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班,秦雨莲就看见周归一和方小鱼站在草坪上,心想,这两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秦雨莲微笑着走了过来,仿佛多年的老朋友,说:“你们两位,在干什么?”
方小鱼笑着说:“我们想请你吃饭?”
秦雨莲下班也没有什么事,无非是窝在出租屋里看看书书、看看电视,也不想这么早就一个人回去,故意说道:“本人胃口挺大的,你们请得起?”
周归一不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你饭量多大?”
方小鱼知道周归一有时有点楞头楞脑的,连忙对秦雨莲说:“我们是想表达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不知能不能赏个脸?”
秦雨莲特别喜欢周归一像她弟弟那样迷迷糊糊的劲头,听方小鱼这么一说,笑了笑,说:“哦。你们两位一起请我,谁做东?”
方小鱼知道秦雨莲答应了邀请,就说:“算是,也不算是。这次请,周归一做东,下次我请。怎么样?”
秦雨莲爽快地说:“好,主意不错。”
周归一老老实实地说:“你主要帮了我,我做东是应该的,这次、下次都由我作东。”
方小鱼乐了,说:“行行行,一辈子都由你东。”
周归一高兴极了,说:“那么,我等到哪里去吃呢?”
秦雨莲又笑了,说:“你们请客,地方还没有定下来?”
方小鱼见状,连忙说:“不敢定,不敢定,找了几个地方也不敢定。主要怕你不喜欢我们定的地方?”
周归一哪里知道下台阶呢,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一不知道你是否答应,二不知道那个地方实惠便宜,所以就没有定地方。”
方小鱼白了周归一一眼,解嘲道:“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秦雨笑得更欢,说:“那好,这附近正好有一家小店,蛮不错的。我们走吧!”
果然,离劳务市场的不远处,就有一家小酒店,名叫“霜满天”。真是个好店名,周归一心里赞叹道,有意境。小酒店干干净净,客人也不多,安静得很。秦雨莲要了一个小包间。三个人刚坐下来,就有一老头提着茶水随即跟了进来,腋下还夹了个菜单。这老头高高瘦瘦,身板笔直,颇有几份仙风道骨。老头一边倒茶,一边将菜单搁在茶几上,朝秦雨莲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示意点菜。秦雨莲朝周归一望了望,周归一连忙摇头,为难地说:“我第一次请客,真的点不好菜!”
方小鱼二话没话,便接了菜单,也不征求谁的意见,就点了起来……老头站在那里,点了头,也没有用笔记下,便不声不吭地出了包间。周归一好生奇怪,说:“他记下来了吗?该不会弄错吧?”
秦雨莲笑了笑,说:“不会的。这家店我常来,老人家是店老板,姓郝,虽然是哑巴,但听力好、记忆好,人们就叫他‘郝厅长’,还有一个女儿也在店里,也是个哑巴,长得比我好看一万倍。客人点菜时,‘郝厅长’从不用笔记。结账时,也是一口价,分文不差的。有人不服,‘郝厅长’会一五一十地写出菜单,清清楚楚的。”
方小鱼正在掏烟,听到秦雨莲这么一说,吃了一惊,问:“不可能吧?十哑九聋,真是奇怪。”
周归一想了想,说:“我知道是为什么?”
秦雨莲不相信,有点急切地说:“你怎么知道?”
周归一神神秘秘地说:“这样吧,我们三个人每人报一个数字,我起卦试试,也许可以得出老人家哑口的原因。”
方小鱼掏出烟,扔了一支给周归一,望着秦雨莲,说:“行。我们试一试?”
。周归一接了烟,却不愿点火,说:“空间小,女生在;不抽烟,多吃菜。”
方小鱼一听,连连说:“对对对,忍一忍,不抽了。”
于是,秦雨莲依“哑”字的笔划数报了一个“9”,周归一按“口吃”的“吃”字笔划数说了一个“6”,方小鱼随口说了个“8”。周归一双目微闭,喃喃自语,摇头晃脑,叽里咕碌一番,说:“小周某,已经知晓!”
秦雨莲睁大眼睛,说:“什么原因?”
方小鱼又掏出了烟,在手中把玩着,催促道:“快快快,说说看。”
周归一站了起来,一幅少年老成的样子,说:“9为上卦,是天;6为下卦是水,天水《讼》卦,8为二爻动……一场官司一场梦,心结难解纠结中;儿往西走妻往东,父女皆是假哑聋。”
方小鱼忍不住点了烟,说:“你是说他们父女俩都是假哑巴?”
秦雨莲接着小声说:“是不是说因为一场官司,害得他妻离子散?”
周归一笑了笑,说:“当是如此。”
正说着,“郝厅长”端着一盘菜进来了。周归一用手比划着,示意拿笔纸来,“郝厅长”似乎不知所措,只是望着周归一,表示不解其意。周归一朗声说道:“官司本天意,何苦太痴迷?往东东流水,西边犹可期!”
“郝厅长”一听,微微一怔,连忙去拉周归一,嘴里依然伊伊哑哑,却不住地点头、摇头。周归一扶了扶“郝厅长”,说:“人生好光阴,何苦不作声?一旦年已老,膝下绕子孙。”
“郝厅长”不作声,眼眶却红了,转身出了包间,回头对周归一树起了大拇指。秦雨莲好生惊讶,说:“厉害,厉害。”
心里却更是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周归一了。方小鱼吐了一口烟,对周归一说:“你啊,我看就是一个神童转世、神人投胎。”
周归一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神情淡淡然,说:“非也非也,此次也是凑巧测准了。小周某的水平,诚为一般也。”
这时,两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女子,端碗托盘地进来了,开始上菜。一会儿,周归一忘了自己说不准抽烟的话,找方小鱼要了一支烟点上,也有模有样地抽了起来,显得十分陶醉。秦雨莲望了望周归一,情绪却陡然低落了下来。原来,秦雨莲发现这周归一除了与她的弟弟秦云松年龄相仿,长相酷似之外,今天又见识了周归一异于常人的本事,觉得自己与周归一之间似乎隔了点什么,心里莫名地忧伤起来。方小鱼觉察到秦雨莲的异样,便掐灭了烟头,说:“对不起,我抽习惯了。”
秦雨莲缓了缓神,轻声地说:“没关系,给我也来一支。”
周归一连忙应和道:“抽吧抽吧,解解心烦。”
秦雨莲却摆手说:“不抽了,吃饭吧。”
方小鱼扔掉手中的香烟,说:“对对对,我也饿了。”
此时,两个女子进进出出,已将菜上好了,其中一个女子笑着说:“各位,郝总特别交待,今日饭菜酒水全部免单。”
说完,又说了声“请慢用”,就出了包间。方小鱼大喜,说:“虽然是归一作东请客,但因为老板免单,所以不算,还得继续请下一餐。”
周归一扔掉烟头,说:“方兄,说什么便是什么,下次我请,我请。”
然后,又望着秦雨莲,一本正经地说:“今日,小周某聊备饭菜,以谢秦小姐之恩。请方兄作陪,亦谢兄弟之情。不成敬意,恳请包涵。”
这番不伦不类、文白夹杂的话语,惹得秦雨莲暗自发笑,情绪好了一些。方小鱼也觉得周归一有些滑稽,说:“坐下坐下,别太正式了。”
周归一坐了下来,说:“礼仪之邦,不可造次也。”
方小鱼正准备动筷子,又放了下来,说:“秦小姐,喝点什么呢?”
秦雨莲拿起筷子,说:“谢谢你们。这样最好,也不用上什么饮料。周归一,和我弟弟形似神也似。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他,我真以为是我弟弟回来了。”
周归一已埋头吃饭,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放心,会回来的。”
方小鱼给秦雨莲夹了菜,说:“想开一些。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要想得太多。”
秦雨莲停下筷子,说:“谢谢。我们秦家,只有我们姊妹俩人,弟弟云松从小聪慧,是我们家的希望。可惜的是,因为高考失利,心结难解,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已有三年多了。我父母放下田地里的话,四处寻找我弟弟。我现在既不知道父母在哪里找弟弟,也不知道弟弟到在哪里生活?偶尔父母来一个电话或托人带信过来,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
方小鱼推了推周归一,说:“客人没怎么吃,你倒吃得起劲,你说说,秦弟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周归一也不恼,说:“起个卦,起个卦。”
秦雨莲望着周归一,说:“用什么起卦?”
周归一抺了抺嘴,说:“我就用他的名字起卦。你面朝东方,在心里将秦云松默念三遍,祈望他平安归来。”
说完,就起身拉开包间门,四下望了望,又将门关好。秦雨莲一一照办,坐好,又默念了一番。周归一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秦云松,依名字起卦,乃泽雷《随》卦,不错啊。秦云松在岭南那边,认识了一对父女俩,跟着学习与金有关的技术,大约是金匠什么的。哦,秦云松快要成家罗。那女的皮肤白晳、个子不高、额头光洁。”
秦雨莲急切地问:“你是说我弟弟有了对象,快成家了?”
周归一笑了笑,说:“不出意外,元旦前回来。”
方小鱼一听,拍了拍大腿,说:“我信,我绝对相信。”
秦雨莲也信了,激动地说:“周归一,谢谢你。”
等三人吃饱了,秦雨莲偷偷地去结账。那店里的收银员死活不要,说是老板交待了的。秦雨莲坚持要给钱,说:“开店不容易,挣的是辛苦钱。”
周归一闻讯过来,说:“成人之美,莫图己安。”
方小鱼不懂,问:“这么高深?”
周归一说:“老板不收钱,欲图个心安。我们不给钱,乃遂其心愿,此成人之美;我们偏给钱,图自己心安,反而伤了老板的心。所以……”话没说完,秦雨莲打断话头,情不自禁地说:“有道理。走。”
不料,刚出小店,没走几步,就有人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