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几名汉人难民装束的壮汉走了回来,赫然便是先前在邑凉城下被穆九倾用弓箭射破了衣袖导致暴露身份的几个西疆人。他们来到高楼之上,见到四名男子后齐刷刷跪下,“见过四位皇子!”
原来这四名男子皆是西疆哥舒部落之首领,哥舒长天之子。西疆众部落过去一直群龙无首,这些年在哥舒长天的带领下逐渐团结统一,有联合对抗中原的趋势。哥舒长天虽然还没有正式称王,但西疆众部落俨然已将起视作可汗,他的四名儿子则被称作皇子。三皇子,正是戴着半张面具的哥舒厉。他见自己的人回来了,当即起身,“大哥二哥,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随后他对那几名跪在地上的手下沉声道,“你们随我来。”
带着几人来到其他房间,哥舒厉问道,“让你们混在难民里去打探敌情,到底情况如何了?”
几人面面相觑看了彼此一眼,纷纷面露愧色,其中一人鼓起勇气,俯身道,“回禀少主,我们办事不利,中原人派了新的将领,她诡计多端识破了我们身份,因此计谋未能成功。请少主责罚!”
让这几人随难民一起潜入邑凉城本是哥舒厉的主意,目的就是进入城中,探查大丰派来的新军队究竟什么来头,有多少人马。可他们没能进城,便身份暴露被赶了回来。哥舒厉脸色铁青,又开口道,“那么,你们可见到了对方将领?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
“回少主,的确是有个女人,不知道她是不是将军,但是她站在城门上让我们回来给您传话。”
随即把穆九倾的原话复述一遍,将背后伤口展示给哥舒厉。“少主明鉴,那女人着实凶悍狠戾,追着我们的背影又放了几箭,箭箭到肉,但都不致命。恐怕若不是对方要留我们传话,约莫都射在心脏处,也就没机会回来复命了。”
哥舒厉闻言,半晌不曾言语,唇角浮现一丝笑意。看来,一个月前,他那个梦并不是摔伤了脑子!他兴致大好,笑道“那女人向来鬼点子多,接下来我要亲自去会会她!”
他的目的本就达到了。说完,他低声向几名属下传达密令,言毕,他沉声道,“这一次,不容有失。”
说罢让那几人下去疗伤,壮汉们纷纷如蒙大赦一般匆匆离开。哥舒厉朝着窗外,向邑凉城方向看去,眼神里俱是强烈的渴望和兴奋!“穆九倾,我们又要见面了。”
接下来的两日里,穆九倾与其他人商量着如何夺回玉阳城。玉阳城本是易守难攻,更何况现在敌军在城中不知留有多少兵马,擅自闯入,并不好对付。林家军的将士们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包括林老将军的旧部将领,尤其觉得难民那日来城下就是在耀武扬威,是在把他们大丰将士们的脸面往脚底下踩。张纶尤为激进,“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残害大丰百姓,我们还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穆九倾却对哥舒厉的计谋再熟悉不过,心知他本就擅用激将法,此时出战,便是正中下怀。更何况林家军行军至此半月有余,将士们再怎么训练有素,也必然舟车劳顿,及不上本就骁勇善战的西疆军,况且对方十五日前攻下玉阳城,现在必然是以逸待劳。于是她断然道,“我们贸然进攻,必然事倍功半,兴许还会伤亡惨重。还是再做观望,玉阳城,只宜智取。”
这些西疆部落之人善于征战,但未必懂得统治城池,昨天的难民,大约就是对方来探虚实的。如果西疆军势力依旧强悍,必然会回军南下直接继续攻破邑凉城,何以等她一路来了在此驻军也没有新一步的动向?必然有什么牵绊了哥舒一族的脚步。但这些事情,也只是她的推测,不宜说的太透。更何况林老将军几名部下都是刺头儿,本就不那么服管。偏偏这一日,又有几名舞姬装扮的美貌女子,落魄地跑到了邑凉城下。她们便是前几日被哥舒长天的儿子们一时宠幸过的女人,因着眼见他们肆意射杀百姓以供消遣娱乐,不得已而委身几名皇子。因着是女子,穆九倾命人将她们放进城内,不想,这几人却道有话要代为传达,于是穆九倾便接见了她们。几名女子见了穆九倾,未料她也是女儿身,怔了怔之后拜倒在她脚下,哭诉西疆军的各种残忍行径,以及被迫服侍哥舒长天几个儿子的事情。“奴家本想留着清白之身,可是眼见身为花魁的南珠姐姐宁死不屈,她说卖艺不卖身,被对方毁了容貌乱刀分尸喂狗,我们实在是害怕,不得不屈从。”
“若将军是男子,大抵不懂我们身如柳絮的无奈,但既然您也是女子,多少可以明白我们的心境吧?”
穆九倾闻言不语,心中却沉重几分。这时最后一名女子正了正衣襟,她低头看看四周围绕在身边的各个将领,怯怯走到穆九倾面前盈盈一拜:“穆将军,奴家还有一事要禀报。今日,一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他们称他三皇子,那人说……前几日穆将军射伤了他的手下,还传了话,今日,他也要借我们几个女人的口来传话。”
穆九倾眉毛一挑,“传什么话?”
“他说……大丰女子的身体是香的,大丰男儿的骨头是软的。”
此言一出,房间里所有人的脸都绿了。他们不远千里背井离乡到这西疆来,可不是为了被人当成软骨头的!张纶气急败坏起身,掀了门大步流星走出去,口中抱怨道,“智取智取!人家都踩到我们头上来了!”
穆九倾眸色一深,遂命人好好看着几名舞姬,尤其把最后一名歌姬单独关了起来。刚走出安顿难民的营地,赵松柏却面露难色赶来。“将军,张统领刚刚带了一队人马,自行往玉阳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