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宸淞转过身来,神情严肃,“你既然给了我九生化魂丹,又对我说了那么多话,多少应是将我当做自己人的,那为何今日你宁愿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来找我?真当我已然废了?”
穆九倾微微一怔,原来他气自己没有来寻找他的庇护。或许是因为武学修为被废,魏宸淞如今比从前更多疑和尖锐了几分。事实上,无论他是否有能力保护自己,穆九倾却从不是在关键时候等人来救的性子。求人不如求己。但这男人吃醋的模样确实让她赏心悦目。眼见魏宸淞怒意不减,穆九倾忍不住浅笑,“谁说我喜欢你就一定要依靠你?魏宸淞,就因我是女儿身,你便认定我必须要活在他人保护之下吗?还是……你担心我认为你没了保护我的能力,便不再倾心于你?”
魏宸淞吸了一口气,没有讲话,良久,他赌气般哼了一声,“穆大小姐能力通天,自然不需要我一个废物来保护。任凭那些愚民在你面前脏水泼尽,你也不在乎就是了。”
穆九倾笑笑,“废物?你若是废物,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个男人能算得上人了。更何况,如今你没有武功,但还有你的筹谋,事实上,正因为我知道你有你的大计划,才不想凡事都来找你,魏宸淞,你不明白吗?我在乎你,所以替你考虑。”
温柔的语气,让男人呼吸也不禁一顿。穆九倾欣赏着男人的面容,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她其实一直都是被偏爱的人,有施玉琅这般护着她,即便亲生姐妹也未必如此。至于骂名,谁在乎?魏宸淞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淡淡道,“我只是不喜欢你受了委屈而不告诉我。”
她浅笑,看向魏宸淞,“从前你为庆帝办事,不也替他擦了不少屁股,背了不少骂名吗?何以这委屈你担得我便担不得?你当时找谁说去?”
魏宸淞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无所不能。他不再讲话,怔怔看向眼前的女子。穆九倾走到他身边,俯下身,轻轻靠在他膝头,“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我们两情相悦,地久天长。至于谁保护谁,有那么重要吗?”
融融阳光投入窗门,映得女子前所未有的光芒万丈。魏宸淞心中很痒,喉咙发出一声低低的沉吟。他抬起穆九倾曲线优美的下颌,凑上前,轻轻吻了下去。不远处,隔着曲径通幽的院落,一个男人站在后门口,隔着窗户定睛望着这两人。男人正是方才黯然离开的林赋禅。行云面无表情,看着林赋禅握紧了拳头,唇角闪过不易觉察的冷笑,她领着对方离开。行云带着他走到一家粮铺前,停下来脚步,而林赋禅也刚好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原来你是阉狗的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若不是你我也找不到阿九如今的住处。”
林赋禅冷冷看着行云,神情戒备。行云听见“阉狗”二字时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掩下真实情绪,冷笑道,“你就当是主仆一场,我尽点心意好了,少将军。”
少将军三个字听起来几句讽刺意味,但是他事到如今早已习惯了。林赋禅皱眉,顺着行云的目光,一并抬头看着青松粮铺的招牌,“那疯婆娘开的粮铺,与我何干?”
他发脾气也正常,毕竟如今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青松粮铺的掌柜是施玉琅,今日被这个女人众目睽睽之下教训得颜面无存,他自是心怀怨怼。其实若在从前,他还有风流倜傥的资本时,这样的女人出现在月楼,他林少将军定是要心心念念,不得手不罢休,一掷千金也要一亲芳泽的。可如今,他看见女人就只想吐!除了……穆九倾刚刚依偎在魏宸淞怀中的画面浮现在林赋禅脑海中。那张脸明艳动人,在他眼前缭绕纠缠。林赋禅一边克制不住想摸一摸她的长发,一边又为这个想法感到羞耻。他恨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隐约的还有一种怒火,因为他从没见过的温柔顺从的表情,原来穆九倾也会有,只是不对着他。那阉狗有什么好!“吃味了?少将军?”
行云淡然问道,听不出是以后还是讽刺。吃味?放屁!明明他爱着江徐徐。但……“你是不是对穆九倾余情未了?”
行云轻声说道,依旧是面无表情,但语气里有隐隐的含着期待的试探。林赋禅冷笑,“我?我对她从来就没有过情!只不过不甘心罢了!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也不见她这么滋润!现如今我穷困潦倒,她倒是活得逍遥自在!”
没错!他只是不甘心!行云挑眉,塞给他一张纸条。“看了这上面的文字,你大概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言尽于此,正如我们的主仆情分一样就到这里。那么,少将军,告辞。”
林赋禅打开那张纸,上面不过区区六个字。穆九倾和魏宸淞两人的名字赫然写在纸上,但是,下笔之人存心写错了最后一个字,就变成了:穆九青,魏宸松。林赋禅恍然大悟,他抬头定睛看着青松粮铺的招牌,忽然阴森森冷笑起来,“好啊,你们这是在天愿做比翼鸟,连开家粮铺都要这么恩爱是吧?穆九倾,我说你哪来的钱生活的那么滋润,感情是这阉狗让你日子过得这么舒坦的!我……要你跟这阉狗永无宁日!”
不远处,其实并没走远的行云看着林赋禅脸色不断变换,一阵青,一阵白,知他误会了穆九倾,冷笑了一声,随即离开了。穆九倾这几天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她屡屡梦回前世,再次回到死在战场上的那段记忆里。尸横遍野的战场,她的脚下是自己的血形成一个小坑,四周寂寂无声,唯有烽烟渐冷。倏然间,利刃入肉三分,痛得她不敢呼吸。知道是赵松柏被授意刺杀她,穆九倾艰难回过身。站在身后的人却是林赋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