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方尧这么一问，原本哀怨看着方尧的白若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颤声问道：“岳伯伯，我爹不是给你带信了吗？他说了什么？”

岳自明垂下了眼眸，语气沉重，“你爹他为了护着你们离开，已经阵亡了……”白若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岳伯伯，你说什么？我爹他……”“他阵亡了，白家落了个通敌寇的罪名，发配到北边极寒之地……”岳自明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瞟了方尧一眼。方尧心中极其震撼，一时间竟然没回过神来，愧疚之意满溢心中。而一旁的白若兰，已经掩面恸哭起来。屋内静了许久，只闻白若兰的哭声，岳自明又开口道：“你爹带给我的信上，请求我护送你们出关。他说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夫唱妇随，幸福美满……”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尧。方尧心里咯噔一响，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岳自明又开口道：“方尧，你应该知道，送你们出关，我冒着多大的危险。”

方尧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要是您为难的话……”“自然没有那么好办，但白兄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嘱托，我必须得完成。”

岳自明郑重道，“我定会尽心竭力办成此事，但我唯有一事放心不下，那就是你和若兰……”白若兰当即眼巴巴地看着他。方尧心里很清楚，他们在等一句话，　等他说，一定会好好照顾白若兰一辈子。可是在他心里，把恩情和感情分得很清楚，他可以照顾白若兰，可以把她当成亲妹妹，但把她当成妻子，他怕是做不到。此时，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不开口不成了，于是方尧脑子转了八十八圈，道：“白大人为了我们牺牲至此，我自当照顾他唯一的女儿，日后我若简衣陋食，亦不会让她挨饿受冻，我若鹏程千里，定许她锦衣玉食……”岳自明还等着他的后半句呢，等着他说什么夫唱妇随，感情和美，可等了好一阵才发现，方尧已经说完了。他有些不满意，想再多说些什么，可是白若兰已经擦干眼泪，满意地看着方尧，“夫君，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反悔。”

方尧尴尬地牵了下唇角，感觉她好像误会了。他说的是温饱，却没说，要是她愿意，他就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让她一生美满。说，还是不说，方尧咬咬牙，决定说出来，他不能为了苟活蹉跎白若兰一生。但还没等他开口，忽然传来敲门声，是下人来添茶。岳自明看了看白若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那你们早点回去休息，老夫这就想办法送你们出关。”

方尧的话咽了回去，白若兰的丧父悲恸之余，似乎还掺杂了些许喜悦，两人就此离去。两人离去之后，岳自明的书房进来一个下人，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老爷，事成了。”

岳自明重重叹了一声，起身来到一尊菩萨像前，虔诚地上了一炷香，喃喃道：“我本不想杀无辜的人，可奈何受恩公所托……”他在佛前跪了许久，才道：“多给她烧些纸钱，她也是个无辜的人，谁让她偏偏是方尧的妻子……”“是！”

下人应了，转身而出。岳自明依旧跪在佛前，久久没有起身。此时，方尧和白若兰正往后院走。白若兰走在前面，方尧走在后面，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方尧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欺骗她，于是便开口道：“白小姐……”他才一开口，白若兰忽然转身往他怀里扑，一边哭一边道：“夫君，往后我没爹没娘，就只有你了，你可得说话算话，得好好照顾我……”方尧下意识推了她一把，她的“照顾我”三个字落地时，她的人也坐在了地上。方尧急忙道：“白小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是……”“你这就出尔反尔了？”

白若兰幽怨地看着他，“你刚才明明还说，今后要照顾我一辈子，可是一转眼，你就……”她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方尧顿时手足无措，扶吧，又怕她再误会，不扶吧，又觉得她坐在地上一直哭，待会儿定要被人笑话……见他站着不动，白若兰更委屈了，嘤嘤嘤地哭个不停。方尧急得一脑门汗，索性也不想什么扶不扶的，直接道：“白小姐，我不想骗你，我对你一直都没有男女之情，你我成亲之事我不做解释，但今后我一定会像是照顾亲人一般照顾你，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与你和离，也会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觅得良婿……”方尧一番直言直语，顿时让白若兰破防，她自己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他，“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爹为了保护你已然阵亡，我的家人也被发配极寒之地，你这就反悔了？”

“我、我……”面对她的道德绑架，方尧无言以对，只得咬了咬牙道，“白小姐，要么这样，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们，以免去你的伤心痛苦。”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白若兰楚楚可怜道，“我爹他是自愿保护你的，我怎么能让你还一条命来，那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吗？夫君，我今生别无所求，只愿与你共白头，你不要这样好吗？”

她这模样，倒是有了几分从前的架势，方尧顿时一凛，后退了两步。而此时的白若兰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忽然想到，她家破人亡，此时缠着方尧说这些似乎并不合适，于是便收了收情绪，低声道：“这些以后再说吧，先出关再说……”她说完，悻悻地转过身去，一副落寞的样子。这样的神情，能不能引得他的怜香惜玉之心？他应该不会再那么嫌恶自己了吧？为了表达自己的忧思，她还郁郁寡欢道：“可惜我没能见到我爹最后一面……”她正说着，忽然就见前面暗处，闪过了一个人影，她当即惊呼一声，快速道：“爹，回头我给你多少点纸钱，你缺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我师父说过，我八字全阴，容易阴邪侵体，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此时此刻，她多希望方尧能上前来，拥她入怀，安抚她受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