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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静谧,水面上晕开一层碎金似的光泽,松间小路上行过一个牵马的明艳身影。
少女后跟着一满面愁容的男子,欲言又止地看看前路看看她牵着的马,想拦又不敢拦。 “我说小姐,您就跟我回去吧,大当家的要是回来发现你又偷偷下山,我可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哎,”少女展颜一笑,俏皮地扬了扬马鞭,“马老六,睁开眼看清楚,我可不算偷偷下山,这事你是知道的。“ 被她唤为马老六的男人一哽,欲哭无泪,“这都哪跟哪……” 少女用鞭柄抵着他肩膀推得他后退两步,眉间隐隐多几分不耐,“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念叨一路了累不累啊,我就是放心不下,去找大哥二哥他们看看怎么了,能出什么事?”
能出的事可大着了,马老六回想起大当家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看着小姐的严肃神情,笑都笑不出来。 眼看着马上就到山脚了,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道,“小姐,你看这日头多大,晒狠了可就不好了,要不咱先回去?等天凉快了我找几个兄弟,专门陪你下山去找大当家他们行不?”
少女像是认真想了想,对他假惺惺一笑,“不行。”
话音刚落,趁着马老六还没反应过来,一撩衣摆利索翻身上马,斗笠往头上一盖,马鞭一扬,“驾!”
只留下一个潇洒策马,一骑绝尘的背影。 马老六神情呆滞地追了几步,继而崩溃抱头蹲下,喃喃,“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大当家我是真的拦不住小姐啊……” 山脚下,十余人骑在马上,紧盯着从山上下来的方向严阵以待。 方才一人眼尖,瞅见林间像是有人影穿梭,马上攀上高台,果然见山上挑出一面彩旗,意思是小姐下山了,连忙奔走相告,招呼大家伙赶紧准备好。 卢小棠远远看见他们做好的准备,神采飞扬一笑,“又来这老一套。”
说罢,长腿一夹马腹,轻喝,“驾!”
众人看她毫不在意地猛冲过来,不敢拦得太紧,怕惊了她的马摔着人可就完了,连忙往两侧散开,其中一人咬紧牙关甩了圈套过去,竟正巧套中马脖子,面上登时一喜,奈何下一瞬就看见她抽出腰后短刀一划,割断绳子驭马跳过木栏冲出了山门。 “快追!快追!别拦人了先跟上再说!”
动静太大,人声和马蹄声和在一起惊起几只小雀,东边山上林子里,一人睡眼惺忪地挠挠后脑勺,挣扎着从树枝上坐起,烦躁,“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歇了!吵吵什么吵吵!”
又有几只小雀被他吓得扑腾着飞走了。 这人本就蓬头垢面的,离丐帮就差一根竹杖,又气得乱糟糟的头发又炸了几分,怒气冲冲揉了把脸,翻身跳下树,跑到小溪边捧水搓搓脖子搓搓脸,毫不嫌弃地往上游挪两步,从怀里掏出半个葫芦瓢舀水解渴。 此人正是销声匿迹二十多年的苗疆憋宝人,卯蚩。 日前他在湘西寻蛊,寨子里的老人引他去见一个人,那人整个笼罩在一宽大黑色斗篷中,带了冷铁面具的脸隐藏在兜帽下的阴影中,嗓音沙哑诡异,说请他办一件事,若事成,便将传说中金丝线蛊交与他。 卯蚩爱蛊如命,自然满口答应,得了线索一路寻到这太白山脚下,现已在这一带游荡好几天,什么发现都没有。 吃的也就算了,抓条鱼打只野兔生堆火烤烤也算打了牙祭,好不容易找一个躺着得劲的树枝,没睡半个时辰就被吵醒,他骂骂咧咧坐在小溪边生气,听见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并没有回头,直到猛地反应过来,避无可避地被扬了一身尘沙。 少女娇笑着驾马跑远,“不好意思了老伯!”
“呸呸!”
卯蚩眯着眼往地上吐了两口口水,不快道,“现在的小年轻,一点都不尊老敬老!”
不多时,又是一阵纷杂的马蹄声,后面呼呼啦啦跟一大波人,嗷嗷叫着小姐别跑了别跑了,场面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卯蚩看好戏地摸索着坐到一个大石块上,翘起二郎腿捋了把胡须,咂舌,“啧,现在这世道家仆也不好当啊……” 目光追着人群一路远去,卯蚩眯了眯眼,“不对啊,哪儿的家仆这种打扮,山匪?”
这姑娘看着也是个千娇万宠的主儿,匪寨……还真是稀奇。 “哎,哎——反正我现在也没事,看个热闹也无妨,”他嘟嘟囔囔地站起来拍拍衣服,唇边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晃晃悠悠跟上去,“哎,缘分到了啊,谁也挡不住……” 晏家庄内,前院绿意深深,墙角的甜杏果实累累,香气诱人。 晏子初大步自院门外走近,面上是如沐春风的愉悦,视线扫过厅中两人,微笑道,“怎么样,你们两个是不是很有缘分?”
云奕面无表情咬一口枣泥酥,虚假笑笑,“晏家主说的是,真是天大的缘分。”
晏子初装作听不懂她话语间的奚落,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扭头看向另一人,笑道,“仇少侠,一路上舟车劳顿真是辛苦,家父可还康健?仇家上下可好?”
云奕嫌弃瞥他一眼,心道这人今日怎么那么多话。 “一切都好,”仇侠礼貌颔首,“多谢晏家主挂心。”
“都好就行,”云奕漫不经心把咬了一口的酥饼塞给晏子初,拿帕子擦擦手就欲起身,“都好那我就先走了?”
“诶你等会儿!”
“晏小姐等一下!”
云奕长叹一口气,撑着扶手坐回去,无奈,“你们两个都有事找我不成?”
晏子初抚去指上酥饼渣,“我找你有事你听吗?”
云奕同他对视几息,扭头看向仇侠,“你找我?”
仇侠向来木着的脸上忽然生动许多,忙不迭地点头,从手边包袱里掏出老大一个盒子。 “?”
云奕面上闪过一丝莫名和诧异,“你这……”不会是给我的吧?
即刻验证她猜想一般,仇侠一本正经捧着木盒子往前凑,言辞恳切,“晏小姐,请您接受在下的赔礼。”赔礼?赔哪门子的礼? 云奕不动声色往后靠了些,诧异,“你别说是因为那天失手和我过了几招……你不是已经受了我那一下吗?”
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好事也就算了,非要把坏事时常拉出来溜溜? 仇侠不大自然地抿了抿唇,“不一样。”
晏子初抬手示意前来送茶的少女暂先守在外面,饶有兴味地就着凉茶吃完了云奕剩给他的两块枣泥酥。 云奕余光扫过他,“仇少主,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来晏家若只因为这个,”指节轻叩桌面,似笑非笑道,“还是趁早请回罢,东西我不收。”
仇侠眸光黯然了些,他还为开口,晏子初看热闹不嫌事大,目光停在他手中木盒上,对云奕挑一下眉,问,“不打开看看?”
打开看个屁,云奕握拳抵在唇前借着遮挡皮笑肉不笑同他做口型,晏子初只当今日眼神不好耳朵也不爽利,打个哈哈错开目光继续和仇侠搭话。 无聊。 云奕斜眸打量居然能一去一回说起话的两人,伸手去端茶盏,奈何方才没话说只顾的上喝茶吃点心,杯中现只余下浅浅一个底儿。 晏子初察觉她的动作,心知她能忍着待到现在已是给了不小的面子,无奈笑笑,朝外面抬声道,“莲沼,茶。”
“来了。”
方才知趣退到院外的少女笑盈盈走近,给云奕斟茶时朝她揶揄地眨一眨眼,忍笑退下。 云奕想起一事,抬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问,“厨房里的荷叶老鸭汤炖好了吗?炖好了记得先给顾公子送一盅去。”
荷沼轻声答道,“还没呢,兰泽盯着火候呢,还得过个两刻钟。”
晏子初心中哭笑不得,哪家的姑娘成天把另一男子挂在嘴边,念念叨叨的,他瞥一眼仇侠微微带了点不解和惊讶的脸,忽而有些心虚。 早些仇侠一直以个人的身份给晏家寄来信函示好,几番推辞下来没曾想这少年郎是十足十的固执和坚持,本存着些不可道人的心思想借此考验考验某人,如此这般看来云奕当是对仇侠半分心思都没有,仇侠一腔情谊倒是赤诚,拿此来做文章,卑鄙的只他一人罢了。 晏子初默叹口气,苦中作乐地想他今生无子无女,三番五次在自家妹妹身上体会什么叫做可怜天下父母心,那顾长云贵为明平侯,身居高位,他怎么能甘心把云奕往那龙潭虎窟里送。 之前不是没想过她许给人家后,或许是江南寻常人家,在一次出行中与人一见钟情自此过上平淡温馨的日子,远离这些风风雨雨是最好。 也或许是江湖儿郎,两人相惜相依,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也算是不错,晏家自会给两人撑腰,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前去自找麻烦。 几年下来还未做足心里准备,终是不舍得把养到大的妹妹交给其他人,可千算万算愣是没能想到,晏二小姐品味这般独具一格,偏偏挑中了个侯爷给他当姑爷…… 云奕托腮看他面色变来变去,想了想,看一眼欲言又止的仇侠,伸腿踢他的椅子,“哎,想什么呢,人家仇少主还等着和你说正事呢。”
闻言,仇侠面上沾染了几分局促,耳垂红了,有些急切地解释,“不是的晏小姐,这次来我不是为了……” 云奕笑眯眯抬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来是为了给我赔礼道歉,心意我领了,不过仇家那几个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放过这次和晏家交谈的机会,来之前你应该被他们哄着接下了一两封文书罢?”
顺着她带了淡淡调笑的视线低头看去,仇侠在看到薄薄衣衫下显露出来的信封痕迹后面上一红,紧张地舔了舔唇,慢吞吞从衣中取出一封鼓鼓囊囊不知塞了多少长篇大论的信。 “我第一次帮人送信……不知道他们写了什么。”
云奕稀奇地咂舌,又踢了踢晏子初,“看来你有得忙。”
晏子初已经够头疼了,拍去衣摆上的灰尘,皮笑肉不笑,“那么善解人意啊?不妨来帮我些忙?”
云奕果断扭头去和荷沼说话,“家主事务繁多,看来仇少主今日不得不在此留宿了,你找几个人帮忙,给仇少主收拾出来一间上好的厢房,”荷沼应声退下,云奕对一直盯着自己的仇侠笑笑,“我让人找两个伶俐的小子过去,你别不好意思,随便使唤他们。”
还是有个晏家小姐样子的,晏子初不无欣慰地呷了口茶。 仇侠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垂眸快声道,“想来家中长老确有要紧的事与晏家主商议,晏家主既然忙碌,在下多留几日便也无妨,以免误了晏家主的正事,也避免遗漏了细节。”
这话说的连晏子初都暗暗多看他两眼,惊讶这个木头人能一气说那么多话,让人挑不出差错。 “行,”云奕站起身,对他淡淡一笑,“江南景致别有风情,仇少主想留多久便留多久,好好让晏家尽一尽地主之谊,我还有一些私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斜一眼满脸无辜的晏子初,不紧不慢迈步离去。 仇侠的目光追着她消失在月亮门外。 “咳,”晏子初清咳一声,唤回他的注意。 “这封信我会细看,”他神情认真了些,对他略一颔首,“仇家内部的事晏家不会插手,但若是合作,需得谨慎考虑,还望仇少主理解。”
仇侠点头,抱拳,“多谢晏家主。”
这人对其他人还真是一贯的话少,晏子初不欲留他废话,唤来人将他送到厢房,自己拿了信一面揉着眉心一面往后面书房去。 晏敛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身侧,好奇问,“方才我见仇少主怀里拿着东西,是给小姐的罢?”
晏子初嗤笑,“人家敢送,咱家小姐可不敢收啊。”
晏敛反应过来,失笑,“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晏子初漫不经心嗯了声,眸色冷下来,“派几个人去处州盯着仇家那两脉分支。”
“他们又有动作?”
晏敛厌恶皱眉,“真是不长记性。”
晏子初漫不经心挑眉,“既然等不及,那就送他们一程,去吧。”
“是。”
后院,云奕前脚刚踏入顾长云的院子便发觉人不在。 从窗子往内看去,微微发蔫的玉簪花依旧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床榻上被褥叠得整齐,丝毫看不出先前的云雨缠绵。 云奕不自觉地红了耳尖,目光若无其事滑开。 竟是对晏家庄兴趣这般浓厚么……也是,小侯爷自幼生长在中原风光内,江南独有的淡雅清丽确是使人流连忘返。 小侯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云奕若有所思,飞快从记忆中搜刮出几种点心小食,改了路线往后院厨房去。 是不是应该领他到处转转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