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跟着卫叔练了几遍那套听说是他家里世代相传的强身健体的拳法,又和季先生在院内完成了晨课。季清河还是习惯性的用那木剑练了半个时辰的字,这才出了门。季清河今天本是打算和卫叔去那城外的烧炭窑做帮工的,可卫叔却临时要去那城南外李家庄的伐木场帮人搬运木材,所以也就作罢了,准备去城内逛逛看看热闹。昨日听那在街口酒楼做伙计的张春说,近日永乐郡城可是有一股大风浪。短短三日,外地来的江湖豪客们,已经住满了城中心那三座郡城最好的客栈。这还没有丝毫停止的势头,陆陆续续的,依旧不断的有各种江湖人士来这永乐郡城。至于他们为何突然聚集在这一座小小的郡城,就算是那消息最灵通的酒楼伙计,都还没有打探到一丝一毫。季清河刚刚走出小街路口,来到这城中主道南街,就看到街对面桂花巷路口牌坊下蹲着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那身影也是瞬间看到了季清河,起身挥手径直笑着走了过来。明明看起来已经有五尺的个头了,走路的姿态却像个顽劣孩童,让人有些忍俊不禁。“清河,等你半天了。”
这同样年轻的公子哥看起来岁数比季清河稍大点儿,比季清河稍矮稍胖些,穿着一身素雅的淡蓝色袍子,没有什么花纹图案细路,样式也极为普通。只是那衣袍和腰带的做工,却都是极为精致。全身上下,估计只有那腰间悬着的一块雕有细丝游蛇的精巧玉佩,才能让普通人觉察到这青年必定出身不凡。这年轻公子哥虽相貌清秀柔和,却没有一点儿大户人家公子哥的脂粉气。季清河诧异的看着这年轻公子哥,有些揶揄的笑着说道:“哟,这不是咱们郡城出了名的头号酒仙张景文张大公子吗,怎么今日没去那学馆练武,在这里瞎晃荡什么呢?”
年轻公子哥顾不上季清河的调笑,只是拉着他的手臂快步向前边走边说道:“我的季大公子啊,你老人家就别拿我说笑了,自从上次闹了那天大的笑话之后,我那老哥和老爹恨不得整天跟在我身边监视着我,我都已经半个多月没有闻过酒香味儿了。”
一边走着,青年还忍不住的催促着季清河。“快些吧,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去晚了可就没有地儿了。”
见张景文一副如此急匆匆的模样,季清河收起笑意,忍不住认真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把你急成这样,莫不是你又闯了什么祸事了。”
张景文罕见的漏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做过多解释,只是一脸神秘的笑着说:“到了之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这几日莫名其妙源源不断涌进这永乐郡的江湖侠客们,可让这郡城那些个酒楼是赚足了银子。这些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聚集于这小小郡城的江湖中人们,鱼龙混杂,大抵上来说,分为两种人。第一种,就是那些混迹在江湖最底层的小鱼小虾,可能在江湖厮混过几年,还算是有些把式,有几招武艺傍身,不过大多是一些没什么银子,又没有什么名气的独行侠。想借着这次机会,出人头地混出一点儿名声或者是见见世面,期盼着能被某个江湖帮派宗门看中,加入其中,然后就能过过衣食无忧,受人尊敬的日子。这一类人大多是没有多余银钱住进城中这些上好的客栈的。底层江湖之人尤为喜好攀比,出门在外,大多数的银钱都花在了行头上,谁的衣衫更华美,谁的武器更锋利,这些可比吃喝住来的更为讲究。一些个下了血本的,或许能够变卖些家当,在城中一些较为偏远简陋的客栈住下。可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呼朋唤友,在城外随便找个废弃的破宅子将就着了事了。而另一种人,他们行走江湖,就要来的光鲜亮丽许多了。依靠着帮派宗门或者是自身高超的身手带来的底蕴,从来不缺银子花销。或许会有作风古怪之人不在乎外表行头,但几乎所有人都对吃喝住方面极为讲究。到了这一层次的江湖人,似乎觉得,出门在外,歇脚休憩的地方好坏,吃喝的美酒美食优劣,更能体现自己的江湖地位。这一类人,现在基本都已经住进了这永乐郡城最好的三座客栈之中。郡城北街的明居楼,就是其中之一。明居楼的孙掌柜最近可是乐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这些突如其来的江湖人不仅颇讲规矩,而且出手大多非常阔绰,自己短短几天就赚了平日里几个月的收成。而且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这盛况还不会马上结束,还会有更多的人赶来这永乐郡。孙掌柜都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家府邸都收拾收拾,腾出几个院子来待客了。季清河和张景文到明居楼的时候,正是正午,一天之中,这个时候的酒楼最为热闹。酒楼一楼大厅已经人满为患,吵吵嚷嚷,竟全是一些生面孔的江湖人士,佩剑的佩刀的,长鞭长矛木棍铁锤各种兵器应有尽有。这可惊呆了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季清河和张景文。郡城虽说经常也会有一些江湖人士经过这里,顺便落脚休息。可一次这么多的江湖人,这么多各式各样的兵器,还真是头一次出现。别说那城里的小孩青年,就是那些在世道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酒楼掌柜们,也都没见过这场面啊。在季清河和张景文还在发愣的时候,眼尖的孙掌柜已经瞅到了他们,偷偷嘿嘿一笑,亲自从柜台内走出来,略微提高了点儿声音招呼道:“这不是张少爷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明居楼捧场了啊,我可记得,上次你在我这儿喝醉了酒,可是你大哥亲自来带你回去的,临走时还特意叮嘱我,以后可不能再卖你酒了。”
张景文回过神来,哈哈一笑,对着这略显富态的孙掌柜一拱手,说道:“孙掌柜你这可就不仗义了,你跟我大哥的交情归你俩,我们俩的交情归我们俩,你卖给我酒,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呢。”
说罢,还不忘笑着对柜台后面正在收拾桌面的清秀女子眨了下眼睛,调笑着说到:“二巧呀,记得把公子我留在这里喝酒的琉璃杯拿给我。”
那女子显然是见惯了这公子哥的浪荡行径,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熟练的打开墙边的柜子寻找着张景文的酒具。这一副作态,足以看出这公子哥可是这里的常客了。孙掌柜也了解这公子哥的脾性,也不在像一开始一样故作客套,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楼上北侧靠窗的那个位置还在呢,酒菜我都让伙计按老样子给你们上。”
说罢,便转身走向柜台。张景文却出声提醒道:“别忘了,我这兄弟可……”孙掌柜没有回头,只是笑呵呵的打断了张景文的话,说到:“记得,记得,你这季兄弟可是不饮酒的,我敢得罪你,也没胆子敢得罪那纪先生啊,我会吩咐他们上一壶最好的子午谷雾茶。”
听到孙掌柜的话,季清河不免有些汗颜,张景文倒是傻兮兮的一笑,搂着季清河的肩膀,朝二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