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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落,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了下去。
李主任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抓谁? 抓许东升? 没开玩笑吧? 他还以为自己是青天白日地做了梦呢。 结果,门一打开站在门外,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且对方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审视。 李主任心里咯噔了下,思绪纷转, 到最后定格为一句话。 “你们会不会找错了?”他这里可不是随便的地方, 而是大家伙儿上班的地方。 其实, 之前那公安敲门的时候,周围就有不少人探头过来看热闹了。 这不, 李主任这话一问,周围的众人都跟着竖起耳朵。 那年长的公安同志, 姓赵。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朝着李主任说道, “没找错,我们的人已经上了许家,但是许家说许东升不在,这才来了他办公的地方。”
“同志,您就说这里有没有吧, 没有的话, 我就去下一个地方, 捉拿凶手归案了。”
这话一说。 李主任能怎么回答? 说没有? 那可是妨碍对方执行公务,可是说有的话—— 先前, 他那话又算什么? 在这么一瞬间, 李主任前后脑子里面已经有了几十个念头了。 到最后。 在周围众人交头接耳下。 在赵公安探究怀疑的目光下,李主任深吸一口气, “人在这里, 不过, 情况有些复杂,你们进来看吧。”
这话一落,赵公安和王公安便进去了。 在看到许东升, 鼻青脸肿地躺在担架上。 在李主任还以为对方会问的时候。 结果,赵公安突然问道,“这是被受害人打的吧。”
是肯定的语气。 “什么?”
李主任愣了下。 “我的意思是说,受害人报案的时候,说了他们没忍住把许东升给打了一顿。”
“应该就是这样了。”
“好了,同志,许东升我们带走了,谢谢配合。”
说完,两人就要去抬人了。 这话一说,李主任张了张嘴,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处来反驳。 好在,许东升的母亲来得及时。 她一来,看到儿子这幅样子,顿时哭天喊地,“儿啊,谁把你打成这样了啊??”
这样一来,就拦着了赵公安他们的去路。 这让,赵公安下意识皱眉,“同志,请你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许母恍若未闻,就是抱着担架哭。 拦着对方不要走。 这才是她的目的。 赵公安到底是老公安,他气笑了。 “妨碍公务我们是有权把你一起带回派出所,而且,据受害人报案说,许东升的母亲也多次参与案件当中,如果你是许东升的母亲,请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这话一说,许母顿时吓得一跳,甚至忘记拦着对方离开了。 赵公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你实在是想陪你儿子,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来派出所。”
他留下这句话,就和自己的徒弟,抬着许东升离开了。 许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儿子,被公安带走。 心如刀绞。 可是她却没半分的办法。 东窗事发了,饶是许家也摁不下去了,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妇道人家呢。 想到这里,许母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身子也跟着软软地倒了下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哎哟连天了一声。 “这许东升是真犯大事了吧?”
“我瞧着是,你看人都被打成这样了,公安不止没去追究打他的人,反而还把他给带走了,瞧着那就只剩下一口气了,都不忘给带到派出所。”
“这显然犯的事,不能小了。”
“谁啊,这么厉害,能把许东升给摁下去。”
“早都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样子了,还天天自以为是。”
“以为打着相亲的幌子,大家都不知道他背后做的肮脏事了,实际上,谁还不知道谁啊?那层人皮一脱,就知道里面是人是鬼了。”
“那既然是许东升的错,他妈怎么还哭这么厉害?”
“哭得就个——死了儿子一样。”
这话也忒毒了一些,毒得许母都跟着跳了起来。 真的是活过来了。 眼看着就要和那周围的人大战三百回合。 却被人家一句话给宛若止住了死穴一样。 “你要是能跳得动,还不如跟你儿子一起走一趟派出所呗。”
这话一说的。 许母一哆嗦,爬了起来,“你们这群不安好心的人,我就知道,你们在看我家热闹,等着我也进去了,好没人去救我儿子是吧。”
“我告诉你,你这是做梦。”
这话还未落。 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声音。 “许阿姨在这里吗?”
听着那声音,竟然是沈美娟。 许母一顿,狼狈地站了起来,刚准备出门,就被沈美娟给拦着了。 “许阿姨,我哥,我哥被抓了。”
“你救救他。”
沈美娟哭得梨花带雨,显然沈建明的出事,直接在他们家,引发了大地震。 原以为自己来找许母,对方多少会帮衬一些。 万万没想到。 许母直接一把手,推开了她,“你哥出事了,和我什么关系。”
沈美娟被推得一愣,还未回神的功夫,许母就要直接离开了。 不行。 许母要是离开了,她哥怎么办? 按照她哥之前所犯的事情,岂不是要把牢底坐穿? 沈美娟当即就拽着对方的袖子,“阿姨,您之前说了,只要我帮您把沈美云给喊到相亲现场,和您子相亲,您就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阿姨,我不要别的愿望,就求求您,求求您让您的儿子,救救我哥吧,我们家不能没有他啊。”
她哥出事了,她娘就病倒了,她爹现在到处找关系,却都在碰壁。 她嫂子要和她哥离婚,分家回娘家。 从她哥被抓走的那一刻,他们家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沈美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找得许母。 只是,可惜,许母在听到她这话后,脸色就变了,像是避瘟疫一样。 甚至,还下意识地去看了下周围的人,果然,周围看热闹的人,竖起了耳朵。 她当即就避开和对方的关系,“你哥出事,你去找你家人啊,你找我做什么?”
沈美娟,“我家是因为你才得罪的美云啊。”
要不是得罪了美云,她哥也不会出事啊。 “许阿姨,你不能不管我们。”
“我们家是受到你指使才去的得罪的美云,是您要沈美云当儿媳妇的,算计了她,她才会牵连我们。”
“阿姨,您去和沈美云说,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您在帮忙找下您子的关系,和他说,这件事和我哥哥没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别找我们啊。”
这一次,沈美娟的口才难得利索了一些,一下子把事情的经过给全部暴露了出来。 许母一边警惕着周围的人,一边忍不住愤怒地打开沈美娟的手。 “我儿子还出事了呢?你看到我哭了吗?”
“你给我走开,你家的事,和我家没有半分关系。”
竟绝情到这个地步了。 彻底和沈美娟拉开关系了。 沈美娟脸色难看,她尖叫了一声,“你不管我,我就去找人告你儿子,以非法的手段去和人相亲!!!”
这话一落,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的天啊,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啊。”
“那许东升真不是东西,还以非法的手段去和人相亲。”
“小姑娘,看来许东升被抓的是真不冤啊。”
“照着这个情况,看来许东升他妈也不干净啊,不然这女同志不找别人,怎么就找许东升的母亲?”
“是啊,按理说,许东升的母亲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应该把她也给抓起来。”
这话还未落,就又进来了一行人。 站到了许母面前,“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另外,还有沈美娟同志,请你也配合我们去查证一些过往的事情。”
这话一说。 许母和沈美娟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眼看着自己的手被手铐铐上去的那一瞬间。 许母疯了,朝着沈美娟拳打脚踢,“你满意了?你这下满意了?我被抓了,我看谁能救你哥哥!”
谁能救她儿子。 可惜,这话已经晚了。 * 办公室门口。 李主任着实没料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转眼之间,许东升就被公安给带走了。 连带着许东升的母亲,也被抓了,还有那不知名的小姑娘。 看来,许东升这次想翻身,难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李主任头疼起来。 而看了全场的季长峥,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薄讥,转头就要跟着离开,他回去后还有正事。 他长腿刚一迈出。 就被李主任给喊着了,“长峥同志。”
季长峥听到这,脚步并没有半分停顿,反而直接跨出了门槛,身姿果决,没有半分犹豫。 李主任追了上来,“长峥同志。”
这一次,拦住了季长峥的去路。 季长峥站定,身量极高的他,淡然地看着对方,并未开口。只是那目光太过犀利,以至于无意间释放出来的威慑力,让人心惊胆寒。 李主任深吸一口气,擦汗,“长峥同志,是这样的,您是要沈家的调令是吗?”
语气也跟着变化了。 季长峥没急着回答,而是慢悠悠的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大前门,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没急着用火柴点燃,而是叼着半截烟蒂,微微一转。 声音带着几分痞气。 “嗯?李主任有什么高见?”
这话,着实损人不轻。 李主任脸色僵硬了一瞬间,却还是若无其事道,“我现在给您写调令,您帮忙跑一趟沈家。”
许东升被抓,事情瞒不住,真要细究起来,他这个领导也跑不掉。 事情的起因出于沈家,现在李主任只想给沈家尽快结案。 这样才最好把这件事给熄灭下去。 不然,一旦捅破,后果不堪设想。 李主任知道,季长峥也知道,他挑眉,吊捎着的眉眼带着几分玩味,“我下午怕是有事,来不及去了。”
这是推迟了。 李主任明白,当即变了脸色,“哎哟,我说长峥同志,您帮我了这一遭,我一定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没齿难忘。”
季长峥嘬着烟蒂,薄唇上下把玩着,并未出声,只是那态度却狂的没边。偏偏配上那一张过于英朗的脸,让人无法挑出错处来。 李主任没了法子,求助地看向温政委,温政委轻咳一声,“调令,没有调令,我们长峥同志还怎么上门?”
这话一说,李主任秒懂,在也不在推迟,转头就去了办公桌,拿出纸张,就开始往上写。 写到一半,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阴影来。 李主任抬头看向对方,是季长峥,他身量高,个子大,逆着光站在李主任桌子前面。 使得他的面容都藏在光下,尤其是眉宇介于鼻梁之间在影绰的光影中几近于通透。 不复之前的张扬,此刻的他是格外沉静的,连带着语气也是笃定的。 “黑省,漠河,北红村,胜利公社。”
“什么?”
李主任愣了下。 这是沈美云带着沈绵绵,下乡的地方。 季长峥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他帮对方签的担保书,恰好他记得这个地址。 他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节奏感的笃笃声,他漫不经心道: “调令所在地。”
这话一说,李主任想了下,“黑省那边——”环境优渥,粮食充沛。 沈家两口子如果真去这个地方了,那不是去落难的,那是去享福的。 那个地方日子真论起来,比他们在北京还美呢。 “只要这个地址,如果不是这个地址,那就换人。”
指尖落定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声的压力,季长峥英挺的眉眼也跟着冷淡下来,他明明是安静的,但是细看下去,却能看出几分不耐和暗流涌动。 李主任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败阵下来,他叹口气,“黑省就黑省吧。”
随即,签上自己的大名,把调令装在了褐色信封里面。 递给了季长峥。 “麻烦长峥同志帮忙跑一趟了。”
态度客气。 季长峥接过了信封,嗯了一声,他思忖了片刻,算是给了面子。 “等我好消息。”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这手段他在熟悉不过。
这话一落,李主任忍不住探究地看了过去。 “你和沈家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这般帮着对方说话? 季长峥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出了办公室。 他一走,温政委自然也要跟上。 温政委和季长峥并肩而立,他说出了李主任之前未说出的话,“你何必蹚这一趟浑水?”
这是实话。 本来,季长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何苦在自己找一茬事情?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季长峥把信封收于口袋,眉眼含笑,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和李主任讨价还价的强势。 他眉梢吊着一抹张扬,唇角微勾,“老温,你不懂,我是去看看我那流落在外地多年的亲兄弟。”
对方捅了许东升的腰子,简直是深得他心。 太监嘛,要腰子做什么?留着害人? “所以,这调令就当是我给我亲兄弟的见面礼了。”
温政委,“???”
什么亲兄弟。 可惜,没问出所以然来的温政委,眼睁睁地看着季长峥,转身进屋换了一套衣服。 还拿出梳子,梳了下他那没有梳子长的头发。 温政委追上去,奇怪道,“不是,你去送调令的,你做什么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像个什么,即将开屏的花孔雀。 季长峥挑眉,“你不懂。”
他去见那素昧相识,却敬仰已久的亲兄弟,当然要打扮妥帖了。 不然,亲兄弟嫌弃他怎么办? 沈美云啊。 他对她的敬仰,简直是滔滔不绝。 如果见到对方顺带在一起研究下,怎么继续捅许东升的腰子! * 玉桥胡同,大杂院沈家。 乱七八糟的屋子,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了。 待收拾完毕后,陈秋荷固执地要去,把之前说的那一顿饭给做出来。 这或许是他们家在这个房子里面,最后一次吃饭了。 所以,她扶起斜倒在地上的铁皮蜂窝煤炉子,拿出火钳,夹了一块新的蜂窝煤。 去了隔壁吴奶奶家,打算用新蜂窝煤,换一块烧红的蜂窝煤。 回来好引火做饭。 新蜂窝煤换旧蜂窝煤,吴奶奶当然没有不答应的,毕竟,她是占便宜的一方。 在拿出自己煤炉子烧红的蜂窝煤后,她低声道,“陈老师,你家怀山怎么样?”
陈秋荷眼眶有些红,她似乎不愿意说,便摇了摇头。 沈怀山的手伤着了,具体什么时候能好,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次拿起手术刀,她还是不知道。 只是,这话说出来没用,因为改变不了事实。 吴奶奶叹了口气,想了想,掉头到堂屋去,从靠着墙面放着的褐色五斗柜里面,拿出了一叠子信纸。 拿起笔,她有些提笔忘字了,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后面家里条件慢慢变差。 就没读了。 这几十年过去,有些字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停停顿顿,约莫着五分钟,才写齐了一个地址。 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 随即,吴奶奶撕下信纸,交给了陈秋荷。 她神色慈祥地说道,“陈老师,这是我家在那边办公室的一个远房亲戚,姓李,人叫他李主任,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用上,你看下要不要去找下关系?”
沈家现在这事,谁都不敢掺和。 吴奶奶也不例外,但是经历了上午的事情,她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就一个孤寡老人。 真得罪,就得罪了吧。 反正,也无所谓了。 看到那纸张上的地址,陈秋荷的眼眶一下红了,她抓着吴奶奶的手,也跟着颤了下。 “谢谢,谢谢。”
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家里出事这么久,吴奶奶算是头一个,替他们家伸出援手的。 吴奶奶摆手,宽慰她,“也没帮上忙呢,不急着谢,你们先去跑下关系,若是能跑通了再说。”
陈秋荷低低地嗯了一声,抓着纸条的手,跟着青筋外露。 一连着道谢几次。 这才转身回到家。 家里,沈怀山在用另外一只好的手杀鱼,也就是他的反手。 沈美云摁着鱼,沈怀山来杀,两人配合极为热闹。 绵绵负责看热闹。 她也不怕,瞪着大眼睛,学得像模像样地挥手,“这样,在这样,然后一刀刀背下去,就把鱼给敲晕了。”
“学会了。”
她转头看向沈美云,小小声道,“妈妈,以后我杀鱼给你吃。”
沈美云愣了下,“你不是害怕吗?”
她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绵绵竟然过来了。 绵绵弯着眼睛笑,声音小小道,“妈妈也怕呀,绵绵杀鱼,妈妈就不用怕了。”
妈妈害怕的事情,绵绵去做呀。 绵绵也可以保护妈妈呀。 听到这,沈美云的心像是一锅煮沸的水,热腾腾的,她用着干净的胳膊,贴了贴绵绵的脸。 什么话都没说,因为在这种时候,她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她的女儿绵绵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 她的女儿无条件地爱着她。 她也无条件地爱着她女儿。 沈怀山看到这一幕,注意到女儿脸上的感动和柔软,他或许明白了。 女儿留下对方的意思了。 一家人啊。 这就是一家人。 想到这里,沈怀山也忍不住笑了下,笑容很浅,但是带着几分欣慰。 陈秋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老沈在看着闺女笑,闺女在看着绵绵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三人的身上。 这一刻,陈秋荷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消散了几分,变得无所畏惧起来。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还是沈美云最先发现的母亲。 “妈。”
她洗了手,快步地迎了过去。 顺手把蜂窝煤炉子上的钢精锅拿开,让对方把烧得红彤彤的蜂窝煤放到炉子里面。 这一放,对方手里就露出了个纸条。 “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沈美云有些疑惑。 陈秋荷想到这里,她把纸张递给了沈美云,“这是刚去你吴奶奶家换蜂窝煤,对方给我的。”
“说是让他们家的远房亲戚,让我们可以去找下对方帮帮忙。”
沈美云看了下纸张上的字,“李德福。”
她陷入了沉思。 李德福这个人,是她最不愿意去找的一个。 对方是许东升的临时上级,说不上坏,但是大家的立场不一样。 而且,对方很是固执和传统,认死理。 她没有信心把对方能拉拢到自己这边。 这也是她一开始,为什么没去找对方的原因。 倒是,沈怀山看到这个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调令就是李德福来签的。”
他若是批准了,他们这边也就顺利了。 他们家现在就差一个调令了。 这话一说,给沈美云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她当即就下了决定。、 不管人固执不固执,认死理不认死理。 “我去找下对方,不管成不成,先找了在说。”
万一走狗屎运了呢。 对方就同意签了调令了。 只是,沈美云明白,这比中彩票还难啊。 陈秋荷想了想,洗干净了了手,“要不我去吧。”
她到底是大人,美云还是个孩子。 这么大的事情,让一个孩子出头,她还怎么当母亲啊! 沈美云摇头,“算了,妈,你在家照顾爸和绵绵。”
家里也走不开人。 陈秋荷也没在和闺女争,便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快些把饭做好,你多少吃一点在出门。”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陈秋荷的厨艺极好,收拾了沈美云带回来的吃食。 切了几片五花肉,用来熬制猪油,炒了酸菜和鱼骨头。 待炒好后,又加了水,单独熬制起来,酸菜要多熬制一会,这样酸味才能够入味。 猪油熬汤很快汤汁就成了奶白色。 那厢,沈美云也用了家里的小铁锅,烧了一些热油进去。 看到沈美云倒油瓶的架势。 陈秋荷忍不住眉心一跳,心疼道,“这也太多了。”
美云这一下子,倒了他们家十天半个月的用油了。 要知道,油这玩意都是限量的。哪怕是她和怀山两人都是拿工资的,每个月也就那半斤油票。 用完了,后半个月就等着吃干的吧。 沈美云头都没抬,“我有,管够。”
她可是囤了几百上千壶油的,把油当水喝,都是够的。 听到这,陈秋荷不说话了。 沈怀山看着女儿的动作,朝着她宽慰道,“油用完了也好,免得我们以后都不在家,便宜给了别人。”
陈秋荷忍不住想,女儿可以带走啊。 明明,怀山就是宠女儿无度。反正在他眼里,女儿美云做什么都是对的。 如果不对,请参考第一条。 陈秋荷忍不住呵呵了两声,转头不去看了,看的她心疼。 太心疼了。 那边,沈美云待油烧到滚烫后,加了干辣椒和葱段,干煸出味后,这才加入了一小撮干花椒。 待油锅冒烟后,便淋起锅淋在新鲜的鱼片上面,刺啦一声的油爆声传来。 新鲜的鱼片从透明色变成了乳白色,并开始打卷起来。 随即,连带着空气中也多了酸菜鱼汤的香味。 陈秋荷又忍不住走过来,好奇地问,“这样鱼片能熟透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夹了一块递给她,“妈,您尝尝。”
这鱼片被热油淋过,鲜嫩可口,好吃的让人忍不住眯着眼。 陈秋荷,“好吃。”
她第一反应,夹了一块喂到女儿嘴里。 让沈美云也吃。 沈美云尝了下,味道不错,又给绵绵夹了一块,不过,绵绵吃的那个,是用白开水涮掉了辣味和麻味。 就这,绵绵还在吐着小舌头,喊辣,可是又想吃。 就这样,一家人围在煤炉子坐着。沈怀山吃着闺女做的酸菜鱼忍不住骄傲道,“我闺女真厉害,都会做酸菜鱼了。”
听他的口气的,仿佛沈美云多了不起一样。
沈美云哭笑不得,她就着酸菜鱼汤泡饭,吃了一碗米饭,又吃了一个烙到金黄的玉米饼。 不得不说,她妈烙的玉米饼,也是一绝,吃饱喝足后。 沈美云转头又把陈秋荷,提前盛好的那一碗酸菜鱼。 端给了隔壁家的吴奶奶。 其实,大院里面不少人家,都闻到这个味了。 毕竟,院子就这么大,房子连着房子,谁家就是炒个肉,他们都能闻到。 更别说这种酸菜鱼了。 又酸又香又辣,那香味早已经传的满院子都是了。 不少人家里的大人孩子都跟着吸溜口水。 沈美云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邀请,“吴奶奶腿脚不便,我就单独给她送过来了。”“张叔,李婶,胡婆婆,你们去我们家吧。”
“我妈做的酸菜鱼汤,虽然不多,但是一人喝上几口暖暖胃,还是可以的。”
这权当是谢了之前他们对自家的帮忙。 这话一落,大家忍不住眼睛一亮,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油水。 就算是吃不到鱼肉,喝一碗鱼汤也是好的。 于是,大家便不客气了,自带着碗筷,去了沈家。 见大家都进去了以后,沈美云端着碗,进了吴奶奶家里,和她说话。 “吴奶奶,你给我妈的纸条,我都看到了。”
吴奶奶摆手,“那就成。”
说完,她想了下,“李德福要是不见你,你就说,吴秀珠当年给他起的名不说,还给过他娘一碗饭,他要是还念着恩情,就多少帮衬着一次。”
“往后在也不去找他。”
这是用上一次的恩情,换这一次的调令。 从此两清。 这里面的含义,沈美云不是没听明白,她用力的眨眨眼,把自己的热泪逼了进去。 “吴奶奶,谢谢您啊。”
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这是实话。 他们家落难了,知根知底的血缘亲情,反而没有这些邻居靠谱。 吴奶奶摆手,“不值当谢的,我孤寡老人一人住着,早些年摔在公厕,要不是你妈看到了,喊你爸给我送到医院治病,我哪还有今天?”
说实在话,沈院长和陈老师两口子,都是厚道人。 大院里面住着的,不少人家都受过他们家恩惠。 只是,她这个老太婆子受到的恩惠最大。 说到这。 吴奶奶拉着沈美云的手,语重心长道,“美云丫头,你加油啊。”
“没有过不去的坎。”
很难想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这么跟自己说话。 沈美云只觉得心里都跟着涨的热乎乎的,只觉得多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来。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吴奶奶后。 沈美云拿着地址,出了玉桥胡同,搭了街边的三路电车,她直奔西直门临街胡同的办公室。 去找李德福。 不管今天如何,她是一定要把调令给弄到手的! * 季长峥到玉桥胡同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早上他们才在这胡同门口,买的那个早点吗? 这还真是巧了。 想到这里。 他整理了下衣领子,和周围人打听了沈家的住处。 只是,他一打听沈美云三个字的时候,顿时得到了那邻居的警惕。 “你是谁?”
早上的时候,许东升来沈家闹的沸沸扬扬的,最后被大杂院的人给齐心协力的打了出去。 这事早在一上午的功夫,就传遍了整条胡同了。 季长峥没想到,自己长了这么一张正义好人脸。 竟然会被盘问。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我是特殊办公室的,特意来找沈怀山和陈秋荷同志,来给他们——” 送调令。 三个字还没说完。 面前这大妈就尖着嗓音大叫起来,“坏人又来找沈院长了,快让院子的人都出来。”
“把他打出去!”
这一嗓子吼的。 在沈家吃酸菜鱼汤的邻居们,顿时丢下碗筷,抄起家伙,就跟着冲了出去。 “哪呢?哪呢?”
“坏人在哪呢?”
“他们是不是还没被我们院子的人给打够?”
“还是想挨打是不是?”
季长峥看着眼前,多出来十几号,抄着家伙的人,表情凝滞。 天杀的! 许东升到底在这大杂院,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十分钟后。 绵绵一声警察爸爸,解救了即将被大杂院邻居围攻的季长峥。 季长峥坐在沈家屋内,闻着那屋内香喷喷的酸菜鱼,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说,你给我们送调令的?”
沈怀山望着面前英俊挺括,气质出众的年轻人。 如是问道。 季长峥嗯了一声,注意力这从钢精锅里面的酸菜鱼上,移开目光,咕嘟咕嘟冒泡的酸菜鱼汤,被熬成奶白色。 味道应该很不错? 毕竟,鱼肉细嫩,还有花椒和辣椒,吃起来鲜滑的同时,应该又麻又辣。 极好上口的。 他不确定地想。 在听到沈怀山的问话后,季长峥收回目光,他垂下眼睫,从衣服内衬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褐色的信封。 不得不说,这信封被保管的极好,哪怕是从兜里面拿出来。 也不见一丝褶皱子。 季长峥把信封递过去,“您可以看看。”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剑眉浓烈,一双桃花眼潋滟,眼尾开阔而上挑,鼻梁高挺,人中清晰,薄唇紧抿。 下颌线线条流畅,一股子英朗俊美的气质,扑面而来。 沈怀山顿了下,从对方脸上移开,他心想,难得遇到在外貌上,能和自家闺女媲美的人。 在意识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后。 沈怀山忍不住叹口气,真是老了,在这种紧张的场合,竟然还有心思想别的。 他收回目光,这才接过信封,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来。 在看完内容后,最后目光定格在,还带着鲜红公章的调令后。 沈怀山完全愣住了,瞳孔也跟着缩了下。 这是真实的调令? 不是开玩笑? 眼见着自己的丈夫长久不说话。 旁边的陈秋荷急了,忙问,“怀山,怎么了?”
沈怀山不回答,陈秋荷到底是没忍住,从对方手里夺过信封看了下,不由自主的读了出来。 “黑省漠河北红村胜利公社。”
在读完这一个地址后。 她震惊道,“这是和美云下乡的同一个地方!!!”
也是她父亲的老家啊。 也是他们之前安排打点关系,想要送美云去的那个地方。 这话一说,沈怀山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陷入的沉默啊。 这一份调令,不止能让他们离开,还能让他们和闺女分到同一个地方。 这份恩情,大到沈怀山不知道如何来还。 “怎么突然又给了我家调令?许东升呢?”
要知道,因为得罪了许东升,他们家算是被特意刁难了。 季长峥没提自己在中间的事情,就说了下,“许东升被抓了,你家符合条件,就给安排调令了。”
他完全没提自己在里面做的事情。 仿佛和他没关系一样,就只是来送个调令如此简单。 听到这。 沈怀山哪里不知道,这里面怕是还有隐瞒呢。 他顿了下,斟酌了语气,“你——” 季长峥正襟危坐,“嗯,您说!”
他的肩膀挺阔,极为端正。 配着那一张过于正气凛然的脸,很难让人不生出好感来。 “你有什么条件吗?只要你说,我们能满足都会满足的。”
沈怀山问道。 只要在能力范围,他们能做到的,必然会报答对方。 季长峥摇头。 这—— 沈怀山和陈秋荷面面相觑,不提要求,才是最大的要求。 眼见着沈怀山和陈秋荷的面容,变了几遍。 季长峥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无非是和聪明人打交道。 对方就思虑的就多。 他思忖片刻后,提了一个微不可微的条件,“给我一碗酸菜鱼吧。”
算是条件的条件吧。他可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为了沈美云来的,别到时候人家父母在误会,他和许东升是一样的人了。 那就麻烦了。 “啊?”
沈怀山和陈秋荷都愣了,“什么?”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调令对于他们家来说,就是救命的东西,更别说,调令上面的地址,还是和闺女下乡的一个地址。 这已经不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了。 这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可是,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就只要一碗酸菜鱼汤吗? 这也太…… 季长峥见他们没答应,他,“不行吗?”
难道他要求提多了?
这种酸菜鱼确实是难得的好食物。听说在供销社胖头鱼都给抢空了都。 “当然可以。”是陈秋荷,看着面前过于英朗的年轻人,她忙说,“你想吃多少都有。”
她去厨房拿了一个海碗过来,直接从钢精锅里面,盛了一大碗出来。 可惜,他来的晚,拢共三斤多鱼肉,都被分完了。 现在最多就是一些鱼汤和酸菜了,陈秋荷过意不去。 便把单独给美云和绵绵做的那一份,白米饭给拿了出来。 “没有鱼肉了,鱼汤泡饭可以吗?”
季长峥点点头。 陈秋荷先是盛了一碗米饭,随即,又盛了两勺汤进去,递给了季长峥。 季长峥道了一声谢谢后,接过来就是一阵开干。 果然如同空气中的味道一样,酸菜鱼又麻又辣又酸,在把米饭泡进去,每一粒米都浸满了汤汁。 颗颗饱满。 季长峥吃的很快,但是动作却不粗鲁,甚至,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优雅。 只是,由于这酸菜鱼是刚煮开的热食,所以极为滚烫。 一边吃的同时,也让他的面庞浮上了一层透明的汗珠,从眉骨流淌至挺直的鼻梁上,最后定格在柔润的鼻尖上。 他本就生得好,眉眼深邃,五官英朗,这般大口吃饭的样子。 让人更是看着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许是拿到调令的原因,让陈秋荷对他的感官极好,看着季长峥吃的香,便忍不住道,“同志,你也喜欢吃酸菜鱼汤泡饭啊?”
季长峥嗯了一声,声音嘶哑,“味道好。”
从陈秋荷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季长峥的眼睫毛,细细长长,几乎能和他们家美云相比较了。 这年轻人还生得怪好看。 陈秋荷笑,“那你和我们家美云都喜欢吃酸菜鱼汤泡饭。”
提起美云。 季长峥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对啊,他把调令都给交出去了。 他兄弟呢?! “我兄——”说到一半,他硬生生的转弯过来,“沈美云同志呢?”
沈怀山和陈秋荷面面相觑。 对啊,他们家美云为了调令还跑出去了。 倒是,绵绵脆生生道,“警察爸爸,我妈妈有事出去了,让我在家乖乖等她呢。”
绵绵坐在小墩子上,人小小的一团,小脸白白净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小仙童。 “这样啊?”
季长峥有些失望,他吃完最后一口鱼汤泡饭,站了起来,“那能借你们家纸笔一用吗?”
这—— 沈怀山和陈秋荷一愣,对视了一眼,随即给季长峥拿来纸笔。 季长峥接过,展开信纸,俯身下去,提笔写字。 兄弟:你好。 我久仰你的大名,在得知你对许东升所做的事后,对你的敬仰如同黄河水滔滔不绝。 今上门特意和你相见,可惜,你外出有事,故留下一封信。 你见字如见人,若今后有需要,请直接联系我。 为兄弟两肋插刀,我在所不辞! 落款,季幺! 字迹宛若金戈铁马,铿锵有力。 写完后,季长峥便把信纸给折叠起来,放入信封里面。 交给沈怀山。 “麻烦帮我交给沈美云同志。”
老实说,沈怀山有些恍恍惚惚,之前季长峥写信的时候,没背着他们。 所以,他也都全部看了去。 最开始的两个字,便是兄弟。 沈怀山无法理解,他闺女仙女一样的人,怎么就和兄弟这两个字挂钩啊。 见沈怀山不说话。 季长峥以为他想接,转手就交给了陈秋荷。 “陈同志,麻烦您帮忙交给您女儿。”
“您帮我告诉她,她这个兄弟,我季幺是交定了!”
陈秋荷到底是反应的快,她接过信封,神色复杂,“我会告诉美云的。”
接着,她欲言又止,“不过,你见过我家美云了吗?”
女儿打小就生得漂亮,当母亲的,她见过喜欢她家美云的,也见过想娶她美云的。 就是没见过,想找她家美云当兄弟的…… 就不能理解啊。 季长峥愣了下,怕对方误会自己,便淡声解释。 “阿姨,你放心,就算没见过,也不影响我对沈美云同志的兄弟情,我都听说了,沈美云同志一个人砍了许东升的腰子,还召集了往日所有被许东升害过的人,送许东升去了监狱。”
“就在这一点,我认她一世当兄弟!”
能够以女流之辈,反手打的许东升毫无招架之力。 按照他的推断,对方必然是五大三粗的女壮士。 身高少说一米八。 毕竟,他身高一米八五,想要一手制住许东升那货都有点困难。 可是,沈美云同志却能一手制住! 牛啊牛啊! 他季长峥的兄弟就该这样的。 吃最大口的肉,喝最烈的酒,打最坏的人。 陈秋荷听到对方夸自己的女儿,倒是没错,但是就是哪里怪怪的。 她忍不住恍惚道,“是啊,我家美云很厉害,反手扎了许东升的腰子。”
以极为柔弱的身躯,保护了她和丈夫。 “对吧,我就说嘛,不愧是我兄弟,就是厉害。”
季长峥越发对她敬佩,于是,便朗声道,“以后,我兄弟来黑省了,我请她喝最烈的酒。”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给他兄弟留地址。 便随手撕下一张纸,把自己的地址写了上去。 一串字迹,龙飞凤舞,宛若蛟龙。 季长峥把地址递给了陈秋荷,“这里,我也在黑省的漠河驻队,我们那有最烈的烧刀子!”
“别人我都舍不得,等到时候我兄弟过来了,你让她给我写信,我请她喝三大碗!”
拿最烈的酒,招待最好的兄弟! 怎么样,他够意思吧! 陈秋荷接过地址,恍恍惚惚。 她女儿柔弱不能自理,不喝酒啊。 只是,对方是恩人,到底是不好拒绝的,陈秋荷只能硬着头皮点下来。 她推搪道,“到时候在说吧。”
季长峥难得严肃了神色,珍而重之道,“别,一定要我兄弟给我回信,我到时候提前备好酒,等她来。”
他这般肃着一张脸,收了几分痞气,反而多了几分让人无法拒绝的正气。 陈秋荷也是,勉强道,“嗯,好。”
等送走了季长峥后,她看着那字条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怀山,你说——” “嗯?”
“那孩子,是不是脑壳有病?”
沈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