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心里更难受了,她宝贝疙瘩似的自小看到大的小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这回宝儿分明就是纯粹的受害者,凭什么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她还要遭受迁怒?“难道她不该道歉吗?”
赵瑜归哭得让安国公简直要失去理智,他梗着脖子与发妻争执道:“若不是她夜不归宿,哪有后面这些事情的发生?若不是她管不住下人让流言乱传,瑜归又怎么会被皇后退回来!”
皇后说让赵瑜归回家好好养病,却没说何时再接她回去,这分明就是厌弃了赵瑜归。安国公看着赵瑜归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眉眼却酷似亲妹的小脸,心疼不已。未来的婆婆对瑜归不喜,且拖了这么久三皇子与赵瑜归的婚事都还没定下来,这件事若是有什么差池,让他如何面对惨死的胞妹!安国公越想越气,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春生身上,顿时像是找到了出气口。他一指春生:“这丫鬟便是祸根,来人啊,拉下去打!”
春生脸色惨白,一时瘫在地上。赵宝儿上前一步,端端正正跪在了安国公面前:“是我治下不严,才让珍珠寻了空子,春生罪不至此,还请舅父手下留情。”
她说着,抬头看向安国公:“若舅父生气,就罚我吧。请舅父舅母罚我搬去城外庄子闭门反省!”
赵宝儿早在心里计划好了。她知道,赵瑜归在皇后面前丢了脸,必定会有人倒霉成为替死鬼。她正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寻个自由。安国公府如今像个巨大的牢笼,安国公压在头顶,平时还要防着赵瑜归的暗算,她觉得憋屈得很。不如趁此机会,让安国公夫妇将她罚到城外的庄子里闭门思过,最好这辈子都别再想起她来。她早就换够了银子,又买好了铺子,等一离开安国公府,她就自由了,往后偷偷赚钱,自给自足,过得逍遥自在,岂不美哉。什么宫廷纷争,什么尔虞我诈,这辈子都与她无关。她想去看看话本里的花花世界,想见见广阔江湖,想爬最高的山,想看最宽的河……此刻赵宝儿跪在地上,竟是越想越兴奋,她必须很努力才能压住嘴角,否则她肯定会一不留神就笑出声。“瑜归妹妹刚与舅父舅母认亲,您三位才是真正的一家子,本该享天伦之乐,却因我这个尴尬的存在惹得你们不快。”
赵宝儿说得诚恳:“若不是舅母疼爱,瑜归妹妹身边那个丫头也不会替主子不平,起了害人的心思。”
安国公夫人心疼得眼圈一红,想去拉她。可赵宝儿却坚持将话说完。“与其惹得安国公府一大家子的日子过不安生,不如让我搬去城外的庄子里吧。正好我要守孝三年,若我此时搬出去,皇上皇后那里也好解释。”
安国公面色动容,开始沉思。“我的乖宝儿,何至于此啊。”
安国公夫人眼眶发红,心思却也活络起来。其实赵宝儿说得也对。安国公夫人有意让老二抬了宝儿为妾,但两人毕竟以兄妹身份共同生活十四年,若是两人在一起,难免招惹京中八婆指指点点。可赵宝儿若是搬了出去,两人在城外交往不落京中人眼,等孩子生出来,过五六年将母子接回来就是。只是这样一来,赵宝儿就好像是许岚晟养在城外的一个外室。这个念头在安国公夫人脑子里一闪而过,她赶紧纠正自己:什么外室不外室的,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往后天长日久,她这个做婆母的记得对宝儿好就行了。安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刚才那点口角顿时烟消云散。老两口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意动。“庄子上倒是年年修整,一应物品都是齐全的。”
安国公沉吟片刻,道:“只是委屈了你。”
“这样吧。”
安国公夫人一咬牙,合掌说道:“我把你嫁妆单子里的银票地契,先抽出来交给你。”
她怜惜地上前,扶起赵宝儿,不停摩挲着她的手:“你自己拿着,手里有银子总归是不慌的,想添置什么,你自己说了算。”
赵宝儿心中大喜。“我会交代庄子里的管家,以后以你为尊,庄子里一切由你决定。”
这事儿眼看就要这么定下来了。赵宝儿一旦搬出去,安国公觉得以后可以安心对赵瑜归好,赵宝儿再也不用出现在她面前,以后也不会委屈了他真正的外甥女;安国公夫人觉得,只要以后交代老二多去照顾宝儿,孤男寡女远在城外,早晚会产生感情。老两口心下满意,赵宝儿更是暗爽不已。只要搬出去,她自由有了,钱也有了,天下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情吗?安国公夫人拉着赵宝儿,要带她去看以后交给她的银子地契。她觉得亏欠宝儿许多,有心要给她再添补一点:“早知道你要搬出去住,舅母该早些教你管家。不如你把崔嬷嬷带去,有她坐镇,给你调教出几个得用的人手,再让她回来。”
气氛一时间融洽起来,赵宝儿几乎能看见自由的生活正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就连从刚才开始,一直脸色难看的安国公,都对着赵宝儿露出温和的表情。“舅舅会加强庄子里外的安全,定不会让你再遭遇危险。”
他叹一口气:“不是想赶你走,实在是,府里再经不起流言蜚语了。”
赵宝儿通情达理,朝安国公点头以示理解:“我明白的,妹妹是赵家遗孤,身份高贵,而我身份尴尬,却霸占了舅父舅母十四年的宠爱。只要我仍在府里住着,无论我与妹妹关系有多融洽,却经不住人心复杂,府里上下五百多口,万一再出一个珍珠那样搅弄是非的小人,可就难办了。”
安国公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哎,还是宝儿通情达理……”他感叹地说道:“这丫头既然是你院子里的,那就让你自己处理吧。哎,事情倒是解决了,就是不知道……皇后何时才会将你妹妹接回去。”
安国公夫人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说要接表小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