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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另有隐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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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天说变就变,天边层层叠叠压下来阴云,竟是眨眼间天地黯然失色,聂家院中缭乱的光与影刮人眉眼,剑气森冷饱含杀意,同样层层叠叠压下来,击退了层层家丁护院,大片大片的血迹失却颜色,隐隐透着灰败的气息。

  不断有人倒下,被人往后拖去,再有人补上,而人群后的聂仕行脸色苍白,持剑的手青筋毕露,微微颤抖不止,唇角缓缓流下一道鲜血。

  白彡梨面色冷肃,身上有几处刀伤,雪白的衣上沾染了暗红的血痕,多数都是他人的,她剑刃直指聂仕行,咬牙一字一顿道,“常齐物的尸骨,在哪?”

  聂仕行缓缓直起腰,环视院中情状,护院虽坚持以刀剑相对院中单薄女子,却面带畏惧,犹豫不敢轻举妄动,白彡梨目若寒星,侧脸沾了血点更显得周身气势势如破竹,自己技不如人,内衣消退紊乱……

  属实是能一眼望到结局的局面。

  后院尚有夫人和幼子,想及当年,聂仕行眸光一暗,顿增沧桑之感,暗叹造化弄人,因果轮回。

  他收了剑,以袖擦去面上血痕,面上竟生出几分决然之色,侧身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常夫人,且随我来罢。”

  白彡梨眸光一凛,冷笑一声,不知他玩什么花招,毫不怯场,抬臂拭去剑上点点血痕,拎起她带来的包袱,随他往一个方向去。

  一路沉寂,聂仕行察觉到身后犀利如鹰的目光,默叹口气,将一扇暗门打开。

  扬起一层灰土,白彡梨若有所感,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睛亦愈发明亮,只是仍警惕地盯着聂仕行的一举一动,看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照亮往下的台阶,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暗室。

  暗室中只有一方石台,上面放着一个木盒,白彡梨走近嗅到沉香木的味道,多看了一路低着头的聂仕行一眼。

  木盒打开是一个黑色的坛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个答案呼之欲出,白彡梨按捺住内心波动,闭了闭眼,平静道,“你们将他烧成了骨灰。”

  聂仕行面上闪过一丝悔意,“路途遥远,尸骨难以保留,在下便擅自将常兄的尸骨火化……”

  一口一个常夫人,一口一个常兄,白彡梨讥讽一笑,抬手将削铁如泥的剑刃送到他侧颈,“别耍花招,把盒子拿起来跟我上去,休要用你的脏手碰坛子。”

  聂仕行沉默一瞬,哑声道,“当年真的另有隐情……”

  这种话白彡梨听过太多,所有和常齐物之死有关的该死的人,在她剑下都会来这么一回,或声泪涕下,或疾言厉色,说的都他娘的是屁话!不过是为自身开脱之词。

  察觉到她身上溢出来的不耐烦,聂仕行咬咬牙,走到石台前按下机关,听到“咔”一声轻响,白彡梨脸色陡然一沉,手腕一转聂仕行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线。

  聂仕行置若罔闻,缓缓让开身子,让她看中空石台里藏的几本剑谱。

  聂仕行苦笑,“当年瓜分常庄,我只得了常兄的几本剑谱,这才是他们口中我得的东西,常兄的尸骨是我避开众人私自转移走的,其他人并不知晓。”

  白彡梨剑刃未动,目光缓慢在聂仕行,骨灰坛,剑谱三者上游走。

  聂仕行一咬牙,“剿灭魔教一战另有他人操纵背后,我等不过是那人手中的棋子……”

  白彡梨静静听着,淡声开口,“你若对齐物有七分歉意,便会将他的骨灰坛置于这石台内暗格中。”

  聂仕行的表情由后悔变得茫然,最终僵硬。

  白彡梨垂眸看着他手中的木盒,继续道,“可惜你的歉意不足三分,他人若发现此等密室也只是能看见一坛骨灰,若是我来了,你还能借此添一些仗义好感……”

  “齐物一生恣意洒脱,不羁自由,你却在他死后将其困锁在这窄暗的地下密室,可惜,你确实不配道这句常兄。”

  白彡梨的声音极轻,却压得聂仕行胸闷头晕,张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白彡梨不再拖沓,剑光晃过他的眼,寒声道,“拿上剑谱!出去将庄子里所有关于当年剿灭魔教一事的来往书信全交出来!你既入棋局,便不能称为毫无罪孽,休要辩解!”

  她在江湖中走南闯北,各形各色的人见过不少,自然知道眼下聂仕行的话只能信三分,但她这几年追查中确实发现异样,在王家取得常齐物贴身配剑后更是觉得似浅浅揭开迷雾一角,她已走过四家,逼问出的线索大有不同,聂仕行算是给她指出了另一种可能。

  两人去到书房,聂仕行将木盒小心放在桌上,擦着冷汗去几排书架中找寻夹在书中的信纸,白彡梨紧紧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敏锐察觉到另有他人在此处,一个眼刀飞去,吓得院门处扒着偷看的小儿大张着口呆若木鸡,反应过来后猛地捂上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聂仕行听到动静,往外一瞥急急忙忙小跑出来,讪笑,“这是我小儿子……”他跑到窗前,狠狠朝外面摆了摆手,呵道,“速去!”

  白彡梨顿觉没什么意思,只开口让他动作快些。

  片刻后,白彡梨面无表情抖开包袱将他搜罗出的破旧信纸文书等收好,随后谨慎地将常齐物的骨灰刮到自己带来的白玉坛中,没留下一星一点。

  她做这些事时,聂仕行就站在一旁,看见里面全是流散到其他家的常齐物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乌木牌位,心中忐忑难安,几度欲言又止。

  几道闪电刺破阴云,白彡梨心不在焉往天边瞥了一眼,将包袱背到肩上。

  聂仕行的心思她差不多知晓,不过是情势所逼下为保聂家上下老小,在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没几个心思不活络的。

  地上现出点点湿痕,聂仕行见她站于檐下望天不语,试探道,“落雨天,不妨等雨停……”

  白彡梨厌恶皱眉,觉察附近无小儿女子,紧了紧握着剑鞘的手,不知想到何事,眉眼登时笼上一层寒霜,聂仕行话卡在嗓子眼,预感不妙,不动声色往后挪动一步。

  然而白彡梨并没有给他挪第二步的机会,赫然出掌,饱含内力震在他前心口处,聂仕行心气一滞,被一掌拍到墙上,又狠狠摔下,一手死死攥着胸口衣裳,脑门青筋浮现,神情不可置信,伏趴在地上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溅上白彡梨衣摆点点。

  白彡梨垂眼冷漠看他,视线冰冷如观死物,转身冒雨撑伞离去。

  化元掌而已,同她一早下在他身上的毒物相混,克制经脉,死不了人,毕生不得提气入剑罢了。

  聂仕行不无辜。

  这把素伞一路上斩了不少人命,伞面有破缝,雨滴顺着伞骨流下,落在那淡青经脉微微凸起的雪白手背上。

  白彡梨将包袱搂进怀中,水气夹着寒意沾在衣上,几欲透骨。

  她心里是有些无力的,唇色略发白,不知离为丈夫真正的报仇到底还有多远……

  她得回一趟荆州。

  忽而脚步一顿,伞面轻轻上抬,视线中出现一双浅色的绣花鞋。

  白彡梨抬眸静静望着眼前这位神色略有瑟缩但莫名坚定的女子,目光下移到被她挡个严严实实,偷偷探出一双眼睛的小儿,猜测她是聂夫人。

  女子一手打伞,怀里另抱有一把新伞,像是在等她。

  雨渐渐下紧了。

  前面便是聂家正门,地上的血色还未洗净,白彡梨神色漠然绕过她们两人往前。

  女子惊急出声,“侠女留步!”

  白彡梨没有回头,跨出门走下台阶,隔着雨帘恍若未闻身后女子压着哭腔的道歉。

  一滴清泪自眼角飞速滑下,白彡梨嘲讽一笑,身形渐渐隐入雨中。

  京都中明平侯府,云奕抱着三花站在檐下,神情若有所思,三花被檐角叮叮咚咚的雨链吸引,用尾巴卷了她的手腕咪咪叫着撒娇,云奕回神,点点她粉嫩的小鼻子再晃晃手指,回头看向窗内。

  顾长云同白清实在说事,方才已经派云十云十二等人去东郊了,现在说的……好像是一些几年前的旧事。

  要查先侯爷的旧部么。

  云奕脑中飞速转动,不自觉冷落了怀中的三花,三花察觉到脑袋上揉弄的动作变得敷衍,不满意地喵呜几声。

  顾长云闻声往外看一眼,微微蹙眉,做个手势示意白清实停一下,端起桌上的桂花梨汤往外走,顺手拿了件薄薄的外衫,一过去就先披到云奕肩上。

  “下雨了凉气重,进去罢。”

  云奕笑着摇头,就着他的手饮下大半盏梨汤,声音还是有些哑,“三花想在外面待着,透透气。”

  三花插进两人之间赞同地喵喵叫。

  自从那夜弄得狠了,云奕的嗓子还没好,就禁不住诱惑用饭时偷摸夹了几筷子加了山茱萸的小炒肉,一下子弄得嗓子又哑了回去。

  顾长云对此又好笑又好气,但一看云奕可怜巴巴的脸,不轻不重教训了几句,这几日一直追着她灌梨汤和润喉茶,菜色也是以清淡的粥点为主,馋的阿驿循着香味忍不住偷偷去后厨开小灶。

  顾长云将茶杯又往她唇边送,无奈,“喝完。”

  白清实轻描淡写投来一瞥,压下唇边笑意,遮掩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云奕哭笑不得,在顾长云颇有威亚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将梨汤喝尽。

  “好了,别站太久,这雨不知何时会停,”顾长云语气温柔了些,“累了便进去,没什么你不能听的,都不是外人。”

  云奕好笑,“我不是因为这个……”

  顾长云指尖点在她唇上,表示自己不想听,“少说话,你这嗓子还是得好好歇一歇。”

  一声极轻极浅的笑飘入耳中,两人一扭头,白清实若无其事再次端起茶杯。

  云奕不知这面皮厚的人还能当着白清实的面说出什么荤话,忙推他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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