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来各界都不大安稳，似乎有股力量在暗中蠢蠢欲动。”

她：“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乱不断，太平日子的表面之下，都在谋划着不太平的事。”

他：“我想出去看看。”

她：“好，我陪你一起。”

***与八角镇相比，茴香镇算得上是热闹非凡了。街道两旁小摊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临街的铺子客人络绎不绝，酒楼里座无虚席，沿路走来，有好几拨街头卖艺的人，各凭本事，收获一大票围观的人。空荡的八角镇，成全了如今的茴香镇。赶了大半天的路，二人找了一处僻静的亭子歇脚。“择雨，对不起，我没考虑周全。”

妘焫燊满怀内疚，她下意识的一个提议，忽略了背后所牵扯到的诸多事宜，她以为为百姓准备食物，也像桑榆每日为她采摘仙果一般简单，她是天生的神女，生计一词，与她太过遥远陌生，她忘了天地间为凡人设计的命运是生来就要日日为生计奔波，而生计的起源，便是银钱。如今想来，或许桑榆每日的差事，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没关系的，焫燊姐姐，我想过了，积功德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会儿我去找份差事，赚了钱，才能支持我在积功德的道路上顺利前行。”

择雨乐观地说道。“我们上山采摘野果吧。”

思来想去，妘焫燊还是觉得这个合适，只是不知这趟任务还需耗费多久，否则，她要抽空去一趟赢母山，在人间行走，没有银钱，当真是诸多不便。“是我贪心了，以为行善积德就是拯救苍生。拯救苍生，听起来很酷，当年我在佛祖面前发愿的时候，灵山脚下的小仙和精灵们对我又是羡慕又是拜服，如今两百多年了，我只积下九十九件功德。你知道吗，现在他们私下都在传，觉得我这辈子肯定是做不到了的，而且，已经有人劝我放弃了，可是，我不想放弃。我知道，八角镇的命案远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很多，如果遇到危险，我说不定连自保的能力都不够。”

择雨苦笑了一下，“拯救苍生之事，非我之力能做到，那我就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我最大的一份力，然后，也尽量少添乱。”

妘焫燊想说些什么，诸如宽慰她还年轻，积功德的事慢慢来，相信终有一天会成功的；不要在意旁人的看法，坚守自己的本心。转念一想，这些话，看似能宽慰人，实则是一种不痛不痒的关心。她是与天地同寿的神女，即使修行数千年法力无法突破，也还是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来，精灵一族的寿命有限，除了不断地努力修行，要更加不断地努力修行。妘焫燊拉起择雨的手，默念咒语，在择雨的手心留下一枚印记。“这是？”

择雨好奇地看着掌心泛着红光的凤凰图腾，很快，红色的图腾消失不见。“他日，你若有事，到赢母山将此印记示出，能帮你实现一个心愿。”

妘焫燊说道。“可我，要如何使这印记显现。”

择雨看着空空的掌心。“到了赢母山，自会显现。”

妘焫燊言简意赅。“赢母山，是赢母山！那我，有机会见到那位前辈吗？”

择雨激动地说，她听灵山下的小仙猜测妘焫燊是凤凰族人，相传，凤凰一族居于赢母山避世，不轻易接见外人。她生平最大的心愿，修行、积功德，再见一面画神，还有，她想拜见赢母山上的那位，天地间所有鸟族之首，最最最传奇最神秘的人物。从小，择雨时常听说她拯救苍生的事迹，时间久了，她发现大家口中来来去去传颂的无非那几件，这令她更为好奇，她想了解更多。“这个，我也不清楚，她老人家闭关修行，我也甚少见到。”

妘焫燊心虚地说。“焫燊姐姐，谢谢你。”

择雨由衷地说道。“不客气。”

妘焫燊淡淡一笑。继续往前，在一个拐角处，一名小妇人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她的身旁坐着一名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她们面前的一块布条上用朱砂写着“重金寻夫”四个大字。这倒是奇了，既是寻夫，想来是生死未卜，为何要穿孝服。这个拐角位置偏僻，真想寻夫，去当街热闹的地方，人多一些，机会也更大一些。“这位大嫂，敢问你的相公是如何不见的？”

择雨上前问道。小妇人见是两位年轻姑娘，两行清泪无声落下，轻轻摇了摇头，拿起绢帕擦拭泪水。路过的行人有意无意地避开，加快了脚步走过这对母女所在的路段。“这位大嫂，能跟我们说说吗，或许我们能帮上忙。”

择雨再次问道。“小姑娘，别问了，你们帮不上忙的。”

一位壮硕的中年妇人对她们说道。“这位，大嫂，您知晓原委吗？”

择雨问道。中年妇人左右看了一下，迈着小碎步靠了过来，小声地问道：“你们听说八角镇的命案了吗？”

择雨和妘焫燊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听说啊，她的男人就是其中一个呢，她们想领回男人的尸首，那里可是个鬼镇，据说啊，尸体都堆得像山一样高，说不准早就腐烂了，谁敢跑那死人堆里去帮她们找尸首，给再多钱都不去。”

中年妇人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再说了，现在镇上好多从八角镇逃出来的人，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谁还愿意提那些破事，她这不是找晦气呢，我劝你们啊，还是赶紧走吧，别多问了。”

中年妇人适时地出现，完美解答了所有的疑问。“多谢。”

择雨礼貌道谢。“不客气不客气，姑娘，我看你们不是本地人，来玩的，还是路过的？”

中年妇人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转移了话题。“我们只是路过。”

妘焫燊说道。“路过啊，那就不能错过了，我们茴香镇的香料是出了名的，来看看我们的香料，可以带些回去送给你们的小姐妹。”

中年妇人拉起择雨的手，拖着她要往自己的店铺走去。择雨用力挣脱，中年妇人的身上有股似有若无的奇异的香味，闻起来很香。择雨的嗅觉向来灵敏。中年妇人越拉越紧，不肯松手。“抱歉，我们没有钱。”

妘焫燊挡在中年妇人的面前。“我看二位姑娘气质不凡，一会儿让丫鬟送钱来便是了。”

中年妇人说道。“大嫂，我们真的没钱，我来是想找份差事的，你的店铺里可有差事适合我？”

择雨说道。中年妇人的笑容垮了下来，放开抓着择雨的手：“多好个姑娘，可惜是个穷鬼。”

看了一眼披麻戴孝的母女，“穷疯了吧，想赚这个钱。”

愤愤地转身离开。妘焫燊来到小妇人的身旁蹲下：“不知大嫂如何称呼？”

小妇人擦了一下眼泪：“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们两个年轻小姑娘帮不上我的。”

“你可以先跟我们说说你相公的外貌特征，若是帮上了，你也好早日让他入土为安，若是帮不上，你也没什么损失。”

择雨说道。“姑娘，你们不怕吗？那里可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小妇人迟疑道。“实不相瞒，我们有位朋友还在路上，他或许可以帮上忙。”

她们不能暴露身份，妘焫燊想了个善意的谎言，善哉，这应该不算犯戒。“当真？”

小妇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如果是真的，那我定当重谢。”

“其实，我们也无需重谢，只是如果有一些粮食的话，就更好了。”

择雨说道。“有，我家里有，劳烦二位姑娘跟我回去拿，我把相公的画像拿给你们，他的左脚脚踝有一块胎记。”

小妇人连忙收拾面前的布条，拉着她的女儿一起站起来。这是一座宽敞的四合院，门口挂着羊宅的牌匾，院子里杂物随意堆放，看上去有些时日未曾收拾了。小妇人解释说家中突遭变故，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只想找回夫君的尸首，以至于家中有些散乱。她一路引着妘焫燊和择雨来到正堂，让她们稍作等候，带着女儿去往后院。等了一会儿，小妇人母女没有出来。“择雨，你可还记得，昨日我们检查的尸首里，脚上有胎记的？”

妘焫燊压低了声音问道。“嗯，”择雨仔细回想，“我检查的尸体里，没有看到。”

“我也没有。”

妘焫燊说道。“可我们不是还有几个房间没来得及查完吗。”

择雨说道。“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不大对劲，我们先走吧。”

妘焫燊看了一眼小妇人母女离去的方向，有种她们不会回来了的感觉，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迈出院子，卖香料的中年妇人气定神闲地坐在门口候着她们。“皮囊生得倒是不错，不如留下卖给我吧。”

中年妇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只怕你消受不起。”

想到刚才被她紧紧抓住手，择雨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如此费尽心思，恐怕要的不只是我们的皮囊吧。”

妘焫燊冷冷地说。她们先是让那对母女作饵，引来路过的人上前关切，再由中年妇人出面设法将人带到香料铺，说是香料铺子，只怕里面是夺人性命的迷药。不去香料铺也没关系，年轻貌美的小妇人重金寻夫也能引得很多羊上门。苦苦追寻的事毫无头绪，却会在不经意间主动出现，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