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活你都能干,但是就跟你说的一样,自己全干了不划算,别的不说,光换割晒机、犁耙、脱粒机就得好一会儿功夫!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割几亩地;但是多来几台拖拉机就不一样了,各干各的活,不用换配件,你们干得快,主家也高兴,就跟你说的一样,省事省力又省钱么!”
李耒想起了后世那些专业的收割队,那效率绝对不是吴顺昌这样跑单帮能比的,所以他便提点了几句,根据他的印象,吴顺昌父子在他们村还是很有威望的,完全有能力拉起一支队伍来,而且沿路各地的主家也熟,不愁找不到客户。 “这样......”吴顺昌默默地算了下,“这样确实能挣钱,但是本钱也大,得好几台拖拉机,还得配够犁耙、脱粒机、割晒机.....这些加起来可是不少钱,我认识的人不一定能凑够!”
“钱的问题好解决!你们可以先交一部分,剩下的等挣了钱再还!”
李耒果断地说道,日后农机赊销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只是那时候要通过银行,银行贷款给他们买机器,然后他们再慢慢还按揭,现在银行不一定有这种业务,所以李耒就直接和吴顺昌谈,这也是他对吴顺昌知根知底才会先货后钱,换个人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待遇了。 “我可以不要你们的利息,你们能在三年内把钱还上就行!”
这笔生意对李耒的意义并不是卖出去几台拖拉机,还有犁耙、脱粒机、晾晒机这些配件而已,更重要是给大家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知道规模化、成体系的农机队伍有多么强大,看清楚这一点的人多了,时风农机厂的销量自然就上去了。 “那第一笔款得多少?”
吴顺昌愈发心动了。 “算四成好了,以后每年还两成,三年之后就清账了!而且对你们这种大客户,我们厂还会提供专门的服务,比如说安排人跟你们一起出去,有啥问题就可以随时修理,而且吃住啥的都不用你们出钱,我们自己承担!”
这么做也是为了做好市场调查,看看这种模式存在那些问题,回来后才好拿出针对性解决方案,让以后的顾客可以得到更合适的设备、更完善的服务。 “要是还不够,我还能降低到三成,买的设备多了,我还可以做主给你们一个适当的折扣!”
看到吴顺昌依旧有些为难,李耒便主动又把条件放宽了些,反正这笔生意他的本意就不是赚钱。 当然,他这么做也不是没有条件的,“我有一个小要求,你如果真打算这么干,到时候拖拉机上要挂上时风收割队的字样。”
既然要做宣传,那就做到底,不光车身上要有时风的字样,还得留下时风厂的销售电话,到时候再让随行的时风厂维修员带上一些宣传资料,遇到感兴趣的客户就直接发给他们。 “我想干,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回去跟家里人还有兄弟伙商量下!我现在就走,不管这事能不能成,明天我就回来!”
听到这儿,吴顺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准备离开。 “走的时候去销售部要张报价单带上,这样回去也要算账!”
李耒提醒了一句,然后起身把吴顺昌送到门口,这点小细节让吴顺昌心里暖呼呼的,人家这么大的老板都这么讲礼,可比他见过的那些刚有点小钱就咋咋呼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老板强多了,活该人家能挣大钱。 送走吴顺昌,李耒又去了研发部门,常规农机的研发按部就班进行,研发人员在根据今年的销售情况、客户反馈、竞争对手等诸多因素,对下一代拖拉机、制氧机等产品进行改进;而新组建的面粉设备研发小组也在认真地分析瑞士布勒设备的优劣势,李耒和他们聊了聊,对目前的消化情况还算满意。 “不要着急,布勒公司是全球领先的面粉生产设备供应商,咱们暂时和他们有些差距也正常,我不求马上就能拿出来能超过他们的产品,这既不现实也不科学,能吸取他们的长处,先做出比国内产品好一些的设备我就满足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这种事情急不来。”
“莫工,您经验丰富,这支队伍就靠您领头了!”
李耒对一位中年工程师说道,这是他从国营机械厂挖过来的面粉生产设备研发负责人,莫工是七十年代的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进了机械厂,因为老单位论资排辈、内部斗争太厉害,他一直干得不顺心,李耒在承诺了高工资和高研发经费后将他请了过来。 “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干,这些年轻人有文化,而且做事也用心,在您这儿上班可比在老单位舒心多了!”
莫工对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他甚至已经开始打算把老婆孩子都带过来了,反正他老婆现在的单位已经半死不活了,每个月拿那点生活费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去惠农其它企业拿高工资,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就更不用担心了,二道湾小学和柳树乡中学经过李耒多年投入,现如今的教学质量不仅在河阳排名第一,在整个中原省都有不小的名气。 “有啥问题厂里解决不了的随时打我电话!”
李耒打算等他们研发成功,就把这个小组从农机厂分出去,粮食加工设备和农机毕竟是两回事,长时间放在一起并不合适。 然后李耒和他们一起开会讨论技术问题,粮食生产设备方面的资料他脑海里也有,日后国内企业生产的小型设备在国际市场也占有不小的比例,他根据这些资料提出了一些很有用的建议,让莫工和研发小组成员都觉得受益匪浅。 “老板,您要是能多来几次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们的研发进度肯定会加快不少!”
莫工心服口服地说道,自己这位大老板不仅出手大方,而且还懂技术,这样的好老板那儿找去啊,我要是早几年来这里,说不定都研发出好几代设备了。 “尽量吧,在新设备没研发出来之前,我争取每个月来一次,你们都把遇到的问题准备好,到时候我来想办法解决。”
惠农现在家大业大,李耒也不能给他们明确的保证,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现在还是全国工商联的副主席,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在这上面。 吴顺昌第二天就来了,他不光自己来,还带上他父亲吴河东,以及村里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兄弟,吴河东一见到李耒边说,“李老板,你说的事情我们老吴家干了!”
说完他直接取下背包,拿出一堆零零碎碎的钞票,“我们几个的家底都在这儿了,将来是吃肉喝酒还是吃糠喝稀就看这一回了!”
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给人当麦客,现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次翻身的机会,他们便拼上了全部家底。 吴顺昌表情要淡定一些,其它人则要紧张许多,因为吴顺昌当初买拖拉机已经拼过一回了,那次的决定让他一跃成为全村生活最好的人家;而其他人则少了这份经历,自然无法像他一样。 “到不了哪一步,按照我的分析,这生意还是很有前途的!”
李耒宽慰道,而且就冲着他们父子这么支持自己,就算有个意外啥的,李耒也会拉他们一把,当然这话就不适合现在说了,人家雄心勃勃准备干笔大的,你给人家说这个,那不是咒人家吗? 李耒把财务喊进来点钱,然后借着钱还没数完的时间和他们商量起要买啥设备来,吴河东和吴顺昌根据自己的经验,李耒也根据自己后世的记忆给了他们一些建议,等钱点完设备也选好了,几台拖拉机再加上割晒机、脱粒机、犁耙等配套设备,正好组成一支专业的收割队。 吴顺昌的几位兄弟早就跟他学会了开拖拉机,倒是省了另外培训的功夫,交完钱、签完合同,他们便带上设备走了,现在他们可是背了往常几年都攒不下来的巨额债务,必须珍惜每一分钟挣钱的时间。 李耒将早就准备好的棋子插在拖拉机上,再派出带有宣传资料的维修员跟他们一起出发,现如今河阳的麦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吴顺昌便按照以往的经验,直接带领队伍去了长罗县。 如今长罗的麦子刚黄,当地老百姓都盼着麦客能过来,吴顺昌他们初一亮相便引起了轰动,在一群拿着镰刀的麦客中间,他们几个开着崭新的拖拉机,这实在是太拉风了,震得那些来找麦客的主家愣是半天没人敢吭声。 “哈哈,炳胜老哥,我刚从你们家地里路过,你们家今年的麦子长得好啊!咋样,还是跟过去一样包给我割算了?”
吴河东跳下拖拉机,从兜里拿出香烟散了一圈儿,然后询问以前打过交道的老主家。 “咦,你们这是从游击队变成美械师了?”
炳胜老汉看到眼前这一幕,一下就想起了当年看过的抗日电影,都没敢接吴河东的烟,“你们这么大的架势,要价怕是贵得很,我雇不起雇不起!”
吴河东硬是把烟塞到他手里,又给他点着,然后才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下,“不贵,一亩地八个元!”
“嘶!”
炳胜老汉倒吸一口冷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八个元还不贵?去年才五个元,你现在就敢要八个元?我一亩地麦子才能买几个钱?雇不起!雇不起!”
这些年物价和收入水平都在提高,麦客的工价自然也涨了,但八块钱一亩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你急啥,听我说完吗?我给你家也干了好几年活吧?啥时候坑过你?这八块钱可不是光割麦子的钱,从收割到脱粒、耕地全包了!你出八块钱一亩,然后就安心在家里等着晾麦子吧!其它的活儿都归我们干!”
吴河东把他拉到拖拉机跟前,“这台,挂的割晒机;这台,挂的脱粒机;这台挂的犁耙......到时候前面割,后面运回去直接在你家门口脱粒,半天时间,就能把你多有地里的麦子全收了打成麦粒!还能把地给你犁好,你直接等到时间种玉米就行了!这么多活加起来,你说八块钱一亩贵么?”
“实话跟你说,我们的收割队才开张,而且你是我的老主家,所以才是这个价,等再过一两天,或者换个人可就不是这个行情了!”
吴河东现在只想早点揽一笔生意,让大家伙看看收割队的高效率,要不然还真不是这个价。 “真的?八块钱一亩全包了?”
炳胜老汉瞪大了眼睛,要是这样,那八块钱可就太值了! “全包了,收割、运输、脱粒、耕地,但凡有一点儿活没做好,我就是这个!”
吴河东张开五指比出一个王八爬的样子。 这在长罗、卫津一代是非常重的骂人话,炳胜老汉顿时信了,“好,就照你说的,八个元一亩!包收割、运输、脱粒、耕地,我家的地全交给你们了;走,先到我家吃饭,吃完饭就开干!”
“不用,我们刚吃过,现在时间还早,干完正好吃晚饭!走,跟我上车!”
吴河东拉着炳胜老汉就上了车。 周围的麦客和附近村里准备招麦客的全都跟了上去,他们也想看看这么大架势的收割队到底有多厉害。 等到了地方,正式开始收割的时候,围观群众张大的嘴巴就没合拢过,割晒机一路割过去,然后几个小伙麻溜地把麦子打捆装车,运到炳胜家开始脱粒,这块地的麦子割完了,割晒机马上去下一块地,挂着犁耙的拖拉机直接开始犁地。 天还没有黑呢,炳胜老汉家的晒谷场上就铺满了脱好粒的麦子,而地也早就耕完了。 “啧啧啧,这机械化的正规军跟游击队就是不一样!咱们以后还想吃这碗饭怕是难了!”
一名麦客感慨道。 要是李耒在现场的话,恐怕会用另一个词来形容这场碾压——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