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是拿了银钱出门,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春月姑娘当时也知情,她坚持以主人的事为最优先。属下与她不谋而合,虽然有心保护她安全,但属下以为庄子的事情更重要,便……是我没分清主次轻重。”
蛟龙跪在地上,低头认错,但丝毫没有替自己开罪之意。他知道穆九倾从来都以自己人的安危为最优先,但他不悔。穆九倾深吸一口气,“我刚刚说话说重了,蛟龙你起身,这件事怨不得你。是我当初可用之人太少了。”
她运气当真不错,有蛟龙春月这样忠心待她,事事以她为最优先。“春月姑娘当夜被赶出了府,第二日施姑娘就派人去了将军府替她赎身,本来想把将军府忠于您的下人一并通通买走,可是那些人大抵不知道施姑娘和主子的关系,多是等着主人回府,没有选择离开。”
穆九倾闻言,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人心冷暖,当真可以有这么大的差异?林赋禅、江徐徐如今一个性格怪异一个心思狠毒,这两人做主子,他们做下人的日子该有多难?竟不找个好人家赶紧脱离苦海?她原想着从战场上回来便抽身离去,如今看来,竟是羁绊越发多了起来。这种令人揪心的牵挂,穆九倾上一世多在战场,并不熟悉。原来上一世,她竟错过了这么多。她幽幽叹了口气。转而问蛟龙,“你既追着老林氏去了,可查出什么了?”
蛟龙点头。“是,林老夫人去了那庄子上,密会了一个男人。他们二人……甚是亲密。”
说这话的时候,蛟龙的脸都有些烫,不知如何说下去。所幸他整张脸戴着面具,穆九倾也看不出他表情来。穆九倾见蛟龙有些支支吾吾,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自然也有些吃惊,“这老林氏总喜欢说自己一人独立将林赋禅拉扯大,如何如何不容易,恨不得朝廷为她请一块贞节牌坊,怎的……”林赋禅生母的生辰穆九倾约莫知道,到今年四十有七,严格意义上也确实不算太老。可她好歹也算是将军夫人,又未曾改嫁,这就有些不顾礼义廉耻了。再说,她在林老将军留下的庄子上偷养汉子,着实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兹事体大,你确定吗?”
蛟龙点点头,“那男人叫邓虎,属下已经彻查,此人和林老夫人是同乡,都是庄稼人,三十年前,两人一同进京,月余之后,又一起到彼时的将军府做工,只是,那邓虎似乎是个懒汉,没多久又因为喝酒闹事被辞退了。林老夫人数年后成了将军夫人,生下了林赋禅为少将军,林老将军同年病逝。此后,邓虎就住在了那庄子上,每个月末,林老夫人都会以巡视庄子的名义去那庄子,五十两的修缮费用便是这般来的。”
“你如何查得这些?消息可靠吗?”
蛟龙点头,“属下去林老夫人的故乡查了,顺便还翻了将军府多年来记录了所有下人名册,找到了一名老管家,现在居于晋州,不过属下将他带来了京城,安置在客栈,主子可以随时找他问话。”
“很好,你办事越发妥帖了。”
蛟龙皱了皱眉,似有两分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开口,道,“主人,那老管家的意思,林赋禅,恐怕不是林老将军血脉。”
穆九倾闻言,不禁也愣在原地,方才那句兹事体大怕是说早了。她虽不觉得女人定要为一个男人守活寡,但是林老太太这般行事,着实有些太过出乎她意料了。若真心相爱,便是抛弃一切,也要想尽办法光明正大在一起。这两人这般偷情,苟且行事,甚至林赋禅可能根本不是林老将军的子嗣。此间种种,已经不是一句离谱可以囊括的了。她若是林老将军,只怕死不瞑目!“等等……蛟龙,你方才说,林赋禅出生当年,林老将军死了?”
“是,因病去世。”
穆九倾沉默了。她记得赵松柏曾经说过,林守疆林老将军常年在外征战,身体硬朗强健,虽然他临终时已经有六十岁,但是,较之许多四十岁的人还要精壮许多。从没生过什么病的人,忽然间便死了,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但着实有些蹊跷。她打定主意,等庆帝赏赐她休夫的圣旨一下,她便去将军府先彻底和林赋禅断绝了关系,再偷偷往那庄子上探一探。“蛟龙,过几日我要去见那老管家再去那庄子上查探一下,兴许要叫上赵松柏随行,作为我的暗卫,你的存在不便让太多人知晓,届时悄悄跟着。”
“是,一切听主人意思。”
“好,你也该去休息了,今夜我也乏了。”
穆九倾长舒一口气,吹熄蜡烛,她难得一梦酣畅。休息几日,十五这天一早,穆九倾打点妥当一切,对着镜中的自己有几分恍惚。她也不过十八岁,未嫁作人妇的模样并不奇怪。但似乎,她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个天真烂漫醉心江湖的自己了。“也罢,女将军我也当过,战场我也上过,原不稀罕什么闺阁女儿的岁月静好。”
拿了一贯不离身的长鞭,她便只身前往将军府。来到将军府门前,她也不等人通报,径自一鞭抽在大门上,门闩应声裂开坠地,发出一声巨响。正当正午时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也算热闹。冷不防一听这动静,自然是引颈而望。本来穆九倾身为女将,带兵西征凯旋而归,将军府门前早有好事者等着去传小道消息。穆九倾并不介意众人目光,径自走了进去。“林赋禅,本姑娘今日要休夫!”
她今日便要叫天下人记得,她,穆九倾,与林赋禅此人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