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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天边飘来几层薄云,遮得一轮半圆的月亮有深有浅,顾长云慢条斯理地撑开窗子散热气儿,眉间带着懒意,颤了几分魇足的颜色,又去点了松香,折回来将挡蚊虫的纱屉子摆好。
桌上晾着热茶,顾长云尝了尝温度正好,便拎了茶壶绕过屏风进了里间。 窗边隔着盆温水,云奕懒洋洋趴在大迎枕上,鬓边带着湿意,身旁塞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药枕,脚下踩着一白玉枕散热,脚踝自皮肉下润润地透出一抹绯红,见他回来,撑了撑手问他要茶喝,呢喃一句,“渴……” 顾长云瞥一眼她的脚踝,随手将玉枕掀到旁边,侧身坐在窗边,俯身以唇轻轻贴了下她红意未消的眼角,“知道你渴……好生可怜,跟怎么了似的。”云奕软绵绵飞他一眼,被温柔地搂抱到怀里,就着他的手慢慢饮下两盏温热的蜜水,一开口被自己的嗓子吓了一跳,蔫蔫地闭嘴哼哼两声。 顾长云愉悦的低笑声在头顶响起,指尖安抚地在她喉咙上揉了几把。 “破铜锣鼓的嗓子,这次就算罢了,不用你开口哄我高兴。”
云奕不满地往后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 “……行吧,也算是开口了,”顾长云愉悦地点点她红肿的唇瓣,“还要茶么?”
云奕轻咬他的指尖,叼着磨牙,摇头。 顾长云眯了眯眼,警告地按了按她的犬齿,抽出手将她送回一堆枕头间去。 灯熄了,云奕乖顺地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躺姿,看他站起将水盆送出去,屏风外的人影模模糊糊,在那顿了一会儿才走进来,故作自然地脱衣上床,躺到自己身边。 现在倒不矜持了,云奕半梦半醒依偎进一个温热的臂弯,迷糊想起这是自己的屋子,悄悄勾一勾唇,蹭了蹭结实的皮肉安心坠入梦乡。 直到耳边呼息变得自然平稳,顾长云才放松下身子,不动声色将人往怀里紧了紧,闭眼睡去。 外面,云十一面不改色给耳尖红红恨不得埋头进碗里的云十三夹了一筷子炒兔,镇静自若,“多吃点,你什么也没听见。”
云十三狠狠点头,含泪又往嘴里扒一大口饭。 隔两日,南衙禁军副都督凌肖率人例常巡卫时,在陋巷发现一名昏厥男子,疑似吸食禁物过量,带回府邸审问,根据其证词搜查出一间倒卖禁物的中间人藏身的院落,更循其蛛丝马迹彻查出两家私下进行禁物交易的暗庄,全部依照国法处置,另张贴告令以诫百姓。 关于禁物的可是大事,众人一传十十传百,告示贴上不消片刻,便从四面八方陆续涌过来好些人挤着看。 一旁,六名南衙禁军不苟言笑左右分别列一小队,警惕人群中状有古怪之人,倒卖禁物的中间人没抓全,制造混乱跑了几个,还在追捕中。 凌肖一手抚刀目光静静扫过人群,汪习站他身侧,没逮着一个面有异色的,面含春情偷偷摸摸望向这边的姑娘倒不少,忍不住咂舌暗暗感慨。 广超从另一边走来,低声道,“头儿,已经半个时辰了,其他地方我们也张贴了,都还没消息呢。”
其他地方有庄律他们盯着,凌肖在人群中没找到想见的人,丝毫未流露出失望之色,淡声道,“继续盯着,勿要放松警惕。”
汪习广超两人颔首称是。 人群的窃窃私语没能提供上有用的消息,凌肖略待一会便回了禁军府邸,意料之内得知宫中有人来传圣旨,凌志晨面色沉沉立于一旁,隐秘地压着不快。 来传圣旨的除了太监,还有一护卫似的男子,面无表情,眸光冷厉,凌肖一眼看过去,笃定他手上沾染过许多人命。 太监讨好地对着凌肖笑,嗓音尖细,拿捏作腔,听得他不适地垂头皱了下眉。 皇上下旨封赏,凌肖接旨谢恩,态度不卑不亢。 身后男子目光紧紧追随他的一举一动,两人目光无声较量,最终是男子漫不经心扯了扯嘴角,错开了目光。 凌志晨同太监客气几句,向后侧目,命陶明送人离开。 陶明知意,几人离去,院中只剩凌肖凌志晨二人。 凌肖一手托着明黄圣旨,垂眸面对着院门不知想些什么,凌志晨拧眉望着他侧影许久,见他没有过多与自己交谈的意思,自己又寻不出话题来,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也不知何时到了这等境地,凌志晨冷哼一声,心烦意乱,僵硬地询问几句此案的细节便不了了之,凌肖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说话行事都很守礼恭敬,挑不出差错。 就是因为挑不出差错,凌志晨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家中的亲儿子凌鸣,一声长叹脱口而出。 萧丞重视,皇上重用,想必接替自己这个位置的人除凌肖之外别无他人,只是皇上手下掌管北衙,南衙北衙分属两派,萧丞绝不会轻易将势力拱手让人…… 这是潭浑水,而凌肖,注定要趟一趟了。 随年岁增长和手下无人的无力感陡然包裹全身,凌志晨眸光微闪,负手离去。 三合楼,如苏力身上红疹刚长好,被月杏儿安排在院中趁着太阳刚出来,可怜兮兮坐在一堆杂七杂八的草药间收拾草叶,叶子上带着早上山间的湿泥,月杏儿嫌这活脏手,抓了把瓜子在一旁咔嚓咔嚓地磕,一地瓜子皮还等着如苏力来扫。 草原上的孩子听力不输月杏儿,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因多日没出门透气,心痒痒地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往墙头张望。 月杏儿阴森森一笑,“外面正抓异族呢,你这双眼睛这体格一出去,马上就被抓进大牢吃牢饭,睡觉都得和老鼠窝在一起。”
如苏力浑身一凛,竟是这就信了,搓了搓手上的泥巴满脸写着可怜。 “月杏儿,你又吓他!”
屋顶上传来人声,两人抬头,看见房顶上一男子探出头来,朝两人嘿嘿一笑,扬了扬手中一纸包,朝月杏儿扔过去。 月杏儿眼睛一亮,跳起接住纸包,朗声笑道,“谢了!”
男子笑着摆摆手,很快消失在屋檐后。 如苏力对此已习以为常,面不改色择下一片带虫眼的叶子,嘟嘟囔囔,“第七个了……” 月杏儿耳尖,瞥过去一记眼刀,“你说啥?!”
“这是这几天第七个给你送东西的男人了,”如苏力老实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过你们中原人长得好像差不多,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的中原话流利了许多,月杏儿无语,“哪儿长得差不多了,你个小瞎……一共就四个,晏箜不在,请他们帮忙给我捎东西。”
如苏力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无辜问,“你说什么虾?今中午吃虾吗?”
“……吃个屁。”
月杏儿唯恐他继续追问“个屁”是什么东西,捧着纸包一溜烟跑上楼。 如苏力挠了挠脸,一脸茫然。 不多时,房顶上又传来喊月杏儿的声音,如苏力蔫不拉几地低着头,听月杏儿没有回应,忽然眼前出现一个黑影,那人从屋顶上跳下来吓了他一跳。 “你就是如苏力?”
韦羿笑眯眯环视一圈,问他,“这后院没其他人了吗?”
陈师傅气势汹汹地提着菜刀出来了,“什么没其他人?”
韦羿笑容一僵,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没说您呢陈公,我问月杏儿,问月杏儿呢。”
陈师傅冷哼一声把菜刀放下,“你瞎吗不会自己看?”
狐疑道,“你找人家丫头干啥?人家和晏箜才是一对儿,看不上你这老男人,你岁数忒大了些,死了这条心吧……”
韦羿嘴角一抽,“打住,打住,陈公,我有正事,要不我去前头找柳正也成。”陈师傅掂了掂菜刀,将信将疑地回去剁肉去了。 如苏力坐在小板凳上一脸呆滞,看着不大能理解他们说的啥意思。 韦羿无奈,朝他做个鬼脸,刚要溜去前面,楼上月杏儿伸出来个脑袋,疑惑,“韦羿,你来有啥事?我家小姐不在。”
韦羿瞄了眼窗户后若隐若现的陈师傅,僵硬笑笑,“哈哈有事,我前头找柳正去。”
说罢开溜,顺手顺了个青瓜,啃着青瓜猫着腰撩开帘子跑了。 柳正浅笑一手接过客人的饭钱,一手持笔在账本上麻利勾下一笔,低头将银钱收入抽屉时对上一双无辜的人眼,目光缓缓下移扫过他憋屈蜷在角落的姿势和手里啃了半截的青瓜,忽然觉得有些胸闷气短,扶额头疼道,“你今儿又是唱得哪一出儿?”
韦羿露出一个朴实无比的微笑,“这凉快。”
柳正回以微笑,抬头目光淡淡扫过窗外门外,继续算账。 韦羿一愣,心如死灰地想三合楼真是个伤心地。 片刻,他艰难伸手拽了拽柳正的衣摆,“腿麻了。”
柳正冷淡地嗯了一声。 “……”韦羿一副要撅过去的样子,“我有正事,要不你蹲下来听我说说?”
柳正瞥他一眼,目光好像无声询问他是不是傻子。 一个两个的,真当人没脾气吗! 韦羿在他的注视下沉默着抱着凳子换了个姿势,能屈能伸,“云奕不是花钱雇我在京城这一圈转悠么,昨儿我在东郊发现了一队蒙面黑衣人,差不多二十来个,劫持了一队商队,还有个长得像明平侯拉入大理寺那新人小子的无辜路人……” 柳正静静听完,冷漠地又嗯了一声。 韦羿几欲窒息,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没崩出来后半句话。 委屈,“我按云奕说的见着这种事就上去掺和一脚,被人追杀到现在,太欺负人了。”
柳正冷静发问,“你没打过他们?”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韦羿冷静地扒着柜台站起来,捶捶腿,一瘸一拐地往后面撩开帘子一声不吭走了。 柳正神色古怪看着他的背影,流露出浓浓的幽怨的哀伤,绷不住笑出声,很快轻咳一声压住,一手握拳抵在唇前遮掩笑意。 韦羿委屈,表示他们就会欺负老实人,顺手又顺走了根青瓜。 柳才平慢悠悠晃出来,敲敲柜台,“这我看着,你先去办事。”
柳正笑着称是,从柜台后绕出来,正欲上楼,想了想还是让伙计去给明平侯府递个信,毕竟雇人的人在那里面,这钱不能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