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刚睁眼的时候薛槿华又懵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确实是穿越了才慢慢起身,一夜好眠让薛槿华觉得神清气爽,朱妈妈听到动静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太太睡醒啦,可觉得好些?”
“嗯,好了很多。妈妈费心了”薛槿华笑着说道,朱妈妈听了更是高兴,一边伺候梳洗,一边打量着薛槿华的神色,见她虽面色略显苍白,但皮肤细润如温玉,眼珠灵动,嘴角含笑,颊边梨涡微现,说不上有多美,但观之却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眼间的温婉,让人倍感亲切。朱妈妈暗自点头:太太若是真想开了也好,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他们这些丫鬟婆子都指着太太活着,可不是三老爷,以后就听太太的吧,守好自己的日子得了。朱妈妈有一双巧手,不一会就给薛槿华梳好了头发,铜镜之中,女子肤光胜雪,双眉修长,明眸之中眼波流转,小小的鼻梁下樱唇含笑,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侧边零星缀着几颗红宝石装饰,耳旁坠着金环镶东珠耳坠,薛槿华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声的笑了,如果不是确定这副单薄的身子不是自己的,她都怀疑自己是真人穿越了。这样也好,起码自己适应起来没有心理负担,否则每天照镜子看到的确是一张别人的脸,这得多膈应人。薛槿华换了一件素色的烟霞如意云纹小袄,搭配了百褶如意月裙,收拾完毕早饭也摆好了,还是病号饭,简单的白粥青菜,只是水晶包变成了三个蒸饺,外加了一份芝麻卷。薛槿华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礼,默默地吃着饭,朱妈妈和素心素娟便在外间的榻上整理着今日要给尚书府送的寒衣节节礼,在大庆,寒衣节这一天人们要祭扫烧献,给仙逝的亲人烧一些御寒的衣物,外加一些钱财,而大户人家还要在寺庙里做法事,已告慰先祖,保家族兴旺发达。活着的人呢,亲人之间也会相互馈赠一些衣物,寓意福寿康泰,谓之送寒衣。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通烟囱,燃火炉,并在火炉上做上一顿饭,已保顺利的度过寒冬。等薛槿华用完饭,素心利落的收拾了餐具,朱妈妈便上前回禀:“今日是寒衣节,老夫人虽说嘱咐您不用参加祭祖了,但到底是失礼了,稍后我将您之前给老夫人做的抹额送过去,您看是不是趁这会儿功夫抄几页地藏经,我顺当带过去交给老夫人,也算弥补一下。”
薛槿华心里一颤,她哪里会写繁体字,虽然她继承原主的记忆,可奈何脑子继承了,手没继承啊,现在是属于一看就会,一写就废的阶段,薛槿华暗自决定:看来以后找机会得好好练练字,否则迟早得翻车。于是她果断的说道:“不用了,这抄经最最说的是心诚,这急巴巴儿的抄了,未免流于形式了。老夫人也不见得高兴。还是等我好了之后再说吧”朱妈妈想想也是,就笑着继续说道:“还是太太想的周到,奴婢这眼皮子太浅了些。”
正说着,素心进来禀报:“太太东西都收拾好了,是照着去年的例,您看一下是否还要添减。”
薛槿华一一过目:给薛尚书的是原主亲手做的玄青色云锦直裰,尚书夫人的是霜白色月季暗纹长袄和一双莲花软缎鞋。这是素心素娟帮着一起做的。还有一些点心干果类的,都是从京都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五芳斋定的,薛槿华捏起了一块梅花糕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软糯清甜,口感不错,点头道:“嗯,素心,把那个累丝嵌松石花卉纹盒子拿来”朱妈妈不明所以,见薛槿华接过盒子,在里面挑挑捡捡,最终拿出一块上雕马上封猴图案的翡翠玉牌交给朱妈妈,嘱咐道:“大兄家的次子晖哥儿要进学了,我这个做姑母的总要表示一下的。”
朱妈妈一怔,太太这是怎么了,大爷是尚书夫人的独子,未出嫁前虽说也经常在主母处碰到大爷,小时候倒也会追着喊大兄,大兄,可后来慢慢长大了,也明了了嫡庶之分,就再也没亲近过,大爷以为是薛槿华长大了,为避嫌才与他有所疏远,可作为薛槿华的贴身妈妈,她自然知道自己主子是有意为之,她也曾劝过,想着能得嫡兄相护,薛槿华以后哪怕出嫁了,日子也会好过些,可薛槿华只叹息一声,见面仍只是客客气气的,并未有深交之意,时间长了,朱妈妈也有些许明了,薛槿华这样做,大约是存着怕主母见到会不喜的心思,未免给人落下阿谀奉承的口舌,朱妈妈也就随她去了。这些年过节往来,也多以侯府名义,给尚书府送一些惯例之物,今次还是头一次加东西,而且还是给大爷家的孩子。看到朱妈妈眼中的困惑,薛槿华微微一笑,道:“妈妈可真难伺候,往日里您不是总在我耳边嘟囔着让我多与大兄走动,说大兄年纪轻轻就得了皇上的眼,将来一定错不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是这副神情。”
朱妈妈听了一拍腿笑着道:“哎吆,我的好太太,您可算终于开窍儿了,这么多年,我不知劝了您多少次,可您...”说着有些哽咽,继续道:“您这样想就对了,以后啊,您得多和大爷大奶奶那边多走动,不说别的,为了咱们逸哥儿也是应该的,想想,要是咱们逸哥儿能跟在他大舅身边学习,还愁考不上秀才?”
说着朱妈妈的眼睛都要笑没了,好像逸哥儿已经考上了似的。薛槿华哭笑不得,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层面,只是觉得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像现代生活中那样,父母离异,她和妹妹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父亲再婚后不仅对她爱答不理,还动不动就非打则骂,她从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十年,她自己漂泊了十年,本以为遇到了一个能相守一生的人,结果...这一世,她穿越来到一个大家庭,虽说原主记忆里的夫君和那个欺骗她的渣男长得一模一样,可最起码这世里她是堂堂正妻,有父,虽不亲近,但也没有苛待过她,有母,虽不是亲生,但平日里也对她温和关照,有子,聪明孝顺,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啊,所以她很珍惜,希望能和每一个人友好相处,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整理了下情绪,薛槿华笑道:“好啦,知道您是为了我,这次的节礼您送去吧,顺便替我给母亲磕个头,让她老人家注意身体。等我大好了再上门探望二老”“这敢情好,听说自大爷升任了大理寺寺丞之后,夫人逢人就笑,就连给下人们的赏钱都提高了不少哩”说着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素心在旁边点头搭话:“嗯,我也听说了,重阳节的时候,我娘得了八钱的赏银呢,听说这还是老爷压着,要么夫人还准备摆宴席了呢。”
薛槿华笑盈盈的听着,,原主真是...这么好的人际资源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二十六岁的正五品大哥,这绝对算的上是人中龙凤了。心中想着,便催促道:“妈妈快去吧,再不走,等下去了就可以直接上桌吃饭了。”
说着低笑出声,素心素娟也跟着笑起来,“好好好,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朱妈妈刚离开,就听院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请三娘子安”“嗯,母亲可醒了?”
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是昨天那个女孩子。“太太方才在用膳,奴婢这就给您通传”这边素娟看向薛槿华,薛槿华微微颔首,素娟含笑迎了出去,一边打起帘子一边笑着道:“三娘子安好,快快请进,太太刚用了膳,今儿这天儿可真冷,三娘子真该多穿点才是”少女浅浅的笑答:“多谢素娟姐姐,还好,不是很冷”薛槿华就见一个穿着藕荷色织锦窄袖襦裙,长相甜美,气质沉静的少女向她盈盈走来,正是薛槿华的两个庶女之一,侯府三娘子乔书欣,乔书欣行了礼便面露关切的出声问道:“母亲可觉好些了?”
神情不似作伪,薛槿华回以微笑:“好多了,你这是打哪儿过来的?”
“回母亲的话,女儿是打老祖宗处过来的,那边祖父已带着大伯父,二伯父,父亲以及三位哥哥去了祠堂祭拜,大伯母二伯母他们在准备午膳了,听祖母身边的秋棠姐姐说,午膳过后就去栖霞寺,三日后回来,大伯母留在家里照料,祖母和二伯母带着我们一众姐妹同去,大姐姐禀了祖母说她留下给大伯母帮忙,于是我也就禀了祖母说留下来照顾您,六妹妹本意也是要留下的,可四妹妹缠她缠的紧,我就让她去了,未事先禀告母亲,还请母亲不要怪罪”说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薛槿华的神色。薛槿华心里一阵心酸,原主本不是个刻薄的人,因她本就是庶女出生,主母对她也算温和,推己及人,她也不曾为难过两个庶女,四季衣裳,吃穿用度皆按时足量,但也仅此而已,谁也不是圣人,对自己男人和别人生的孩子能这样,可以算的上是贤妻良母了。可薛槿华不是原主啊,看着这个顶多就是小学六年级的小朋友,她心里五味杂陈。这放在现代,她就是后娘啊,再联想到她的后娘,那个挑拨离间,尖酸刻薄的女人。。。薛槿华的表情一会儿充满怜悯,一会儿又满脸愤恨,看的少女更是忐忑不安,一双小手使劲的绞着手里的帕子,看在薛槿华眼里,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白兔,她赶紧收起神情,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你这孩子,想的也忒的多,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快收拾收拾和你祖母他们去吧,这好不容易有一次外出的机会,还是和姐妹们一起,你陪着我做甚。”
然后回头吩咐素心:“去把那个猫眼石耳坠和那个金藕莲花簪拿来”素心应声而去,不一会拿了个嵌宝石的首饰盒过来,薛槿华拉起乔书欣的手把首饰盒放到了她的手上,笑眯眯的道:“把耳坠给妹妹,簪子你戴,俩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随你祖母去上香。我这里不用你,有素心素娟她们呢,去吧!”
说着拍了拍她的手,乔书欣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了神儿的时候,已经是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了,丫鬟宝珠在一旁低低的说着,言语里有不容错识的喜悦:“从来没见太太这样笑过,眼睛里都是笑,还夸您懂事儿,还赏了簪子。小姐,您说,太太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太太有什么高兴事儿吧”乔书欣心不在焉的说道,“是吗?”
小丫头歪着头疑惑的道:“可奴婢觉得今日太太与往常很是不同,平日里太太待人也是温和的,也未曾苛责过小姐,可今日却多出了一些说不清的感觉,小姐你感觉到没?。”
乔书欣心里也是困惑不已,既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她努力回想着方才去玺园的情形,丫鬟们的言行举动,薛槿华神情言语,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许母亲真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吧,想不通的乔书欣带着同样想不通的丫鬟宝珠渐渐走远,回去收拾出行的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