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预言成真了,着急起来又如何找人。又走了约半盏茶功夫,他与太监终于到了御书房。还来不及打量,太监就催着周渔快些。他只得学着太监的样子低垂眼眸,双手交握于胸前,眼见前方的龙椅上坐着一个人,便急忙停步。在原地跪下。“小人周渔,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的明英宗此时已换上一身浅色的常服,看上去比在朝堂上少了些威严,多了些亲切。他轻轻“嗯”了一声,“起来吧,状元郎。”
周渔没有起身,沉声道,“小人不敢。”
皇帝越是表现得亲和,周渔越是要表现得普通通,缩手缩脚,畏首畏尾,叫他看不入眼才好。但明英宗却毫不在意,初次入宫面圣的学子比周渔还小家子气的他见地多了,这点藏拙并不算什么。“你今日的表现朕非常满意。”
“从前,朕就听说你是周家最优秀的二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我大明开国至今,也不过只有区区两人而已,如今再加上你,便是三人,朕,很欣慰。”
周渔立即开口,“回皇上,周家的儿郎个个都很优秀,小人只是得遇明主,方能不致蒙尘。”
明英宗听他如此谦虚有礼,不骄不躁,越看越觉得满意。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掌轻轻一拍。“不错,不愧是周正儒的二子,文坛首领,教子有方。”
说罢,他又问,“周渔,你虽是中了状元,但到底年轻,若是让你先去翰林院历练历练,你可愿意?”
周渔心下一松,立即应道。“小人愿意,全凭陛下安排。”
只要不提赐婚,什么事都没问题。明英宗点了点头。“状元郎如此优秀,不知可有婚配?”
周瑜一听正题来了,立即稳住心神,“回陛下,小人虽已过舞象之年,但还未至弱冠,目前尚无婚配。”
明英宗笑笑,正要继续问他。却听到殿内的什么角落突然响过一声轻微的嬉笑声,听方向竟像是从一扇巨大的屏风后面传来的。明英宗脸色不变,轻咳一声,并不加理会。又继续道:“状元郎,朕对你很满意,有心将公主许配于你,你可愿意?”
愿意吗?周渔跪在厚厚的毛毯上认真问自已。从未见过的一对男女,在下一秒就要奉皇命,结成一辈子相携相伴的夫妻,试问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周渔此时内心无比慌乱,他很想当场就大声拒绝,我不愿意,从未见过的女子,哪怕是公主,我也无法与她共渡一生,但父亲语重心长的叮嘱又在耳畔响起。别看我朝皇帝平日里仁慈亲和,若是一旦有人违背他的旨意,惹来天子之怒,轻则发配充军,重则血溅当场,家族覆灭。周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龙椅的方向再次磕头。“陛下,小人周渔只是一介书生,眼下既无功名,年纪尚轻,怕是不堪与公主匹配,委屈了公主,求陛下先收回皇命。“待小人建功立业,效忠陛下后,再请陛下成全小人的婚事。”
明英宗一听,不禁笑起来。“周渔,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还不算功名吗?”
“再者说了,男子嘛,先成家再立业,也不会耽误前程。”
这是要硬塞了!周渔一听立即又道:“回陛下,小人多谢陛下美意,只是我大哥游学在外,尚未成亲,我怕是不便越过大哥先行成婚。”
见周渔又想出推托之词,明英宗的脸上已然挂不住笑脸。“朕听说你大哥长年在外游学,经历颇丰,近一两年或许都不能归家。”
“怎么,难道你大哥一日不归家,就要让朕的公主一直等他回来,才能嫁人成婚不成?”
一听这句略带不满,还有些牢骚的话,周渔知道他惹皇帝不高兴了,再拒绝下去,怕是更不好收场。更何况天子向来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明英宗不是在跟他商量,他的想法铁定不会再改了。于是他再一次默不作声地跪下磕头,伏在原地不动。既不再反驳,也不能反驳。明英宗见他忽地老实起来,大气也不敢出。知道自已是逼得有些急了。对他而言,与周家联姻除了稳固在文官中的影响,也是为了在周氏内部安插眼线。毕竟这几年,周氏的风头实在太盛。有时候在朝堂之上,要议的事情他还没决定下来,几名文官已在说话间给出了早就商量好的答案。而那些文官不是周正儒门下的学子,就是周氏九族以内的子弟。文官势力越发庞大团结,其结果只能是他这个皇帝被架空,越发没了话语权。念及此,他忍住气,又干咳一声。“朕有十位公主,个个娇美如花。”
“其中数花苒公主生得最为国色天香,不仅与状元郎年龄相仿,也极喜读诗词歌赋,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不知状元郎意下如何?”
如何……自已还能如何!起初周渔听到这,惊地肝儿都颤了,但很快又心下一片冰凉,吴名的三个预言全都中了。根据她的第四个预言,要是自已当场拒婚。花苒公主就会在他出宫后,不甘心地私下溜出去寻他。到时候遭遇地震,她不幸在地震中香消玉陨,就会因此惹来天子的雷霆之怒,致使周氏九族覆灭。所以自已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周渔咬紧牙关,正要开口时,却听得屏风后又响起“哎哟”一声,听上去竟像是女子的声音。这一声比刚才的笑声还要清晰,他相信自已绝没有听错,不禁吃惊地朝屏风处望去。但就在这时,明英宗又咳嗽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强拉回来,“怎么样,状元郎想好了没有,难道我最心爱的九公主还配不上你不成?”
“陛下恕罪,”周渔又对着龙椅的方向磕了一个头,“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公主乃千金之躯,其实是小人怕配不上公主。”
明英宗从鼻孔内哼出一口气,“朕说配得就是配得,你只管说愿不愿意便可。”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半点退步了!周渔抬头望向高高的龙座,那上面在座的九五至尊但凡不高兴他的回答,就能像囚禁江司业一样,将他留在重重深宫反醒。他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声,再一次对着前方伏地磕头。“小人,愿意。”
谁知他话音才落,巨大的屏风就朝前面猛地倒下来,掀起一股猛烈的气浪,将御书房里的纸,轻些的书本都激得凭空飞起。在一片片如花瓣般四处飞扬的白纸中,两名年轻女子应声倒地,齐齐摔趴在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