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季清怔愣的瞬间，楚明萝已经走了。焦紫蓿却噘着嘴说：“哥，你还真对她用心了？她哪一点能跟四姐姐比啊。”

焦季清回过神来，下意识想点头，可仔细一想，真的不能比吗？素心的确生得好看，但明萝，却是另一种好看，如朝霞映雪，不可亵玩。出了焦府，高嬷嬷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口：“七小姐……不能容忍男人三妻四妾吗？”

“嗯。”

楚明萝笑着回答，如若非要嫁，外祖母给她挑选的男人平庸也好，丑陋也罢，唯一一点，这辈子不许再有其他女人。否则这嫁与不嫁，又有何意义？高嬷嬷暗自嘀咕，这可为难了，原本还想着，让三殿下娶七小姐做侧妃，虽不是正妃，但一样能得殿下全部的宠爱。就在两人各自思虑间，行驶的马车忽然一顿，车夫的呵斥也随之传来。“你眼瞎啊，大半夜在这儿乱窜，是想讹钱不成？也不看看你讹不讹得起？”

车夫一鞭子抽下去，楚明萝却没听到什么哼声。她奇怪的掀开车帘，见地上歪倒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单薄的穿着破旧的青灰布衣，御寒都困难，发髻也乱糟糟的，遮着小脸看不清五官，却看得出年岁很小。眼见车夫还要打，楚明萝皱眉：“住手！”

“七小姐……”“黑灯瞎火，没人会故意往马蹄下钻。”

楚明萝说罢，让车夫留下些散碎银子，就当是方才那一鞭子的赔偿，朝那瘦小身影说：“你去买些冬衣和食物吧。”

说罢，放下车帘。“奴婢还以为小姐会带她回去。”

高嬷嬷说：“不过那孩子有了七小姐给的银子，虽不至于安度余生，却也能过了这个冬了。”

楚明萝浅浅笑了笑，没有多解释。升米恩，斗米仇，再说了，她现在泥菩萨过河，也不想再牵连无辜。只是她没看到，在她的马车离开后，那个捧着银子的瘦小身影，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最后才一瘸一拐的爬起来，跟着车轮印子慢慢走去。回到侯府。楚明萝就看到了在静园门口焦急徘徊的蒋妈妈和肖嬷嬷。肖嬷嬷见楚明萝完好无缺的回来，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外祖母是不是根本没答应焦表哥，让我去焦家？”

楚明萝忽然问。果真，肖嬷嬷脸色严肃起来：“今早小姐您出门后，便有丫环‘失手’，将老夫人存放药丸的柜子点着了。”

楚明萝心中微冷，外祖母屋里的柜子均是红木水漆，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烧起来的？“外祖母可伤着了？”

“奴婢一直在老夫人身边守着，倒是没有大碍，但您给老夫人的药丸全毁了，老夫人下午喝了一碗厨房煎的汤药，便一直昏睡至今，奴婢寻了府里的黄大夫来看，却说并无大碍，是以奴婢才没急着去寻您，可谁知……”肖嬷嬷脸色黒沉如水，老夫人刚病倒，楚明萝就被‘请’去了焦家，若非褚极派了高嬷嬷跟着，今晚可想而知会发生些什么。焦氏太猖狂了！可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没有证据。即便有证据，焦氏乃是安定侯府明媒正娶的侯夫人，安定侯是一个极其讲究体面的人，岂会让这等丑事泄露？说不定到最后，他要舍弃的，还不一定是焦氏。“我去看看外祖母……”“暂且不急。”

肖嬷嬷说：“奴婢之所以能来寻您，便是老夫人吩咐，她让您这段时日好好留在静园，不要再插手府中事情了。”

楚明萝明白老夫人的担忧，一旦她插手过深，不止焦氏，舅舅叶成瀚也不会放过她。看着眼眶隐忍着赤红的肖嬷嬷，楚明萝轻轻说：“请转告外祖母，事情会有转机，让她等我。”

“小姐……”“嬷嬷早些回吧。”

楚明萝浅笑着，院门口那盏灯笼在寒风里摇曳，背着光，肖嬷嬷看不清楚明萝的脸色，却看得见眼前的小姑娘浑身的锐利，犹如一把敛藏锋芒的利剑，只待开刃之日。因为楚明萝的平安回府，黑夜笼罩下的安定侯府又一次涌动起杀机。焦氏看着底下失态了的叶素心，眼角的皱纹染上阴翳：“娘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不成？那楚明萝充其量，也就是恰好得了三皇子的青睐，日后你嫁入高门，这样的妾室不知凡几，难道你都要如此耐不住？”

“可是女儿觉得，三殿下对楚明萝，并非是一时兴趣。”

叶素心更担心的，是焦季清都对楚明萝生出了感情。“那又如何？再喜欢，也就是个玩物。”

焦氏平日温和的面具卸下，倚在暖榻边，满是不屑。叶素心知道娘亲的厉害，否则侯府那么多莺莺燕燕，如今也不会一个个老实的跟鹌鹑似的。“娘，我听哥哥说，祖母急着给楚明萝找婆家呢，也不要求达官显贵，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就行。”

叶素心说。“你的意思是……”“前年的时候，女儿不是恰好救过一个穷书生吗？”

叶素心难掩眉间得意：“听说那人很快就会被外派到偏远之地做知县了，山高水远，一路过去，不说受不受得起这份颠簸，便是遇上个山体倾塌，匪徒打劫，也说不好吧。”

“还是我的女儿聪慧。”

焦氏盛赞：“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既如此，得空，你引荐那人与你哥哥见见吧。”

“那祖母那里……”“你祖母最喜欢这种一清二白的人了，又对你哥哥极为信任，只要你哥哥肯开口引荐，十之八九没有问题。不过，这穷书生是否肯听你的……”“他徘徊京城这么久，就是只为远远看女儿一眼。”

叶素心满心的不屑，却也难掩有男人对她如此死心塌地的骄傲。母女两人商议好，谁也没有察觉到外面有道人影一闪而过。回到紫竹园，高嬷嬷将焦氏母女的话转述给褚极。“殿下，这安定侯府里，还真是一团龌龊。”

高嬷嬷鄙夷的很，又暗戳戳的说：“奴婢觉得，七小姐小小年纪，实在太不容易了，成天被这个男人惦记，被那个男人惦记的。”

褚极慢慢雕琢着手里的琴。用的是梧桐木面，杉木做底。琴才刚做不久，打好轮廓，再细细雕刻花纹。褚极手中动作未停，木屑从他修长的指尖飞出，听到高嬷嬷的话，也只是淡淡的说：“她很聪明。”

不会轻易被男人所骗。高嬷嬷叹息：“可有一句老话，叫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褚极的手轻轻停住，问她：“是不是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