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年拄着苗刀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这个过程极其的艰难。身体好似要散架,并不疼痛,只是无穷无穷的虚弱与脱力,这种程度根本就不是昨晚洗筋伐髓能够比的。低头一瞧,陈斯年发现,刚刚覆盖在身上的火焰,此刻已经消失无影无踪。我的火焰真气呢?凭空消失了?什么时候?没有我的控制和意念,真气消失了?陈斯年无法理解,有些茫然。勉强站稳后,他还想尝试寻常一些缘由,只是很快萧飞月的身影便闪现到身前。她仍旧是那一脸和蔼的笑,不怒不恼,不嗔不怪,只是她抬起来的手,手指尖竟然旋转一团清澈的水。那像是水球。而水球内,却是跳动的火焰。这一切都好似在变魔术。陈斯年见到这一幕,嘴巴微微张开,好似想通了什么,喉咙有些干涩,咽了下口水后尝试寻问:“师父,方才……”“我身上的火焰真气,被您给剥夺了?”
萧飞月的双眸眨了两下,露出欣赏之色:“孺子可教。”
“本宗主说过,陈公子天赋异禀,悟性也是极佳。”
“没想到这么快,你便能参悟。”
参悟?参悟个粑粑。这不是被你单方面的碾压?陈斯年心里吐苦水,但还是耐心地请教:“师父是怎么做到的?”
“为何我的真气能在……在你的水球中?还在燃烧?”
“火遇到水,不应该被扑灭吗?”
萧飞月也是细心教导:“这水球,便是我的真气。”
“陈公子的火焰,没有熄灭,反而能在水球中燃烧,这代表着真气拿捏的力道。”
“只要力道妥当,便能让两股真气保持在平稳的状态。”
陈斯年明白了。这家伙是在炫耀?炫耀她对于真气的拿捏。她不仅能随意使用自己的真气,还能把我的真气给剥夺,甚至封锁起来。等等,这么一瞧,她是水灵根。好。我就喜欢水多的。陈斯年咳嗽两声,而后感觉到身体稍微恢复些,便提议道:“既然真气在师父面前不值一提。”
“那弟子就只好与你切磋基础招式了。”
说罢,陈斯年双脚猛然蹬地,踩出两个深坑后,整个人激射而出。手中长刀刚猛无比,朝前就横斩而去。只是,在刀刃即将触碰到萧飞月的雪白脖颈时,后者甚至都不曾动弹分毫,仅仅是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陈斯年便感觉到手中过河卒不受控制,偏离原本的方向。刀刃在其头顶划过。陈斯年被苗刀和自身的惯性带飞。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力气怎么就改变了方向。就在他一边思考,一边调整身形时,萧飞月骤然转身,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另外一只不曾悬浮水球的手,拇指按住食指,朝陈斯年的脑门就轻轻弹了一下。轰——陈斯年耳边好似有狂风的呼啸,好似有天崩地裂。周遭的景物迅速倒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在高速地移动,高速地飞行。云朵、山峦、海洋。陈斯年飞出了百里,一路向南。扑通——最终,他跌落进汪洋之中。浪花朵朵,海面不算汹涌。“我特么……”陈斯年从海水中冒出头来,感受着全身上下的疼痛,费力地在海中踩水。还好他掉落的地方,距离岸边不远。可是在飞行的过程中,过河卒不知掉到哪里去。现在,陈斯年终于明白了自己与大能的真正差距。过往遇到的敌人与厮杀一幕幕浮现。什么画舫老板、什么胡金山、太史瓶、方丈等等,都不过是小垃圾。在剑仙萧飞月面前,全都是弟弟。六品。他现在是六品筑骨境的武者。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的高度。可在大乘期的修士面前,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人家弹指一挥间,他便飞出百里。道心破碎。陈斯年陷入了emo状态。差距啊差距。这就是差距。终于,用尽全力的陈斯年从海水中爬出来,在沙滩上躺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顶是澄澈如洗的碧空,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让他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像萧飞月那般强大,要做些什么?剿灭马斯王庭?人家马斯肯定也有强者在。所以,灭国这种事,不仅仅需要兵家,单单是镇北王与幽辽方面,根本无法将马斯铲除,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让马斯称臣。陈斯年开始重新思考,如何处理马斯。仗,必须得打。必须得赢。打马斯,还要斗京城。这些俗世间的繁杂事情,对于这些强大到恐怖的修士们来说,或者只是弹指一挥间。若不是天擎宗年轻一代人才凋零,只有萧婵这一个出彩的,只怕是天擎宗才不会卷入国与国之间的纷争,更不会参与庙堂的折子戏里。啊。人生啊,寂寞如斯。陷入EMO的陈斯年,在沙滩上躺着,想了很多,思考很多。等他重新恢复斗志,坐起身来,思考怎么回到天擎宗时,却发现萧飞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又惊又喜,陈斯年连忙问道:“师父何时到此?”
萧飞月看他的眼神,多了很多复杂的感情,其中最多的大概就是喜爱……对后辈的喜爱。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朱唇轻启,萧宗主如实回答:“有一段时候了。”
“就是你上岸后刚躺下。”
这么快?你们大能飞行速度比飞机火箭都猛?等等。那你岂不是看到我自怨自艾、emo的整个过程?啊。好社死。男人最怕什么?最怕尴尬、柔弱的时候,被心怡的女子看到。咳咳,虽然现在萧飞月是他的师父。“这……”陈斯年转过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下一刻,让他意想不到,做梦都没想到的事发生。萧飞月竟然上前一步,伸出银色束袖护腕下的双臂,从背后将陈斯年揽入怀中。而后在他一脸懵逼中地感受那份雄威的温柔时,萧阿姨闭着眼睛,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捋顺他凌乱发丝,温声细语:“无妨无妨。”
“徒儿总会有一天,像师父这般。”
“不论是修士还是武者,修的都是心境。”
“不论如何,心境不可乱,当处之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