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惨败“蚂蟥”之后，周归一自信心一度大受打击，沉寂了一段时间。但是，与城管“红袖箍”的这番交火后，周归一又完全恢复了先前的状态，而且似乎更加自以为是，忘乎所以了。“郝厅长”听说周归一要回大宥老家看看，自然不会反对，心里却纠结得很。尤其是周归一要骑马回去，“郝厅长”更是无法理解。这“小川”不过是矮种马，脚力也只是一般，行进的速度也赶不上军马；一旦路上的饲料难以保证，说不定就会弹尽粮绝，人仰马翻。可是，周归一执意要这样做，也没有办法阻止他。更主要的是，周归一的言行，让“郝厅长”心里越发担忧起来。不是说周归一心眼坏，人不聪明，而是这家伙多了些自我，少了些冷静；多了些膨胀，少了些约束。归根结底，“郝厅长”是担心女儿九九的未来。于是，“郝厅长”就悄悄地与女儿九九商量，到底该怎么办？一般来说，女人特别喜欢两种类型的男人：一种成熟型，能够像父亲一样为女人遮风挡雨；一种少年型，像孩子一般的，需要女人照顾和疼爱。这周归一，你说他成熟吧，他却常常不按套路出牌，屡屡制造一些麻烦；你说他没有长大吧，他却道理一大箩筐，好像什么都懂。虽然九九和周归一的关系似定非定，但好像事实摆在那里，自然会顺理成章。可是，九九的心里从轻松愉快到迷茫矛盾，确实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以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是，历经了苦痛的九九，心智已锤炼得非常成熟；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容易堕入情感的泥淖；她拥有智慧，充满理性，已渐渐地从迷雾之中走了出来。父女俩坐在一个小小包间里，这是最近霜满天开设的品茶间。品茶间靠墙摆放着长条沙发，沙发上铺有长巾，置有抱枕一对；中间茶几一张，乳白色，干净透亮。茶几上有细腰、紧口小瓶一对，齐腰清水，斜插着玉兰花一枝。那玉兰花叶青花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九九为父亲沏好茶，等着父亲开口。“郝厅长”晃了晃头，轻轻吹了吹杯里的浮茶，小啜了一口，说：“九儿，归一要回老家看望父母，你有什么想法？”

九九也想听听父亲的意见，说：“我听您的。”

“郝厅长”也不在意女儿的态度，说：“我是左右为难啊！本想准备些蜀州特产给周归一带回大宥，又恐他不要；不准备吧，又觉得过意不去。”

九九一听，知道父亲确实为难了，而且是因为为自己的女儿着想才如此为难。否则，别说他周归一回老家，就是到月球上去，又关他们郝家什么事呢？于是，九九故意试探道，说：“爸，您是不是要我陪他去大宥？”

“郝厅长”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暂时不行，眼下还不是时候。我想啊，是不是给他一点钱，再买些礼物给他带上？”

九九心里有数了，却没有立即回答，目光看向窗外。窗外，玉兰树依然青青翠翠，干粗叶繁，有零星的花朵开放在树冠之中，点缀在枝叶之间。三两麻雀地里觅食，蹦跳蹦跳。蜀州初冬的天空阴沉着脸，表情淡然，也不知道是准备着让雪花飞舞，还是打算叫阳光朗照。一会儿，九九收回目光，望着父亲，认真地说：“不要管他。什么都不要送。他走，欢送；他来，欢迎。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郝厅长”吃了一惊，突然间，真真切切地感到女儿长大了、成人了、有主见了，心里轻松了许多，说：“这是不是不太妥当呢？”

九九又给父亲添了茶水，说：“骄儿不孝，骄狗上灶。你是不是担心女儿以后嫁不出去？”

“郝厅长”乐了，双手一拍，说：“好。爸爸听你的。”

周归一当然不知道这父女俩的想法，只是一门心思准备回老家。马属于植食性动物，主要饲料以草料为主，还需要吸取一些微量元素。周归一到街上买了几斤黄豆和两袋奶粉，算是给“小川”准备的精饲料；还买了一个小小的罗盘。至于草料，打算路上再说。方小鱼知道周归一也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主，也没有正儿八经地搞几天事，手头一定拮据，此时返乡，他方小全不能不帮助一下。于是，就掏出二百块，要送给周归一。周归一死活不收，说：“小鱼兄，上次去你老家，我只顾买马，也没有孝敬老母亲，我怎好意思要你的钱？”

方小鱼死活要给，说：“若嫌少，我也只有这个能力。我们是兄弟，你手上也没有二两银子，总不能沿路乞讨回家吧。”

周归一却恼火了，说：“既然是兄弟，你就得尊重我的意愿，不要逼我啊。我起过卦，路上自有贵人相助，放心吧。”

方小鱼不知道周归一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不好多说了。其实，周归一手中确实没有多少钱，但是，他就是不愿放下架子、抺开面子，如同癞蛤蟆垫床脚——死撑硬扛。秦雨莲万般不舍，心里并不愿意周归一走，生怕失去了她生命中最令她心动的男人。缘分确是如此，这秦雨莲不知怎么的，就是特别喜欢周归一，容忍周归一的优点和缺点。但是，纵然心中有意，口却实在难开啊。秦雨莲就是再痴情，也不至于贸然向周归一表白吧。弄得好，皆大欢喜；弄不好，打击太大。于是，秦雨莲只好买了一些东西，又担心周归一路上不方便携带，就买了一个双肩式的背包，将物品装好，还在里面放了几百块钱。周归一没有拒绝，很感激地收下；周归一虽说不懂秦雨莲的心思，但一直念及着秦雨莲的好，特别帮忙找工作的事情，让他难以忘怀。是的，在周归一的心里，除了曾经对九九有过一点点特别的感觉外，的确不曾对其他的女性有过特别的想法。小玉，是摇篮定的亲，谈不上什么感情；叶秀儿是同学，也只是有些接触而已；秦雨莲时时关心自己，像大姐姐一样，让他心安理得。这天，周归一早早起了床；寒月在天，霜花满地。周归一先给“小川”喂了饲料，又让“小川”喝了水，小声地说：“小川，今天我们启程，回大宥，听话。”

“小川”摇了摇尾巴，嚼着饲料，好像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郝厅长”、九九、秦雨莲、方小鱼，还有朱菜头都来了，给周归一送行。这是一个好天气，晴朗干净，难得的冬日小阳春。虽然寒意犹重，但不至于北风呼啸，大雪封山。“郝厅长”拍了拍周归一的肩膀，说：“还是那句老话，九九归一，我们等你回来。”

周归一笑着说：“我也是才想起来，这霜满天的名字得改一改，不能太过沧桑了。”

“郝厅长”大度地笑了笑，说：“这个提议不错，九儿，你想想改个什么名吧！”

九九接过话头，郑重地说：“好。周归一，你一路上要注意安全，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周归一立即回答道：“放心。我记住了。我和小川会注意安全的。”

秦雨莲久久注视着周归一，仿佛送别出征的夫君，泪水盈眶，喉咙发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周归一好像察觉到秦雨莲的异样，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就对秦雨莲说：“云松回来后，不要刻意挽留，越留越出事。随他的便，自有好结果。”

秦雨莲连连点头，像个小女子似的，说：“嗯，嗯。你要多加小心，记得早些回蜀州；要不，我们就去大宥找你。”

朱菜头倒是没心没肝，说：“要找周归一，也是我们郝老板出钱找。他是霜满天的人，你和我都不用操心哟。”

方小鱼怕秦雨莲难受，就上前一步，说：“大家都回去吧，我来送送他。”

周归一却不干，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大家各自忙去，方兄，小周某走也。”

说完，不等方小鱼反应过来，就跃上马背，轻扬马鞭，双腿一夹，说：“小川，我们走。”

那“小川”心领神会，猛一抖身，就驮着周归一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