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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素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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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好了。”

周琳突然制止了他们的施暴。

“啊?就这么放过他?我还没够呢!”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吧!”

周琳说。

男孩不情愿地停止了脚踢,“好了,别打了。”

也劝阻了其余两个同伴。

“等一下!”

正当三个男孩准备离开的时候,周琳突然说。

“对吧,我就说我也还没尽兴呢。”

男孩以为周琳想自己继续动手,却看见她蹲在周严培的面前,此时的他已昏醉如泥,她从外套的口袋拿出了一支口红,在那个人的脸上比划着。男孩走前一看,不禁大笑。

“哈哈哈,高,还是你高。”

女孩在周严培的额头上写了“我是”,在左右脸颊分别写了“乱撒”“尿的狗”,想象到明天早上,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他这种丑态,周琳忍不住嘴角上扬了起来。

“真可惜……这是我最爱的口红。”

周琳邪魅一笑,随手将口红随手一抛,几个人消失在漆黑的巷子里。

早上7点,闹钟将周琳从睡梦中唤醒,平日的她可没那么积极。她一般周末会睡到中午,洗漱完后将堆放在卫生间门角的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在家附近的小卖铺买个方便面和面包当午餐,吃过午餐后会玩上一段时间的游戏后,再晾晒衣服,之后就去找那个男孩。今天她起床后随手套上了一件黑色带帽卫衣,穿上拖鞋就出门了,甚至都没有任何洗漱,更别说是化上平时那暗黑系的烟熏妆了。

走在熟悉的小巷,残旧、潮湿。向前10米左右右手边那间老旧泛黄的房子,斑驳退色的墙角处依旧能辨清神秘诡异的涂鸦,其中某些部分已经破损了,有些部分也生长出了墨绿的青苔,她仿佛觉得更满意了,残缺陈腐的陈旧感或许正是她想要的,这可是她和男孩一直绞尽脑汁也达不到的美丽杰作。

她戴上了卫衣帽,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口罩戴上,这时传来了“哔咘”“哔咘”的警笛声,声音非常响亮,耳听来源于近处。她双手插进卫衣的口袋,好奇地四处张望,此时的小巷好像比平常行人要多一些,都急匆匆地往前跑去,今天是怎么了?哪里出事了吗?她心想。

“快走,快走,救护车都来了。”

“听说都已经断气了,救护车来了也不好使。他这份人,死了也没人可怜,免得哪天喝醉酒了就到处调戏别人。”

“说是这么说,但就是他家孩子太可怜,听说她妈在她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现在连她爸也走了,一个小女孩,往后怎么办呀?”

旁边传来两个妇女的耳语,周琳根本没有留意到她们的窸窸窣窣,因为此时占据她脑海的是那个人令人啼笑皆非的丑态:想必他此时定是四脚朝天躺在路边遭受着别人无情的嘲讽;抑或是此时正与围观者们激烈地争吵而和他们大打出手;又或是已经被别人当做猥亵者关进了警察局。想到这些,周琳不禁为自己的小把戏感到得意。

当她还没有走近,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没有她想象的群力嘲讽,没有她想象的大打出手,警方的介入倒是不假。她看见人群被警戒线分离在外,周琳探头望去,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疗人员用黑色装尸袋搬运着一具尸体,明显警方已经结束了现场的勘察搜证工作。

“我是今天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发现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原以为他只是喝多睡着了,就没走上前去看,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经常喝酒撒酒疯,我们这边的人对他都不待见。等我买菜回来了,看他还是一动不动,就想去叫他醒来,走前一看,脸上被人写成这样,还以为是什么人做的恶作剧,但我叫他都没反应……”一位年纪大概有60多的老妇人正向一位民警阐述自己发现尸体的经过。

周琳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她呆滞地向上看了看,也听见了昨夜那因狂风而躁动的风铃此刻也不停歇,风铃是狂躁的,而她是静止的,全身的体内细胞似已衰竭般无法辨识她的任何波动,是沉痛还是欢愉?是悲还是喜?就连漂浮在空中的微尘此刻也像是在她身边冻结了。

“哦,警官,那个就是他的女儿。”

老妇人指着周琳说。

2

被民警询问的间隙,周琳偷偷给男孩打了好几通电话,但一直是关机状态。

“你也别太难过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看开点,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凶手的。”

民警安慰道。

“谢谢你们!”

在民警的面前,周琳尽量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受害者女儿应有的姿态。

“那我们这边没什么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民警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周琳一转身就拿起手机分别致电昨晚的几个同伴,他们均说无法联系男孩。她立马搭上公交车前往他的住处。男孩的住处在学校附近的老旧街区,离周琳家大概需要半小时的车程,一路上,周琳想起了当初他两认识的情景。

在上一年11月的一天,她俩碰巧在学校外面的便利店后巷吸烟的时候认识的。

“想不想来点更刺激的?”

男孩跟她混熟悉后的某一天神秘地对周琳说。很快,周琳就知道了他口中的刺激就是入屋盗窃。

周琳来到男孩租住的房子,这是一个30平米左右的小单间,周琳有他房间的备用钥匙,她刚想从口袋拿出时,却发现房门只是虚掩,没有上锁,她快速推开,以为男孩就在家中。

房间保持着和前天一样,男孩没有在。对于这个房间,周琳太熟悉不过了,连衣服袜子堆积的气味都印记脑海挥之不去。她一屁股坐在男孩的床边,拿起手机继续拨打了他的电话,“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毫无意外,对方关机状态。

周琳无奈地将身子往后躺,侧着呆呆地看着房间里那唯一的窗户,久久脑海都是一片空白。而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是半小时过去了,她开始后悔昨天自己的不坚定,也全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对于她爸的死其内心有点微妙,她没有过多的伤心,而是开始焦虑——那个笨蛋不会是真把他杀了吧?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她从床上弹起,看向屏幕,原来是蕉皮——其中一个同伴。

“怎样?蕉皮,联系上他了吗?”

周琳问。

“没有,我问过其他人了,都说昨晚之后没见过他了。”

“昨晚我回家后,你们不是一起去方歌弋舞了吗?几点散的?”

“是啊,但去了没多久他说他有事就先走了,具体几点倒是不清楚,去到酒吧大概就15分钟的样子。”

“他没说去哪?干嘛?”

“没啊!”

“你再问问他们几个,搞不好有谁知道呢?”

“都问遍了,都不知道,怎么会搞成这样?我们走的时候他分明还好好的,现在那小子也不见踪影,该不会是……”

“你想说什么?蕉皮,你可别乱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而作为女朋友的周琳,此时何尝不是对其同样心存怀疑,兰艾难分?

“那先这样吧,或许他只是回去看他妈去了,说不定还在睡懒觉呢。”

周琳在床边的电脑桌前来回踱步,说出的这句更像是安慰她自己的话。

“哎?等等……”

“怎么了,周琳?喂?喂?”

周琳左手将手机垂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脑桌角上平铺打开的男孩随身携带的小素描本,似乎凌乱排列着几行字。第一时间闪过她脑海的是他的笔记本电脑,是的,他的电脑不见了,平时他都会将它放在桌面上,即使她没有见他动用过,只是听他说有时会用来学画画,现在手机功能如此强大,几乎没有人再使用电脑了,她也从未好奇过里边到底是什么存储。而电脑桌第一个抽屉却被打开了,在她的印象中,那里是连她也不准窥探的唯一神秘地带,好几次她出于好奇想偷偷打开,但都被男孩发现,只告诉她说那里放的都是男人的秘密,男人的秘密?周琳一转念头其实就想到了是什么了,她就再从此失去了窥探的欲望了。她拉开抽屉,什么也没有。

“他衣服都没带,只带了电脑和那些抽屉里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该不会瞒着我……”她的思想也随着想到那些污秽的事情上去了。

她气愤地将抽屉推回去,这时才想起小素描本上的那些模糊潦草的文字,她拿起本子仔细一看,霎时像是被诅了咒的木头人,竖直站立在原地,任由本子里字里行间的词意肆意劫掠着她早已被撕碎的假装的强韧——她瘫坐在地,失声大哭,不知是为了男孩,还是为了其父?

3

“怎么样?有发现吗?”

曹昱语调急躁,语气中夹杂着怒气走到神父的跟前问。

“哎!吓我一跳,老大,你是飘着过来突然这么大声,吓死人了!”

“你干什么坏事了?堂堂大男子汉还怕别人吓你?”

芊芊看见神父受到了惊吓,也情不自禁地学起龙爷那样,开始了调侃他的模式。

“老大那是:坟场上舞大刀——吓死人啊。要不你也让老大吓唬你试试,说不定你到时比我还夸张呢。”

神父对芊芊说。

“别跟我说你那套有的没的,讲重点!”

曹昱板着脸呵斥说。

神父向芊芊都瞟了一个眼神,感觉到了曹昱今天的异样,示意她今天就只管调查,别说多余废话。

“你来得刚刚好,老大,你看,这是在案发现场大路口监控拍到的,在22号晚上9点52分,死者周严培从路口进去小巷后3分钟,这里停了一辆黑色车辆,从车上下来了三男一女,下车后直接往周严培走的同一个小巷进去了,到10点23分,三个男孩重新坐这辆车走了。”

神父调整自己的状态配合着曹昱。

“三男一女?周严培他有一个女儿,会是她吗?”

“老大就是老大,你看,这是周严培的女儿,叫周琳,再看看监控,确实是她女儿。”

神父从电脑中调出了周琳的身份证件,与监控的画面进行了对比。

“所以,如果是周严培在10点钟左右遭到别人袭击,他们没有理由没有看见,如果看见了没理由不去制止,除非……”

“老大,老大”这时,龙爷也从鉴定科回来了。

“你他妈的在那鬼叫什么?有屁赶紧放!”

曹昱冲着刚从门口进来的龙爷说,搞到龙爷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两个组员,他们同时给出了同样的手势,就是用手指在口中划出了一个“X”的形状,龙爷立马机灵地意识到严肃的氛围,他字正腔圆地走到曹昱面前说:“老大,死者周严培脸上字体的分析成分报告出来了,你看。”

曹昱接过龙爷的报告。

“单硬脂酸甘油酯、棕榈蜡、干胭脂虫,这是……”

“没错,我们没有猜错,确实是口红。”

“这样看来,只要我们能找到这只口红,然后再进行指纹匹对,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可以这么说。”

“不用看了,嫌疑人肯定就是死者女儿,这都什么世道,女儿都能把老子杀了,老大,你得小心小心你家闺女,你平时对她那么严厉,说不定哪天……”龙爷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神父在一旁使劲给他使眼色。

“走,芊芊,跟我去现场看看!你们两个,去把视频里的几个小孩给带回来!”

曹昱说。

神父走到龙爷后面一边捏住他的手臂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这臭嘴。”

龙爷被捏得有点疼痛,但也不甘心地伸手反捏神父,嘴巴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大今天是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谁知道呢?”

4

“哎,你别碰我,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告你啊!”

闻声而来的是一群朋克风打扮的稚嫩男女,女的一脸不屑地说,她就是周琳,跟她一起被抓到刑侦办公室的还有视频中其中两个男孩——蕉皮和阿东。

“小脾气还挺横!”

带领他们进入刑侦办公室的龙爷说。

“老大,视频中还有另外一个男孩没有找到,那小子,估计是心虚逃跑了。”

被抓的两个小男孩被龙爷和神父一摁都坐在了曹昱位置的前面。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来不?”

曹昱审问道。

“我怎么知道?”

其中一个男孩说。

“装蒜!装蒜!”

龙爷在一边忍不住对着男孩的头拍了几下。

周琳心里非常清楚警察这次把他们抓来的原因,所以这时的她沉默不语坐在一旁。

曹昱朝龙爷和神父使了个眼神,他俩立刻拿走他们的背包。

“哎,干什么?”

男孩们还搞不清情况。

神父立马里里外外地搜查着他们的衣物。

“你别碰我啊!”

还没等龙爷转过身来,周琳已经喝止了他,他这些才意识到要找谷芊芊的帮忙。

“你们涉嫌杀害中国籍男子周严培,现在将对你们进行搜身检查和审讯,请配合!”

芊芊一边给周琳搜身一边解释说道。

“等等,什么杀害?我们哪有杀害?”

男孩们显得有点惊慌,他们疑惑地看向周琳,只见周琳不露声色地寂然伫立在那任由芊芊的搜索。

“我可没有杀人啊,我为什么要杀人?我才不会杀人,你们别想冤枉我呀……”其中一个男孩强烈否认说。

“冤没冤枉你,等下就知道了,把他们带进审讯室。”

曹昱说。

他们被分隔在几个不同的审讯室。

男孩焦灼地抖动他的双腿,彷徨无助的眼神释放着委屈和不甘,他未曾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模样,他只是那么几拳那么几脚,怎么人就死了呢,而且他们离开的时候周琳她爸分明只是晕睡过去的。没等曹昱的双脚都迈进室内,他就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警官,我真的是冤枉啊。”

“前天晚上9点到12点,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没错,我确实在前天晚上去教训了几下周琳她爸,但是也只是打了几下而已,绝对没有杀害他,我们走的时候,他只是晕睡过去,这点我非常确认。”

“名字!”

“呃……我,蕉皮。”

“全名!”

“陈天乔。”

男孩不得不将当天的事情全盘托出,不然,他就背上杀人凶手的污名,这并非只是莫须有的误会,这可是要填命的杀人罪。

“你们为什么要对死者进行施暴?”

“这是他自找的,还不是因为他经常殴打周琳,自己的女儿,也下得了这手,要不是杨帆执意要帮周琳出气,也不会……”男孩愤慨激昂。

“周琳,是刚才那个没礼貌的女孩吗?”

“是的,她是杨帆的女朋友。”

“杨帆?”

曹昱稍稍歪斜着头,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出现过,他接着说:

“杨帆是逃跑了吗?”

“这我不知道,警官,昨天周琳跟我说联系不上他,我也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他,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你之前和死者认识吗?认识多久?”

“不认识,我没见过他,我干嘛会认识这种老不死呢!”

“就是说前天晚上是你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要不是因为杨帆,我才懒得和这种烂人有交集呢。”

龙爷听后,不仅心里偷笑,在他眼里,这个小屁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街边的小混混,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杨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龙爷这时才想起了,他小声地在曹昱耳边说:“杨帆,死者陈雪的儿子名字好像也叫杨帆,会不会……”

曹昱惊愕地转头看向龙爷,难怪他也觉得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直觉告诉他这群小孩口中的杨帆肯定就是死者陈雪的儿子。

“杨帆的照片你有吗?”

曹昱问那个男孩。

“有有有,我手机上有。”

龙爷从刚才从他们身上搜查的物件中把几部手机拿到审讯室,男孩从中拿出自己的,向刑警们展示了杨帆的照片。

“你去查实下是不是陈雪儿子。”

曹昱对龙爷说。

龙爷拿着那些手机出去了。

“当晚发生什么,你如果想让我们信服的话,就老实交代,好好想清楚从头讲一遍。”

“我真的是无辜的,那天杨帆通知我说晚上10点左右跟他一起去教训一下一个人,你知道,兄弟叫到,我们讲义气的当然要去,我们只是用脚踢了几下,并没有说要致他于死地,况且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分明还是活的。”

他并不知道,经法医鉴定,周严培正是由于肋骨受重力所致断裂,从而刺破心脏致死。

“你们对他施暴了多长时间?”

“20分钟左右吧,如果不是周琳阻止我们,估计我们会继续,现在想起来,好在她及时叫停了我们,不然,真的造成人命我就麻烦了。”

“现在已经造成人命了。”

“谁杀的我不清楚,反正不是我们,我都讲了很多遍,我们走的时候,他还活着。”

“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他还活着?”

“警官,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很弱智吗?怎么判定?一岁小孩都不想回答你。”

“别废话,快说!”

“他有呼吸,能动,这还不能说明他活着吗?”

“你说谎,你之前分明说了你们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晕睡了,现在又说他能动,前后矛盾,叫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

曹昱从字间抓住了这个疑点。

那个叫蕉皮的男孩眼珠快速转动了几下说:“没错啊,我说能动是看到他胸前还有起伏啊,这不就是能动吗?”

“晚上10点多,那里又没有路灯,这么暗,你也能看到胸前的起伏?”

“当……当然,他离我那么近。”

“那死者脸上的字是怎么回事?”

“那是周琳干的,还别说,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出。”

男孩说完嘴角露出阴冷的笑。

“她为什么这样做?”

“羞辱他呗,还能有什么原因。”

“你们除了殴打和羞辱死者,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没有交代?”

“没有,周琳弄完之后我们就走了。”

“你们一同走的?之后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周琳自行回去了,我和其他人接着去了方歌弋舞,凌晨3、4点才散的。”

“方歌弋舞?什么东西?”

“警官,方歌弋舞你也不知道啊?”

“一家酒吧。”

此时刚好回来审讯室的龙爷小声地在曹昱耳边解释说。

“你们去酒吧和宵夜分别是几点?”

“谁有事没事看几点啊,不记得了!”

“你小子想找抽是吧?来来来,看你能挺住几拳。”

曹昱举起拳头恐吓着他。

“哎哎,慢着慢着,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具体时间真的不记得了,我们从巷子离开的时候大概10点半的样子,然后从巷子到酒吧开车15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你们到达酒吧大概是10点45分,为什么周琳不跟着你们去呢?”

“她那天说不舒服,先回去休息。”

“你的意思是,她平时一般会和你们一起去?”

“是的,她说不喜欢回去见到那个人,通常都会跟我们玩到很晚,然后偷偷回去的。”

“那个人是指死者周严培吗?”

“是的。”

“那几点从酒吧出来?”

“大概2点多吧,不是很清楚。”

“然后你们就去吃宵夜?店铺名字叫什么?”

“胜记大排档。”

“之后呢?”

“之后?没有之后啊,就直接回家睡觉呀,都凌晨了,不睡觉还能干嘛?”

“凌晨?具体是几点?”

“几点?谁还记得呀?反正我回到家刷手机的时候大概4点多吧,4点18分的样子,然后睡到第二天11点多。”

“周琳和你们离开之后,当晚有跟你再联系吗?”

“她又不是我女朋友,干嘛跟我联系,要联系也是联系杨帆啊!哦,我突然想起来了,杨帆和我们一起去酒吧没多久,就说有事先走了。”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去哪里你知道吗?”

“那时我们正在尽兴,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他都没跟我们当面说,只是发了个信息给我,不信你可以查看我手机记录。”

“警官,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啦?”

蕉皮在审讯室中把当晚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那时的他全然忘记了周琳昨天电话上跟他交代的话。

“回去?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你正涉嫌谋杀,最好再绞尽脑汁地好好想想,看有没有遗漏的事情,不然,等着坐牢吧。”

说完,曹昱也离开了审讯室。

“怎么样?”

芊芊看见曹昱出来,便询问道。

“根据尸检报告,死者由于肋骨受重力所致断裂,从而刺破心脏致死,他虽承认有对死者进行击打,但始终不承认故意或过失伤害致死,就我们在现场找到的证据,最起码证明当晚他们和周琳确实在案发现场,并实施了暴力,至于他们有没有说谎,这就需要进一步查实,对了,你审讯周琳时注意留意细节,只要是事实就经得住推敲,哦,你稍后倒叙并穿插着询问她当天的行踪……”

“为什么?”

芊芊有点疑惑,没等曹昱回答,她胸有成竹地说:“我懂了。”

从芊芊的眼神中,曹昱看出了她的信心。

芊芊从容地走进关禁了周琳的审讯室,周琳侧身瘫坐在椅子上,翘起的二郎腿上下有节律地摆动着,头稍稍向左歪斜,两只手在撩动着她的发尾,是在枯黄的发尾中挑出分叉的部分然后从中间撕扯开。她此刻表现出的淡然让别人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女孩。

“周琳对吗?”

她无视。

芊芊用手在她面前的桌子敲了敲。

“本月22日也就是前天晚上12点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12点?”

周琳疑惑地看着芊芊。

“是,晚上12点。”

“除了睡觉你告诉我还能干嘛?”

“你确定?”

“当然!”

“那在之前的晚上9点到12点之间,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周琳思索了一下,她不确定自己是要向警方隐瞒还是全盘托出,她不想杨帆成为那个众矢之的的人。

对于周琳顿时的迟疑,芊芊没有催促,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这充分证明了周琳对这起案件的知情,她用笔将桌上装了八成满的水杯推向周琳,实际意在套取她的指纹,只要将周琳现在接触过的水杯上的指纹与她们在现场找到口红上的指纹进行匹对,真相就能大白,到时在实际证据面前,周琳想抵赖也不可能。

周琳喝了一口水,很快就从脑海中提取了昨天上午与民警谈话的记忆,理性告诉她如果这次与上次陈述不一致的话,警方是很容易怀疑到她和杨帆身上的,更何况,自己昨天还和蕉皮他们对前晚的事做了一次梳理,只要大家的口供保持一致,就不会有问题。

“昨天晚上大概7点左右,我和蕉皮他们约了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后我们就在蕉皮家打游戏,大概到9点半左右的样子就出来了,本来说要去附近兜风,但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所以先回家,让他们自己去。”

“蕉皮是陈天乔对吗?”

“是的。”

“他们具体都有谁?”

“蕉皮和小东。”

周琳没有提及男孩。

“就你们三个?没有其他人?”

周琳有点迟疑,然后回答:”是。“

“那这个人是谁?“芊芊拿出手机,将拍摄到周琳4人一同下车的视频给她看。

周琳见到铁证如山,她只好承认自己说谎:”还有杨帆。“

“杨帆跟你是什么关系?“

“男朋友。“

“你刚才说你不舒服,提前回去了,大概是几点?”

“因为蕉皮家离我家就10分钟车程,所以杨帆他们说送我回去,时间也就大概9点40左右。”

芊芊听完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这不是她期待的答案,也是她期待的答案。

“然后呢?”

“那时小巷非常漆黑,我有点害怕,所以他们就把我送回家了,他们坐了一会就走了。”

目前为止,从周琳的口供中,时间上与监控所示几乎都一致,但明显,周琳在殴打周严培这件事上撒了谎。

“按你所说,你10点钟左右就回到家,之后就没有出来过?”

“没有,我肚子不是很舒服,一回去就上了个厕所,然后躺在床上刷手机,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回到家的时候,你爸没在家?”

“没有,我没见到他。”

周琳的眼睛有点闪烁。

“你说谎,我们根据监控看到你爸也就是死者周严培比你们早6分钟左右进入巷口,正常的话,他肯定会在你之前回到家,但他当时处于熏醉状态,走路相对缓慢,而那条小巷是你回家的必经之路,你怎么会没有看见你爸。况且,陈天乔他们已经承认了,是你们对他进行了殴打,周严培脸上的字也是你为了羞辱他写上去的。你知道,作假口供是会追究刑事责任的。”

芊芊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周琳再次拿起桌上的水杯,长喝了一口,眼珠急促地转动着。

芊芊向左边的单面镜使了个眼色,没多久,神父就拿了新的一杯水进来了,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之前周琳接触过的空杯子的边缘带出了审讯室。

“没有,巷子里太黑了,几乎没有灯火,我们回去的路上看不见有任何人,我回到家后就立马上了厕所,所以他有没有在家我不清楚,反正我没有见到他。”

周琳的回答让芊芊有点失望,她坚持否认,但只要能匹配到指纹信息,到时也不到她不承认了。

“你知不知道你爸平时得罪过什么人?”

芊芊平复了思绪后继续问。

“他在外面有没有得罪别人我不知道,我们平时很少和其他人有什么交往。”

“你爸平时很喜欢喝酒吗?”

“之前是,后面戒了。”

“戒酒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为什么就突然戒了?是不是他喝酒后做了些什么事?又为什么突然又喝上了?”

“他想戒就戒了,这我哪知道,瘾上来了,再喝上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你的语气,你和你爸关系不太好是吧?”

芊芊语速加快。

周琳没有回答,只见她用左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右手手臂,差不多到关节的地方。

从陈天乔的口供当中,周严培经常殴打周琳,芊芊起身迅速抓起她的左手,把衣袖撸起,几道紫绿色的淤青映入眼帘。周琳连忙将衣袖放下,神情略显慌张。

“是不是由于受到你爸的虐待,你心怀恨意,找杨帆他们对死者进行报复?陈天乔已经将当晚的事都老实交代了。”

“不可能,我们根本没有见过我爸,他说谎。”

周琳眼神十分坚定。

芊芊觉得在没有充足证据之前,他们几个人的话都不能确定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再继续问下去,也只是徒劳,便暂时结束了审讯。

“她还是不承认当晚见过死者,只能等明天指纹结果出来再继续了,对了,杨帆还是没有消息吗?”

芊芊出来对曹昱说。

“龙爷已经根据陈天乔说的地址,去到他住的地方进行搜查了,希望能有所收获。”

“我想再去一趟周琳家看看有什么遗漏掉的地方。”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可以。”

“还是一起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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