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因着之前吃空饷一事他手下人也都是获益者,因此空饷案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影响勤王在自己部下心目中的形象。但是,他们不理解勤王为何迟迟不肯离开这波谲云诡的京城。包括勤王的管家在内。但是,勤王此人,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盘算。他深谙自己并不那么擅长带兵打仗,戍边多年都只是小打小闹彼此试探而已,之所以没有大闹起来,更多是当年林守疆的余威尚存。原本他跑去边疆就是当年的权宜之计,好不容易如今才有了这么多的部下跟随自己。再说施玉琅前阵子被穆九倾带着大闹王府,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是大不如前,可反而是部下那里还能花言巧语蒙混过去。目前为止,勤王的部下们只道是施玉琅此女因为无望成为王妃,而蓄意想要毁掉勤王的名声,故此他们只觉得替自家主帅冤屈。但若是真回到战场上,如今北蛮和西疆联手向中原攻来,他当年靠出卖女人换来和平自由的事情只怕怎么也洗不白,到时候他就尽失人心了。除此之外,他还有个更大的忌惮——无诏离京,形同抗旨,庆帝如今对他不作为,兴许确实是顾了几分手足之情,但是一旦他真的带兵离京,恐怕就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到时候天子脚下,他逃不逃得掉还是两说,部下们跟着他一路逃亡,起初或许还有些勇武忠诚在,可一旦出现伤亡,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心离德。没有真正一起上战场拼过命,算不得过命的交情。充其量是他用金钱买来的忠心。还不如做出一副高尚的姿态来,倒是更能让人尊重几分。只是这心思,他却无处诉说,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因此勤王这些日子过得也十分不痛快。傍晚时分,勤王府上刚刚准备开饭,宫里传来一道口谕,说是请勤王入宫一叙。传口谕的公公不算面熟,不是庆帝身边的王德全。但还算客气恭敬。勤王得了口谕,一时间高兴无比,“皇兄终于想明白,不生本王的气了?公公稍等,本王换件衣服这便入宫面圣。”
看着勤王兴冲冲的样子,那公公讪笑了两句,有些艰难地开口解释道,“王爷,奴才话没说十分清楚,不过皇上的意思是,穆姑娘邀请你,去蕊贵妃娘娘的长春宫用膳,而皇上自己,今晚上和都察院的几位大人以及吏部尚书刘大人一并吃顿便饭。”
勤王仔细盯着眼前之人,愣了愣。他隐约间大约明白这人说的话,但是又不甚明晰。这宫里,只怕要变天了。勤王到了皇宫里,不再如从前般放肆,在宫门处便下了马,等到长春宫的人来接,一直入了徐烟蕊的正殿。穆九倾也在场,她倒仍然是老样子,满眼的波澜不兴,眼底是让人看不透的光芒。勤王自打接了口谕,就暗暗揣摩了起来。穆九倾如今在宫里,说话倒是比不少后宫妃子好使。皇上御赐了先帝留下来的宝剑,虽不见得能上斩昏君下斩谗臣,但是剑鞘上的盘龙纹章任谁都知道是元帝留下来的东西。穆九倾虽然没有任何名号,但是先前带兵打了胜仗的事情众人也都历历在目。虽然也有不少地位低下的后宫女子不明就里,只是心中妒忌,道她是用了床笫功夫哄了皇上。当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只会把事情联想到男女之事那方面。更多人推测的是,如今战事又起,穆九倾有军事才能,兴许皇上是又打算起用她了,这才准备拉拢一二。反观勤王自从被皇上削了军权,已经在府中有一阵子没能入宫了,往宫里送了十几封书信陈情也不见有回信儿。原本道是庆帝罚了自己,因此宫里的人也敢见人下菜碟了,但细想又觉不对。他捅出来这么大篓子,皇上也不过是削了军权,仅此而已。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可皇上除了一顿责骂就没了后文,根本就不是真的要罚他。如此说来,宫中哪有不长眼的奴才敢扣着他书信?思来想去,大概也就是庆帝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吧?当然,无论是于公于私,如今穆九倾是庆帝身边红人一事都无可否认。勤王对着自己这几日泛了青色的胡茬摩挲片刻,心中有了定夺。他选择向形势低头,对穆九倾说话客气些。“穆姑娘,好久不见,你风采依旧。”
尽管当初穆九倾和施玉琅闹得他声名狼藉,此刻仇人相见,他心里恨不得把穆九倾掐死,但是如今她只怕是皇兄的指望,自己也不打算和她闹翻。穆九倾看向勤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王爷倒是憔悴了很多。”
勤王咬了咬牙,没有说话。这时,徐烟蕊在侍女搀扶下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看上去倒像是刚哭过一般,她按照东家的礼仪邀请穆九倾和勤王入席,然后自己率先落座,遣了宫人。桌上摆着四道冷盘,穆九倾随意瞥一眼,素净得很。要是皇后朱氏来长春宫时看见的是这般光景,哪里还会气到御前失仪?穆九倾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真来这里吃饭的。“今日问皇上借了薄面,请六王爷来这里吃饭,顺便也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贵妃娘娘。”
穆九倾笑笑,举起酒杯单刀直入,“朱颜郡主,是你们二人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