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自此刘衡就日日一副恨不得早几年报效朝廷的做派。但此人因为熬了太多年,心理失衡,又有些妒才。虽然没有害人之心,但却不是个会提拔年轻有为的后来者的宽容之人,所以官员选拔在他这里卡得很死。但大体上,他没犯过什么错,无功无过,也不至于被罢免,仅此而已。话说回来,若非辛永明当初粪土金银,刚正不阿,只怕这位刘大人即便熬到六十大寿过完,也不见得能坐到尚书的位置上。今时今日他在这里多少要感谢辛永明。可他羞于承认自己当初捡漏,沾了那一波光,因此刘衡明里暗里,很少给辛永明留面子。刘衡自打成了吏部尚书,心态反而不如从前,虽然辛永明身为佥都御史官阶只有正四品,但他年轻有为,早早成了佥都御史的要员,而反观自己,磋磨半生,一只脚都快踏进棺材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因而这位刘尚书反而加倍妒忌这些后生可畏的年轻官员。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他老了,也有了包袱,开始要脸,也开始惜命了。但辛永明还是那块铁板。果然,辛永明这句“共赴沙场”一出,刘衡当场不说话了,只气呼呼瞪着刘衡,好似他说了多大逆不道的话一般。庆帝方才自打穆九倾走到自己身边后,就一直没有发话,此刻他俯首在穆九倾耳边轻声道,“当年朕羽翼未丰,不得已看着安宁长公主远嫁和亲,今时今日,朕已经不是那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了,你放心,朕绝不会让你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穆九倾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就见庆帝看向周围的臣子们,令众人平身。众臣子们跪了这半天,毕竟又不是铁打的身子,血肉之躯的膝盖跪在砖石地上早已经心中叫苦连天,这会儿庆帝开口,加上方才韦太傅那一晕丢了乌纱帽,让他们意识到一直跪着也没有什么好处。更不消说,站出辛永明之流,早已经不再跪地做出那忠臣便要死谏的姿态来。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庆帝颔首,道,“今日天色已晚,众爱卿今日忠言直谏,朕铭记于心,但如今既然朝中有两种声音,朕也不得只听一家之言。明日早朝,朕会有定夺。而届时,朕也想知道诸位大臣的忠心,到底能体现在什么地步、什么程度。”
这番敲打让众人都心中一凛。穆九倾心中了然,其实群臣早已心散。虽然原本众人是意见统一的,但是奈何自古以来朝堂之上讲究的就是一个中庸之道,往往中下游者不过是跟着最初那几个打头阵的前锋。而韦太傅原本就是打头阵的一员。随着他这被迫称病告假实则失去权责的局面诞生,已然是庆帝用于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了。韦太傅之后便是这位刘衡,虽然庆帝当面没有说什么,不过看天子眼神,显然已经是不满至极,这些为人臣子者各个比猴精,回去掂量一晚上,难道还会继续跟风不成?有韦刘二人“珠玉在前”,头部大臣们自动分裂,何愁后面跟风的人还跟着看不清形势?其实原本就不是只有和亲这一条路,不过是他们都觉得穆九倾是代价最轻的牺牲品而已。众大臣领命了,缓缓向后退去,只听庆帝沉声道,“吏部尚书刘衡、都察院四品以上官员留步。另外,若有坚称穆氏应远嫁和亲者,不妨再跪下来劝劝朕。”
这些人好歹也跪了一二个时辰,平日里各个身娇肉贵的,便不是朝中大员,平日里也甚少有需要这长跪的时候。早都头昏眼花四肢发胀了,便是有心劝谏,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更何况谁知道刘衡被留下来是出于什么打算?总不见得是加官晋爵。最终无人留下。穆九倾看着众人从先前跪得整齐划一,到现在各个面露狼狈行色匆匆,不禁暗自好笑。只恐今夜无人入眠了。待众人退去后,庆帝命令王德全在偏殿设宴,说是要请都察院的几名要员、以及吏部刘尚书小酌几杯。穆九倾只见刘衡的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