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她心里便有了猜测,以为赫连钦亦在此次受伤的士卒当中。“敢问周副将,将军现在营中可好?他连着离开两日,回来必定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吧。”
听秦珂一边上马车一边朝他发问,周子明心里便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但还是淡定道:“少夫人多虑了,将军今夜确实公务繁忙,不及抽身前来接你。”
秦珂听得半信半疑,却也知再问不出什么,便提着药箱安然上了马车。一路疾驰,马车在野旷天低的边城小路上直奔了半个多时辰才到燕山关军营。虽然是头一回来,但秦珂却并没有心思多看,被周子明带下马车后,就直奔营中。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记得前世赫连钦在边关时并没有受过什么伤,直到她去世的那日还活得龙筋虎猛的,但愿这辈子他也能一直安然无恙。一路走一路忐忑,到帅帐掀开帐帘时,看到的赵大强一脸惨白地坐在帐中,身上衣裳染得一片鲜红,连手中纱布也快被血水浸透了。秦珂心里先是一松,接着又一紧,疾步走上前看着他惊道:“怎会伤得如此严重?”
赵大强等得脖子都长了,终于盼来了给自己救命的人,此时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看着秦珂道:“少夫人,还请救属下一命,要不然我这条命没丢在战场上,倒要丢在营中了。”
听到他口无遮拦的话,一旁的周子明偷偷在他后背掐了一把,示意他不要乱说。赵又强被他掐得一阵酸爽,偏偏还不能说,只得皱眉忍下。看他脸色有异,秦珂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道:“可是弄痛你了?若是痛的话你就出声。”
赵大强立时摇摇头。被秦珂这般温声软语的对待,他还真有些想念那三个被他留在乡下的媳妇了,虽说人都长得不怎么样,但对他却是实打实的体贴,除了外头地里的活,家中的活计从来不让他沾手。想来想去,还是将军最有福气啊!秦珂从医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般伤重的伤口,光是替赵大强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就染红了几大盆水。因得不想让旁人得知帐中的情况,周子明便暂时充当了药童,在一旁帮着倒水递纱布,一时又帮忙拿药拿针线。秦珂虽然心下担忧,但看周副将并没有头一个带他去给赫连钦治伤,便料想他此刻定然是安全的,起码也不如赵副将伤得严重。如此在帐中忙到快天亮时,赵大强那只快被砍下来的胳膊终于又被秦珂缝了回去,并仔细敷药包扎好。“伤口已经包扎好,还请赵副将近日安心在营中休息,切不可再行劳形劳力之举,若是伤口再裂开的话,只怕这只胳膊就保不住了。”
一听自己可能会变成废人了,赵大将连忙正了神色,朝秦珂保证道:“少夫人放心,属下定会按你吩咐去做的。”
秦珂点点头,抬袖抹了抹额头的薄汗,又就着案头的笔墨开了一剂药方出来,交给周副将道:“赵副将的伤势严重,光靠缝针包扎定是不妥的,需得佐以汤药治疗才行,烦请尽快让人将这些药抓回来。”
周副将立时着人去办了,又见外面天色已快亮透,便叫人送了些朝食过来,好给赵大强和秦珂补充补充体力。他虽不曾亲自动手,但看秦珂替赵大强缝完伤口之后面露疲倦之色,亦知费了不少精神。但是这时的秦珂却不太吃得下。在她印象中,赫连钦对下属是极关心的。赵副将又是他的心腹之人,如今受了这般重伤,连周副将都在此忙了一夜,为何独独不见赫连钦人呢?待前来送朝食的士卒退下之后,秦珂便随意拿手边的汤匙在粥碗里搅了搅,朝周子明道:“周副将,我可否问一句,将军人现在何处?”
周子明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却也没想到要如何回答。毕竟秦珂身份特殊,刻意撒谎有违他的本心,若是不撒谎……将军中毒乃是仅心腹之人才知的秘密,亦关系到西南军心,若没有将军的首肯,他也是不敢随意告诉秦珂的。于是他犹豫了会儿,道:“请少夫人不要多想,日前冀州河道那边出了点状况,将军得到消息,已经赶去处理,恐要过半日才能回来。”
秦珂闻言微微点头,心里却并未相信他的话。她方才进帐的时候就仔细看过,这间帅帐明明就是赫连钦所用,他的宝剑和铠甲还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而周子明却说他去冀州处理军务了,显然是骗人的。若赫连钦真的去了冀州,不可能不穿戎装,更不可能连佩剑都不拿。周子明却未想到自己已经露出马脚,耐着心思陪秦珂吃完了朝食,正想找借口送她回将军府去,突听外面有将士来报,说有军情要奏。他斟酌一番,只得先别了秦珂,将受伤的赵副将与她一起留在帐中,自己先去处理军务。他一走,帐里便只剩下赵大强喝粥啃烧饼的声音。他向来是个粗人,再加上昨夜受伤元气大伤,此时又累又饿,整幅心思几乎全扑在食物上,哪还有心思想其它。秦珂坐在对面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擦擦嘴角若无其事的朝他道:“想不到军中事务这般繁忙,将军若在的话,军中的事务定都是由他来处理吧?”
赵大强一听,立时放下烧饼点点头,嘴里含糊道:“可不是,眼下是将军不在,老周那家伙才能耍耍威风,若是将军在的话,这些事情定都是由他说了算的。”
秦珂颔首:“那着实辛苦周副将了,眼下你身受重伤,军中事务又如此之多,将军却迟迟未归,实在太不应该!”
听秦珂言语间似对赫连钦有所不满,赵大强立时习惯性皱眉,急道:“这事怎么能怪将军,他现在自己也难受着呢……”话才说完,发现秦珂脸色骤然一变,才惊觉自己一时嘴快说错话了,顿时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