飞在空中后，那令人耳膜发胀的嗡鸣声才逐渐变小。　　实际上飞机的声音并没有变小，而是人的中耳与外耳压力不对等，使得声音向内耳传导受阻，因此才感觉声音变小。　　两个空姐推着餐车走过来，给他们面前的桌板上放下蟹黄包、葱油拌面、胡辣汤、牛肉锅贴、豆浆和牛奶等各色餐点。　　唐美人用筷子夹起一个蟹黄包小口吃完，就放下筷子，看向刘长乐，说道：“林勉以前在我们家的公司工作过，破解那个移动硬盘的黑客是我帮他找的。”

这是她看出刘长乐眼神中的疑惑后，主动给出的解释。　　刘长乐想告诉她林勉很危险，但话到嘴边却变成：“老林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个除暴安良，受人景仰的大侠。”

这既是对林勉人品的肯定，也暗喻他是个危险人物。唐美人聪慧过人，一定能听懂。　　唐美人回道：“他确实是个好人，可惜了。”

刘长乐看向林勉，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垂着头，专注认真地吃着包子。他五官很周正，就是脸颊很瘦，显得颧骨有些高，给人一股行将就木的颓丧气息。　　之前他虽然瘦，却没这么瘦，眼神中还有着明亮的光。现在随着小白的死，他眼中的光也随之消失。　　人生很操淡，很操淡。　　生活不会因为一个人是好人就会放过他，同样也不会因为一个人是坏人就会惩罚他。　　刘长乐沉默着吃完一份锅贴，拿起纸巾，擦擦嘴，问唐美人道：“你和林勉有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没？我和老卫是昨天才收到出发的消息，手头又没信息做参照，现在还是没有头绪。”

唐美人摇摇头，单手抚额，轻启樱唇道：“我哪有时间制定什么计划，你没看我连登机都要看策划案吗？我昨天工作到半夜，就睡不到三个小时。　　呵呵，你住院那段时间也是我最忙的时候，连去探望你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我不想去挤民航，这架飞机也是最低调的，平时都是往外出租的，所以也没有改造。　　我家在暹罗也有些生意和人脉，我堂弟帮我联系好向导了，咱们第一站先去曼谷，到地方后再制定行动计划。”

刘长乐不愿让唐美人再为救于诗婧的事情感到烦忧，就笑道：“无声胜有声，没计划当然比有计划还要好。　　咱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对手当然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四舍五入，咱们赢定了！”

这只是句用来暖场的玩笑话，却也足够让唐美人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重新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