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透时,琼儿便伺候着秦珂在屋里收拾歇息。她这两日一直大家在湖边晒着,露在外面的脸蛋早就发红了,幸好秦珂懂医术,让琼儿采了些薄荷回来,自己做了些薄荷膏涂抹。今日把鞋一脱下来,琼儿又发现秦珂脚指上起了个大水泡,脚后跟也红红的,显然是走多了路磨破的。一看她那双可怜兮兮的脚,琼儿顿时急得掉眼泪:“姑娘真是的,这脚都成这样了,早说让你别去,何必让自己吃这苦头?”
伤在秦珂自己身上,岂有不痛之理。但西南之行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今受这些磨难也怪不得别人。“就是磨破了而已,不防事的。若是没有合离书的话,我这一辈子都是定国公府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得自由,我倒宁愿受这一遭苦,得个自由身。”
琼儿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看到秦珂现在这个样子,委实有些心疼,心里对赫连钦更怨了。“姑娘别急,待会儿我去拿些跌打药来给你敷敷,肯定会见好的。”
翌日,秦珂带着一身疲惫起身。因为不确定昨日的办法真的能把水车搬到湖中去,今日一早她和赵毅就在屋中又是画图又是计算,想通过算术来验证此法是否可行。赵毅在计算方面是把好手,十根修长的手指,就算不用算盘也能计算出精准的结果,而且与秦珂花半个时辰算出来的数据一模一样。秦珂前世困在国公府对算术也稍有涉猎,想不到依然不及赵毅。秦珂觉得,这个年轻后生确实是个人才,若是就这样困在西南的话,倒十分可惜。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上看着图纸计算,都没有发现,坐在书房里的赫连钦,正透过窗户看他们。赫连钦今日也起得颇早。昨日他已派人到六花村去打探过,把秦珂和赵毅最近所做的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于是他忍不住想,这二人最近一直在一起,一大早就又凑在一张桌上做什么呢?不就修水渠么?有必要像这样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地天天腻歪着?哼,简直就是不正经!他边想边用力皱了皱眉。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周副将的声音,赫连钦立时叫了进。周副将推门而入,就看到赫连钦正隔着窗户朝外看着,他顺着赫连钦的目光朝外望,就瞧见秦珂和赵毅正在院中的桌子旁,对着一张图纸有说有笑。方才进来的时候,周副将似乎还听到赫连钦的一声冷哼,忍不住疑惑的朝他脸上看了看。将军这难道是……生气了?正想着,赫连钦已经转身走到书桌后坐好,看着他道:“如何?可有新的进展?”
听到他的话,周副将立刻把一张图纸摆到他的书桌上,指着上面的东西道:“将军请看,这架水车和这条空中渠道就是赵公子让人修建的,现在只要把水车架到湖中去,西南大片农田干旱的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赫连钦看着那图纸皱了皱眉,这空中水渠的结构确实是精妙,可是也不算难,若是让他来的话,定会建造得更好。还有这水车……“那这水车为何还不架上去?”
他狐疑地问。水车一架上去,那姓赵的小子就再没理由留在这里了。周副将看他一眼,解释道:“这水车不是不架,而是架不上去,因为体积太大,也太重了,村民们无法把它在湖中立起来。”
一听这话,赫连钦立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同时不屑地透过窗户朝赵毅身上看了看。说得有多厉害似的,也不过如此!瞥见他那针尖似的目光,周副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地望着他。赫连钦回头,皱眉望着他道:“怎么?还有其它事么?”
“将军,你,是否是……吃醋了?”
赫连钦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吃醋?”
周副将继续解释:“将军,所谓吃醋,就是嫉妒的意思,你嫉妒赵公子天天跟少夫人在一起,所以心里不舒坦……”不等他把话说完,赫连钦立刻一巴掌拍在桌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为何要吃醋?他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周副将看着他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图纸收起来抱在怀里道:“既然这样,那属下就告退了,今日弟兄们会跟我一起到六花村去,争取把这辆水车架起来,早日解决干旱问题。”
赫连钦坐在书桌后,心不在焉地点头咽了一声。他吃醋?他怎么可能会吃醋!想着,目光又不由自主透过窗户移到外面去。院里子,赵毅这时刚好站起来,伸手向秦珂的方向抓去。赫连钦看得一愣,目光落在秦珂放在桌面那只手上,赵毅的手刚好是伸向那个方向。难道他们真的……一瞬间,赫连钦想起回西南时秦珂对赵毅照顾有加的事,又想起秦珂每次看自己时那波澜不惊的小眼神,想起她面对自己时淡定的小模样。一瞬间差点破窗而出,想抓住秦珂问个明白。然而赵毅的手就在这时落下去,抓的却不是秦珂的手,而她面前的那只毛笔,然后兴奋地提笑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秦珂一看,也露出赞同的笑容,然后朝赵毅比划了下,二人便同时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赫连钦一看,立刻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透过窗户一看,发现琼儿和何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门口那等着,似乎打算与他们一起出门。什么?他们又要出门?该死!竟敢当着他的面出双入对!当他眼瞎么?赫连钦刹时不淡定了,看着门外的马车奔弛而去后,便也到后院牵了一匹马跟上。到湖边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周副将和赵副将带的人也已经到了,正脱了戎装光着膀子,和村民们站在一起说什么。赫连钦在不远处的垄上看了半晌,发现秦珂他们居然还没到,便先不露面,只把马栓在旁边的树林里,自己衔了根草屑,靠在一棵高高的杨树顶上静静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