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推辞就是矫情,在商言商。辛夷考虑之后,接过了这锭银子。 若是心中不安,以后生意上多照顾他便是了。 现今,她正是手头缺银子的时候,只为了客气,拒绝掌柜的好意,并非明智之举。 收了银子,辛夷与青松这才回了家。 刘婆婆早就做好了饭,等着二人还家。 这段时间,银子只有出项没有进的,辛夷颇受苦恼。 难得有了进账,她心情比往常更好。 再铺开宣纸时,辛夷拿出毛笔,恰逢心情畅快,写的字也比往常流畅。 连着练习这么多天,又加上用了心,辛夷那一手狗刨似的字,进步非常大。 前世一手烂字,陪着辛夷走过了各种生意场,背地里笑她的人不知多少。 毕竟在大华国,凡是读书人,没有一手隽秀的字,多遭人嗤笑。 她总以为,如她的年纪,书法已经固定,很难改过来。 没想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还真能写出一手好字来。 李记胭脂铺中,关了门,独留下刘能和店内伙计。 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两个小伙计不约而同噤了声。 他捻着胡须,坐在太师椅上,目光阴鹜。 小伙计战战兢兢的埋着头,神情紧张。 最近店里的生意不太好,掌柜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大。 也不知是不是店里风水出了问题,怎么开了春,生意就每况愈下。 刘能思量许久之后,这才缓缓言到:“你确认王记胭脂铺里,卖出的胭脂和当初一样么?”
那小伙计头伏得更低,结巴着说:“是一样,不,不是一样。”
“究竟一样不一样?”
他如此作态,让刘能更为恼火。 “回掌柜的,胭脂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做工却更精致了。”
小伙计不说还好,这样一提,刘能直接将桌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碎掉的茶杯中淡黄的茶水淌了一地。 这辛家实在欺人太甚,手到是伸得利索,同时赚两家的钱,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尤其这段时间,送到李记胭脂铺的货,比起从前来一落千丈。 老虎不发威,他们却当他好糊弄,这种把戏也能使出来。 面上表情变了几变之后,他脸上肌肉不自觉抽动,狠戾的说:“看来,不给辛家一点儿教训,他们是不会老老实实的了。”
他眼神瞥向小伙计,他立马附耳上来,两人窃窃私语一番后,定下了计划。 上河村来了不速之客,面相不善满脸横肉,村民见了,纷纷退避三舍,生怕惹上麻烦。 他们也不多话,守在村头,一个个抱着胳膊,像桩子一样杵着。 担心打草惊蛇,小伙计一个人到辛有财家敲门。 谁料,原来的辛家房屋尽数拆除,入眼只有甩着膀子的泥瓦匠热火朝天的干着活。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在盖新房子了。 小伙计暗叫不好,转眼又瞧见了在工地上帮忙的辛长平,于是凑了过去。 长平对李记的小伙计还有一定印象,毕竟家里从李记手中接过钱,凭空拿出十分热情。 小伙计这次另有任务,见长平心无芥蒂的模样,心虚了三分。 他打量下工地,接着说:“恭喜啊,几日不见,发了大财房子都快立起来了。”
长平挠挠头,不太好意思的说:“也没发财,不过连年攒的银子。这里灰大,不能请你喝口茶了。”
小伙计可不是来这喝茶的,他笑着问到:“不知贵宅迁居何处,在下此番前来,倒是带了掌柜的吩咐来的。”
“这个啊。”
长平不疑有它,放下手头活计洗了手,“村里路不好指,我带你去吧。”
“好,麻烦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小伙计心中歉疚,一想到掌柜大发雷霆的模样,只能昧着良心,哄这小子一遭。 经过村头时,长平见了那几个陌生汉子,不由敛了声。 过去后,才心有余悸的跟小伙计讲:“也不知哪儿来的生人,看面相如此骇人。”
小伙计干笑一声,当然没敢讲出,这人就是他带来的。 趁着长平不注意,他跟领头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 那几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后面远远跟着。辛长平完全没意识到,他自个儿把祸患领回了家。 等到新家近在眼前时,长平乐颠颠儿的指给了小伙计。 “喏,这就是我们新搬的宅子,别的还好就是院子太小了,” “挺不错的。”
小伙计客套的说着,趁长平不注意回头看了一眼,请来的打手就在不远处站着,他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进了门,一见是财主来了,辛有财夫妻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个女儿骤然见到外男,纷纷避进屋中。 客套话还没说两句,只听哐当两声,辛家大门被人一脚踹倒。 辛有财和王氏惊得目瞪口呆,伸手指着来人问;“你们是谁,来我家干嘛。”
那领头的人流里流气,闻言,痞笑着说:“你们两头收钱,打的好算盘,咱今儿个是来教教你们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手一伸,就要钱,把咱大爷当傻瓜不是。”
一听两头收钱,辛有财愣了,结巴问到:“什么两头收钱,我们怎么不知道。”
小伙计终于吭了声,说了句:“对不住了,咱也是听掌柜的吩咐,有财叔,您这事儿办的太不地道了。明明跟咱李家定好了,却又往王家送货,送的还是上品,这不是打脸子么。”
话说到这儿,王氏和辛有财才听明白,他们急惶惶的解释:“小哥儿,不是这样的,我们怎么会干这事儿。”
砰,那边开始砸起了院中各种家什,箩筐被人踩烂,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满地滚着晾晒的东西,地上的粮食也被踢得乱七八糟。 刘能的意思是,吓唬他们一遭,不必真的伤人,毕竟他们还有用。 这些打手往日在街上浪荡,最擅长的就是欺男霸女的勾搭。让他们砸个东西,还真是大材小用。 眼看着家里东西全成了一团乱麻,辛苦攒下的家财,顷刻成了稀巴烂。 王氏又哭又闹,却惊惧着不敢上前。 小怜、雨荷、还有桂香,一看家里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缩在屋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生怕入了强人的眼,再折辱她们。 女孩子,哪怕被陌生男子看一眼,都是要羞坏的。 长平和长安心中愤慨,想上前与他们争斗,不料被辛有财拉住。 硬碰硬,他们一家子显然要吃亏,辛有财只能按捺住心疼之情,哀哀求道:“各位好汉,莫要再砸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家三丫头一月前到了镇上,兴许她不知情,这才往王家送货了。”
他如此一说,小伙计倒听进去了一耳朵,让来人暂时收了手。 但他岂会轻易相信辛有财的一面之辞,盘问到:“你这便是奇怪,既是你家的女儿,如何会到镇上去。即使到了镇上,也不能拿说好的事儿当儿戏。”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有掌柜的在,小伙计也耍起了威风。 眼见那一群强人总算停止了打砸,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站着。辛有财焉敢隐瞒,立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哥儿有所不知,我那三丫头原是捡来的孩儿,如今跟着亲眷走了。只知在镇上,我们连门都没摸到。她做的事儿我们也不清楚,但要是能找到人,还是可以劝一劝的。”
如此戏剧性的变故,让小伙计呆了下,反问:“此话当真,莫不是你编了瞎话来糊弄我。”
王氏抽抽噎噎,一见对方怀疑,带着哭腔说:“我们小老百姓的哪儿敢逞强,您若不信,出门儿打听一下就是。谁知这丫头,离了家,也不念点儿好,非要跟家里对着干。”
小伙计半信半疑,再看看满院狼藉,心道这一家也算受了教训,掌柜交待的话他也说清楚了。 倒是辛家两口子,刚才的话他未曾听说过,得及时报给掌柜的。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打圆场说:“今儿个闹了这么一出,咱也是奉命来的。既然你们说都是误会,不如改日到镇上,好好跟掌柜的赔个不是。他是宽厚人儿,想来一定会体谅你们的难处。”
王氏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她怎么就贪图眼皮子底下那一点儿利益,跟李家扯上了关系。 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她们这小门小户,实在经不起折腾。 如今骑虎难下,除了顺着对方的意来,再无它法。 两人连连应承:“您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到镇上向掌柜的赔罪,不会耽误工夫的。”
几个壮汉犹自打量着辛家院落,似乎在伺机而动,小伙计则拍了拍辛有财的肩膀说:“这就对了,只要你们诚心道歉了歉,以后不再朝三暮四,这事儿便算揭过了。”
等几个人一伙儿出了门,辛有财身子一下软了,王氏更是瘫坐在地上。 这都是什么人儿啊,二话不说进门就打砸,要是没合上他们心意,以后日子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