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然仔细算了算时间，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六七年的时间呢，自己就算能偷偷离开这里，也不可能在别处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反倒不如在这里好好经营下去。等到真的把吴家桥村改变了，自己的威信不用别人说也就上去了，到时候再承包土地做自己的农场也不迟。这么想着，苏蕴然却还是没有立刻就答应他们。“小华主任，不是我不近人情，我是伤心啊。我遇见事情的时候，你们不帮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又想让我帮你们。人都是相互的，天底下哪有天上平白掉馅饼的事？你说是吧，书记？”

吴兆和被这三言两语说的羞愧不已，当初他们面对李荷花的时候，觉得已经帮苏蕴然解决了天大的问题，却没想到事情到了苏蕴然这里，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他叹了口气，却不得不承认苏蕴然说的是对的，只好亲自说：“青林家的，我当时也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不管你们了，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也给你承担着很大的压力……”吴兆和很无奈，这种无奈来自于自己认为是很大的压力，或许在苏蕴然的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吴兆和和刘小华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苏蕴然这是什么意思，吴墨言却突然从屋里叫了起来，“娘，娘，你快来看啊，有没有这个字啊。”

苏蕴然直接起身就朝屋里走去，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她轻柔的声音。“哪有这个字？这样写，你下面这个横要短一点儿，短一点儿呢叫‘志’，志向的‘志’，志气的‘志’，做人呢，必须得有志向，也必须得有志气。”

“志向是啥？志气又是啥？”

“志向呢？就是你将来要做什么？要不要永远困在这连绵不断的大山里，像这村里的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就这么一辈子；还是像你父亲一样，立志报国，哪怕牺牲了，也是我们心中一座永恒的丰碑，成为我们国家前进的一个标志！”

“我要像我爹那样！”

吴墨言毫不犹豫地说。“我也是。”

吴思言抿着嘴唇，小声说。“那志气又是啥？”

“既然立下了志向，就要为了这个志向不断的努力，就算在这过程中，会遇到许许多多的困难，不放弃，永远坚持不懈地往前走，这就是志气了……”吴兆和和刘小华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可是听着听着，心里陡然一惊，他们已经这样浑浑噩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了一辈子，难道也要让他们的孩子这样过一辈子吗？两个人相视一眼，默默地退出了苏蕴然家。吴兆和一回到家，就对吴丽娟说：“我准备把俩娃送到苏蕴然那里去。”

吴丽娟正张罗吃饭，一听这话就愣住了。“这是啥意思？送到苏蕴然那里去干啥？”

“你不知道，人家是文化人，比咱要想的长远多了。”

吴兆和洗了把手在板凳上坐下，叹了口气。“想啥了？还是拿着你们不肯告诉咱下一步要干啥？”

吴兆和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来气，“想啥了想啥了，你就知道琢磨这点事儿，屁大点权利，也就你放在心上。人家说啥了，人家说，你是想祖祖辈辈种田、挣扎着活下去，还是要立个志向，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吴丽娟被他这一嗓子吼的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恨恨然骂道：“还顶天立地的人，男人都死了，她顶天立地个屁！要我看，她就是算计着怎么把你的官给抢过去！我不管那些，反正你得好好给我把这个书记当好了，以后传给我儿子！”

吴兆和被她气得都想掀桌子，可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做熟的饭，干脆一踢板凳，走了！与此同时，刘小华也在跟丈夫说这件事。“我看，蕴然这话说的不错。我记得我爷爷还在的时候，我家就是这么过日子，到我这辈了，还是这么过日子。咱孩子要再这样下去，还是得这么过日子。这辈子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了！你觉得呢？”

她丈夫叫吴壮苗，夹着一筷子咸菜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你是怎么打算的？”

刘小华在把窝窝头渣滓掉的一桌子的小儿子手上敲了一筷子，“就着碗里吃，再掉你就别吃了！”

转过头她才说：“我想把孩子送到蕴然那里去学识字，识了字就不是睁眼瞎了，等他们再明白明白事儿了，咱也立个志向，看看他俩愿意干啥，当兵去也好，干别的也好，总好过跟咱一样，在这土里刨食一辈子。娘，你说是不是？”

刘小华的婆婆是个很和气的老太太，她笑呵呵地说：“嗐，我哪里懂这个，。反正啊，你就想清楚，要像吴青林似的，钱是挣了，名也好听，弄到最后，命反而没了，剩下这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一年也没有几天时间在家，更别说将来以后孝顺你。”

“对，也是这个理。”

“不过有一句话，你说的在理。”

刘小华婆婆又说：“识文断字，不当睁眼瞎，也是好的！”

刘小华和吴壮苗就笑起来，刘小华又说：“那我回头去跟蕴然说说去。”

她扭过去又瞪了自家两个皮猴一眼，“等回头去了，可不准惹人家生气，你蕴然婶子，是上过高中的，可有文化的人了，知道不？”

小儿子二毛刚被敲了一筷子，连忙答应了一声，反倒是大毛有点不以为然，“有那么厉害吗？你前两天不是还说她在拿捏、为难你们吗？”

“是啊，可是你看看，没用我们，人家只那么一招就把李荷花和吴青荷收拾了，还让人说不出话来，你说厉害不厉害？”

大毛顿时不说话了，但是他一想起刘小华偶尔看的报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像小蝌蚪一样，就觉得头疼。这个时候，吴壮苗忽然问了一句：“你说，吴青荷这事算完了吗？要我看，那小子可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