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隔着一层涂色玻璃, 窗外的景象覆盖着一层更深的颜色,停车场的灯光稍暗,看东西也并不像白日那么清晰。
江逆循声看出去, 先看到一截被浅色衬衫覆盖的腰身。 下一秒才有雪色闯入, 白发的男人手扶着车顶低头,脸正对着他弯下了腰。 若不是中间确实有东西相隔,这一眼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 白发青年的发丝垂在车窗前,一双捉摸不透的黑色眼眸透过防窥膜正正好锁住了车内人的面孔。 他的眼睛格外的黑,右眼周围的纹身好似火焰,将眯起的桃花眼包裹在中央, 透着一股异常地艳丽之美。 江逆微微愣了一下, 一时没动。 倒是前方的助理斜斜看到了窗外人的发色和半张面孔,眼尖地认了出来。“康季珠??”康季珠? 江逆的眉心稍蹙,方才的失神瞬间消弭无踪,目光移动, 审视地看向了窗外的男人。 他当然认识康季珠。 康季珠当初出道, 就是他手下的天行娱乐一手捧起来的。 关于康季珠本人,他的印象并不多,除了康季珠在公司期间闹出的一桩桩丑闻, 就是在康建涛出事之后的解约事件。 那个时候, 天行娱乐曾向康季珠追讨过一笔价值一亿的违约金, 康季珠拒不支付, 之后不久康季珠的所有财产便被官方查封,那笔违约金自然也不了了之。 这么一个欠债者,不绕着江逆走, 还主动凑上来。 真不知无耻到了什么地步。 江逆没有理睬, 甚至连问他的来意也不想, 直接同司机道:“走。”
司机听从,车子很快开了出去,将白发青年远远甩在了身后。 开出去很远,后视镜依然能看到康季珠望着车一动不动的身影。 助理瞧见,不由觑着江逆的神色抱怨:“竟然在这时候碰见康季珠,我刚才还在新闻上看见了他的视频,真够巧的。”
“也不知道他凑过来想做什么,应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康建涛夫妻被抓了,他就能有机会重新出道吧?他一点没变,也不懂动脑子想想,他的名声都已经臭到什么地步了,官方早就已经封杀他了。”
“再说了,他眼睛已经瞎了一只?还怎么”助理原想再嘲讽一下康季珠的状态,可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说来也奇怪,康季珠有张好脸是骂他的人也公认的事实,可即便是颜值的巅峰期,似乎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匆匆一眼就看得人心脏一紧。 难怪网上骂康季珠骂得无孔不入,竟然唯独没人嗤笑康季珠变老变丑。 正想着,助理又想问问之后需不需要提醒安保防备一下康季珠,可还没等开口,江逆便作出手势示意他安静。 长发的男人合上眼睛,不悦地按压着太阳穴。 他看起来厌烦极了,但对于江逆而言,这远远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刺痛。 大脑之中仿佛存在着无数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的爆炸,而每一次爆炸,都会让他眩晕恶心,痛到精神失控。 又开始了。 耳边响起了手机的电话铃音,赶在这种时候,吵得江逆恨不得把手机给砸了。 然而目光落到那来电人的姓名上,终是接起来。 江逆道:“妈。”
对面轻轻应了一声,说话之前,先一阵咳嗽。 生生等咳完了,才问:“在哪儿呢?”
江逆:“路上,回去休息了。”
江母问:“吃饭了吗?”
江逆:“还没有。”
听见这个回答,江母叹了口气,埋怨道:“这都多少次了,不能不吃东西,老是这么不规律,你身体怎么受得住?”
江逆最不喜欢别人和他说废话,但面对江母,还是一句不差地听完,然后方问:“身体还好吗?”
江母微微顿了顿,道:“……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那就是非常不好,江逆沉默许久,出声:“妈,再撑一撑吧。”
江母的身体变坏,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时至今日,名义上说是在疗养,其实不过是苟延残喘。 活着很痛苦,但江逆依然希望她再留在这世上一段时间。 江母没有答话。 母子二人相对无言。 好半天,还是江母打破寂静笑了笑,道:“别说我了,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我可听说安霓专门从国外赶回来,就为了给你庆生。”
江逆接电话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一茬,不语。 江母好像没发现这份沉默,继续道:“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既然没事,多陪陪她有什么不好?”
说着,她又开始咳嗽,隔了一下才声音极轻道:“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到时候剩你一个人……”
后面的话,助理在一旁听不清。 等电话挂断,江逆终于把手机给砸了。 助理吓的一激灵,憋着一口气,小心询问:“……那我们还去万家公馆吗?”还是转头回市区去找安小姐? 后面的话没问,也没等问,江逆先冷冷敲了敲车窗,喝道:“停车!”
车子马上靠向路边。 夜里繁华的街道上,长发男人下车甩上了车门。 他烦躁,暴躁,自有一部分是本性,但其余的部分从何而来,早已分不清楚。 抛下车子之后,江逆顺着人流,随意进入了一家正在营业的街边酒吧。 酒吧生意寻常,人不多,放着轻柔的钢琴曲,环境尚可。 江逆在角落里的卡座上坐下,看到对面上播放着今日的热闻。 新闻和社会上关注度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三城连环碎尸杀人案有关,播着播着,冷不丁闪过一道白发身影,十分眼熟。 而那正在讲解新闻的女主播比康季珠还要更加眼熟,不是别人,正是他一年以前定下的未婚妻,来自另一个豪门世家的独生女,叫安霓。 他和安霓的这段关系,是一段双方互相心知肚明的商业联姻。 原本一切都好,可自从其中一方对另一方有了强加而来的感情,本该互利的联姻忽然便成了枷锁,不断地向着江逆施加压力。 江逆头痛欲裂,眉头紧锁,周身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他打眼的容貌有如尖刀,锋芒毕露,自生光彩,放在这夜间的猎场里,真如同藏在绿洲里的蛇蝎,哪怕明明能够被人预知到危险,依然有倚仗引得男男女女趋之若鹜。 短短几分钟,不仅服务生送酒,酒吧的客人也不断试图靠近。 江逆的怒火不断地积累,终于在一道人影不经过他同意就在他身边坐下时骤然爆发。“滚!”
卡座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不想那坐在身边人影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不轻不重笑了一声。 青年道:“真有趣。”
有趣吗?江逆猛地坐直身体,向着身边逼视而去:“你跟踪我?”
卡座之上,青年随意地搭着一双长腿,身体放松,手托着下巴,唇边有笑。 他的唇色很红,却不是一种表面上外来的红,而是从唇本身向外蔓延出来的颜色,血一般的异样,没了玻璃的遮挡,直直闯入江逆的眼中。 江逆叫出他的名字:“康季珠。”
康季珠应道:“是我。”
直到此刻,竟是都没有惊慌之态。
这样的康季珠,让江逆感到陌生,可他对过去的康季珠原本也没什么了解。 见康季珠如此自得作态,只觉得更加厌烦。 男人不再忍受,不留情面,直截了当地询问:“你跟着我是想要什么?重回公司?你的脑子真的无用到这种地步,需要我亲口拒绝你?我以为你当初不明白,过去这么久总该明白了。”“当初天行愿意要你,是因为你爸妈在后面不断地砸钱,现在你连唯一的资本都没了,天行没有继续起诉你就已经给你留了足够的情面,想要天行再给你一次机会?绝不可能。”
“康季珠,你以前就没有任何的商业价值,现在更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你这辈子再想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一文不值,存在毫无意义,这样说够清楚吗?”
康季珠并无反应,等他说完,才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毫无预兆道:“这个花纹叫做九线花,即便是在过去,也几乎已经灭绝。你知道它平时生长在那里吗?”
问完,他自问自答:“是尸体上,能量充足养分很高的尸体,要么是通灵者,要么是” 话还没说完,江逆便将之打断:“你到底要说什么?”
康季珠的话透着一股浓浓的荒唐之感,来得没有缘由,内容又令人不快。江逆深深皱眉,几乎无语:“你有精神病?你是疯了吗?”
康季珠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被这话问笑了,忍俊不禁。 真笑了一声,方才目光盈盈凝视着江逆道:“我觉得很可惜,如果我还有九线花的种子,你一定能让它开花。”
江逆难以忍受,当场起身。 康季珠这才调转话锋,忽地道:“你在万家公馆有一处房子。”
这是第一句真正和江逆有关的话,长发男人停下来,冷眼相对,想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 康季珠视若无睹,只道:“房子占地五百平,一共四层,地下一层,地上三层,前后有花园,楼顶有露台,游泳池在东边,最大的卧室里养了两盆刚开的珍惜兰草,酒窖和游戏厅都很大,四卧六卫,用得都是浅色温馨的装修。 ” 江逆反应严厉,登时质问:“你调查我?”
万家公馆的房子是江逆一个人独处时的专用房,大体的情况虽然打听打听可以知道,但卧室里养了兰草这样的细节绝不会简单流出。 康季珠疑惑:“这是重点?”
江逆几乎被气笑:“这不是重点,什么是重点?”
康季珠稍微停了停,认真道:“重点是我很喜欢,而你会把它送给我。”
“……”送给他,何等口出狂言。 厚颜无耻到江逆忽然有种极度浪费时间的后悔感,长发男人不再犹豫,举步就走。 康季珠仍是如同停车场一半一动未动,声音却缥缈地追过来。 “江逆。”
白发青年道,“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几天?”
江逆猛地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康季珠在卡座的灯下,近乎温柔地看着他。“看你的灵魂,我猜你活不过今晚。”
被如此诅咒,江逆的心猛地跳了下,愤怒之感喷薄而来,几乎当场变色。 可最终他并未发作,只盯了康季珠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多可笑啊。 太可笑了! 康季珠是把他当傻子吗? 觉得随便一句话,就能吓得他心慌意乱,用什么尸体九线花不知所云的言论来装神弄鬼,就想在他身上骗走万家公馆这样价值几亿的房产? 白日做梦! 江逆确实有些不为人知的身体不适之感,看康季珠的样子,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来了这一出。 可不管康季珠究竟是自己看出来,还是买通了江逆身边的人知道他最近多次体检。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学他父母诈骗钱财?只能说是大错特错。 因为江逆虽然也觉得痛苦,可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寿命。 何况还是今晚? 康季珠实在太愚蠢了。这样的蠢人,偏偏还如此的恶毒,试图用他的生命来威胁他。 江逆平日里无数次地被人评价过冷血无情,今晚倒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过心软,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就不应该轻易放过康季珠。 违约金逼得他跳楼自杀又如何? 想着,江逆再没了耽搁的心思,准备叫车回公馆。 未料低头的瞬间,忽地感觉有什么液体滴在了脚面上。 他顺着感觉摸向自己的鼻子,入手一片猩红,再一眨眼,竟是连眼睛耳朵都有同样的感觉。 什么……血? 他在流血? 江逆瞳孔放大,大惊失色,想张口说话,食道竟也有一股鲜血逆流,迫使他猛然间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