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碧莹被禁足，宫中一下就传开了。粹玉宫本是太平之地，自从知道宫中慎贵人偷窃国宝被抓了现行，宫中的人都纷纷绕道到粹玉宫前想看看究竟是何许人可以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来。青宵将一群人哄散后进来说道：“这些个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等国宝找到了，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柳碧莹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仍旧是每日拿了书卷看书不做他事。绿漪又暖了一个汤婆子塞进柳碧莹盖着的云丝绵被下说道：“这吃穿用度减半，屋里头也就格外冷一些，主子可还受得住？”

柳碧莹微微笑：“不过是减半罢了，冬日里还是过得去的。”

“话是这样说，可奴婢瞧着主子明显清减了不少，胃口也不好。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若是到了那时还是只有这些炭火便是远远不够的。”

“你且安心便是，昭仪娘娘定会将国宝找回来的。”

柳碧莹抬了抬头，揉了揉酸疼的颈子，“只是不知这国宝究竟是何物会这样珍贵。”

绿漪将柳碧莹的锦被掖好，不让冷风进去才说道：“主子不知道么？那国宝是一颗明珠，传说是鲛人珠，夜里熄了灯火看来便是耀耀生辉如同白昼呢。”

“还有这等宝物倒是稀奇，难怪耶律皇子那样看重呢。”

“可不是么？这皇子也是，拿了国宝来定当早早儿献给皇上才是，还自己藏着掖着，这下好了，丢了之后又怪罪在主子身上。”

柳碧莹扬手将耳边散落的发挽在耳后笑说：“想来他现在自己也着急着呢，当时虽说找不回国宝便会宣战，可丢了国宝他自己也难辞其咎。”

绿漪忧愁的说道：“也不知是谁偷了，还是早些归还才好，否则宫中查得这样严，拿着便是烫手山芋。”

柳碧莹颔首：“你们可将我宫中各处都瞧过了？”

青宵回道：“都瞧过了，没有发现国宝。奴婢们叫小路子一众日夜看着呢，再加上有皇上的旨意，没人敢私自入粹玉宫的。”

“那便好，我就担心这人会自己拿不住明珠便栽赃嫁祸给我。”

柳碧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出了这事后，胡玄然比柳碧莹更早想到会有人栽赃嫁祸便提前知会了桐镜叫她看着，有了桐镜在，就算是个虫子也别想进了粹玉宫。几人正说着，柳碧莹突然抬眼看见祁官尔打了帘子进来。“姐姐来了，快来坐。”

祁官尔敛裙进来，身后的春繁说道：“哎呀，这屋里怎得这样冷，跟冻着冰似的，可是内务府没有给足贵人娘娘份例的炭？”

青宵闻言冷着声音说道：“皇上说了，份例减半，只是内务府减半得彻底罢了。”

柳碧莹轻轻喝止了青宵转头问祁官尔：“近来总是落雪，天儿也冷，姐姐可多添些衣裳，仔细别着了风寒。听说昨儿皇上去了你那里？”

祁官尔娇颜一红，嗔怪地看了一眼柳碧莹：“对自己的事倒是一点儿不上心。皇上是去了我那里，左不过是喝茶聊聊天罢了。”

柳碧莹笑了声：“姐姐那里相比着其他娘娘的殿中多了几分沉静气，换了我我也是愿意去的。”

“尽说些傻话，我来是来送东西给你的。”

祁官尔从袖中取出一瓶伤药，“这药是皇上让我给你的，你好生用着，瞧着脸上红肿还未消下去呢，看了叫人心疼。”

柳碧莹攥着伤药药瓶有些恍惚，想起南宫彦临走时握着自己的手，现在又是伤药。难道，他是相信自己的？相信自己没有偷窃国宝？这样的念头让柳碧莹多了几分不知所措与难以掩盖的欣喜。祁官尔看着愣神的柳碧莹，含了桌山搁着的一颗雪梅又说道：“是我遣人请皇上过去的。”

柳碧莹眸光一闪：“姐姐可是查出是谁做的了？”

祁官尔颔首，面上带着一丝犹豫：“只是这人不好办。”

柳碧莹挑眉，脑海中将宫中的人尽数想了一遍：“可是沐贵妃？”

“是她手下的奴才苏云。”

柳碧莹还记得苏云，虽是被陆惟山教训过，可她总觉得苏云这人阴郁，有点儿不安分。“苏云是沐嫣身边的人，我将此事告知了皇上，皇上没有回复。”

想想也是，沐嫣是丞相的女儿，苏云是沐嫣的人，若是动了苏云便是在沐嫣头上动土，看沐嫣那护短性子，估摸着在前朝沐丞相也不会叫南宫彦好过。其中错综复杂，便是南宫彦都想省去麻烦的。柳碧莹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她对祁官尔说道：“姐姐且放心回去等着，接下来的事便由妹妹来做。”

祁官尔一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现在在禁足，若是随意出去可是抗旨不尊，切不可胡来啊。”

柳碧莹胜券在握的笑笑：“姐姐放心便是，我自有分寸，姐姐就等着领赏吧。”

祁官尔走后，柳碧莹在睡梦中梦见了许久不见的南宫逸。南宫逸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见了柳碧莹连忙迎了上来。“听闻你被陷害了？可有人难为你？”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柳碧莹一遍，反而叫柳碧莹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说话的口气很笃定，他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柳碧莹意识到这一点时多少有些欣慰与感动。“无碍，很快便会真相大白了。”

南宫逸长舒了一口气：“我瞧着你清瘦了不少，可是为了此事伤神？”

“要说伤神，估摸着耶律俊池比我还伤神呢，这遗失国宝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柳碧莹好心情的打趣气耶律俊池来，不过说来，他对女人都手下不留情这一点，柳碧莹心里头还是有些鄙夷的。“我在宫外许多事都帮不上你，若是你在宫中受了委屈，我也只能听一听，这样无力的感觉我真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柳碧莹一时也有些感慨：“我与你志同道合这已非常难得，有个这样懂的人我心里便是很感激了。”

至于为什么南宫逸用“再”字，柳碧莹没有细想。她一直很清楚的，南宫逸倾心与什么人，可她不知道是谁，也知道南宫逸将自己做了对方的替身，其实这样是最好的，各取所需才是最安全的。南宫彦与自己的距离，越发危险，是自己都无法控制得了的。南宫逸见她出神，心中有些痒痒的，便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的触感，好得出奇。南宫逸一低头，就看见柳碧莹在看着自己，一紧张，便连忙收手后退两步，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道歉。柳碧莹莞尔：“你这样脸红看着格外好看。”

南宫逸似乎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女子调戏了，连忙说道：“满嘴胡言乱语的，也不知羞。”

柳碧莹坐在他身边笑起来，发出清脆的笑声。南宫逸有些无奈的随着柳碧莹笑，他已经习惯了阿染这样不拘小节，似乎这样才是最真实的她，不是隐忍克制，不是冰冷尖锐，完完全全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有烟火气，像是冬日煮开的姜汤，貌不惊人，却暖心暖肺。“南宫逸，与你在一起总是格外的自在。”

柳碧莹转头粲然一笑，像是最明媚的阳光。南宫逸被她的笑容蛊惑，握住了她的手。柳碧莹愣愣看着南宫逸，目光深沉。南宫逸几乎红透了脸，可是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越发大力的将柳碧莹的手握在手中。“南宫逸，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人。”

柳碧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动，可即使这样南宫逸说话还是结巴了起来：“鸢儿，你还想瞒我多久？”

柳碧莹一愣，几乎是立刻否认：“谁是鸢儿，你不要认错了。”

“《平沙落雁》是我教与你的，我改动了其中几处，若你不是白雪鸢是不可能弹出那个调的，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你还想瞒我多久？”

南宫逸的目光清明坦荡到极点，柳碧莹撇过眼去，有些心虚的回答：“我只是听鸢妃娘娘弹过便记住了罢了，鸢妃娘娘已经去了，总是拿故人说事是对故人的不敬，还请楚王殿下不要讲这样的话了。”

南宫逸的手紧紧攥拳，一双眼里是说不出的愤怒不满，可终究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手长长吐了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郁结吐出。他用几乎缓慢的声音说道：“你说不是便不是吧，只是阿染，可千万别露出马脚了。”

柳碧莹浑身一颤，觉得背脊犯冷，可嘴上仍旧执拗着：“你瞧你说的多吓人，我本就不是，总是将我认错，与你与我有什么好呢？况且不提及已故之人也是对她的尊重不是么？”

南宫逸认认真真看了她许久，柳碧莹如芒在背，他的目光叫她不自在，仿佛与方才那个红着脸的人不是一人似的。不愧是皇家子孙连目光都这样叫人害怕。柳碧莹小声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得这样步步紧逼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