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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是旁人, 正是——季明远。
“明远哥哥,你没有听到我刚说的话吧?”绵绵及时的描补。 季明远生了逗她的心思,故意说道, “有听到啊。”
这下,绵绵丧了一张小脸, 一副那我完蛋了的表情。 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还是沈美云主动为自己的闺女找脸, 岔开话题, “季知青,你也来吃饭啊?”
季明远点了点头, “是。”
他没带干粮过来,打算直接在火车上的餐车上吃饭。 不过, 他来之前倒是问了车上的知青,他们都嫌贵, 都打算吃自己带的干粮,并不愿意折腾一趟来餐车。 季明远到底是好条件出来的,他在吃食上这一点,很随季长峥。 在任何糟糕的环境下,都不愿意将就委屈自己的嘴。 “那一起坐?”
沈美云客套地邀请着对方, 原以为按照对方清冷疏离的性格, 应该不会答应下来的。 哪里料到, 季明远竟然答应了下来,他端着一个铝制饭盒, 直接坐在了最外侧的位置。 沈美云, “?”
就很震惊。 “怎么?沈知青不欢迎我吗?”
“没有,我只是很以为你不会答应下来。”
沈美云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 不管是书里面的季明远的人设, 还是说目前接触来看。 其实, 季明远看似温和,但是实际却很疏离,他和一起来的知青们格格不入。 季明远笑容干净道,“那沈知青可猜错了。”
接着,他转头朝着沈怀山和陈秋荷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语气有些腼腆。
他的头发细软偏黑,皮肤又细又白。人中鲜明,唇线清晰,一口整齐的白牙格外引人注目。 大眼看过去,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啊。 陈秋荷点了点头,对于礼貌的少年总归是有好感的,“你是和我们家美云一起的知青吗?”“有说分到哪里了吗?”
季明远,“胜利公社前进大队。”
这话一说。 陈秋荷和沈怀山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喜,这也算是熟人了。 “那好,大家还能互相照顾一些。”
等这一顿饭结束后,双方也都熟悉了。 沈美云要回他们自己的车厢了,她领着绵绵,告别了父母。 心思其实没有之前那般沉重了,毕竟,和父母之前待的那个环境比起来。 这个餐车已经好上了不少了。 与她一起的还有季明远,他负责在前面开路,他看着瘦,但是好在人高大,细细条条的一个。 趟开了拥挤的人群,说实话,这比沈美云来的路上,会舒服很多。 在去找父母的路上,经过那一节节车厢,都是她从前面趟出一条路。 带着绵绵朝着前走。 这会,冷不丁的前面有人帮忙开路,分担压力,这让沈美云有些意外,一路上。 好几次,她都问道,“季知青,要不要我和你换位置?”
“还坚持得住吗?”
说实话,在沈美云的眼里,季明远也就是一个少年而已。 十九岁,也就是刚成年。 其实,也就比绵绵大一些,但是却大不到太多去。 季明远听到沈美云这一次次问,他扶额,唇红齿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腼腆和害羞,他强调,“沈知青,我成年了。”
并不是小孩儿。 他总觉得,对方每次开口,都怕他摇摇欲坠,似乎坚持不住。 其实,他身体是比不得小叔好,但是也到底是男同志不是吗? 哪里有那么娇弱啊? 沈美云知道自己这是伤害到少年的自尊心了,便不再开口了。 只是,心里想的却是,怎么不是小孩儿了? 瞧着嘴硬的样子,和绵绵偷偷把药丢掉的德性,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一段路,总算是有惊无险。 到了他们知青的车厢,不再像是沈美云离开的时候,那般热闹。 这会,离上车已经有六七个小时了。 大家都陷入了昏昏欲睡。 沈美云领着绵绵过来的时候,要进里面的位置,她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件事。 走之前是有拜托季明远帮忙看下坐位的。 她走了,季明远也走了。 那位置还在吗? 好在,沈美云看过去的时候,他们的位置还在。 是姚志英和她弟弟两人在帮忙看守着位置,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 姚志英睁开眼睛,拍了拍位置,示意他们坐下来,随即,又把小弟揽在了自己的身边。 沈美云朝着对方道谢,转头去看季明远,季明远点点头,小声道,“我让姚志英姐弟两人帮忙看着的。”
沈美云点了点头,抱着绵绵坐了下来。 这一入坐的响动,引得睡觉比较浅的知青看了过来。 周卫民便是一个,看到是沈美云和季明远一起过来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旋即手抱着胸,继续陷入了沉睡。 等到傍晚的时候,沈美云没去找父母,实在是过去一趟不容易。 她感觉上午那来回的一趟,她便累趴下了。 父母在餐车休息,起码是不愁饭吃的,再加上她还从泡泡里面,给她父母留了几个青皮橘子。 倒是能解解乏。 提起青皮橘子,沈美云也有些想吃了,尤其是在这种车厢内,什么味道都有的情况下。 青皮橘子可就更好了。 她想了下,从包里面摸了两个出来,打算自己剥一个,给绵绵剥一个。 只是,沈美云小瞧了青皮橘子剥开皮儿的,那一瞬间,所散发出来的酸味和清香味。 几乎是所有人都跟着嗅着鼻子看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了季明远。 说实话,季明远在季家的时候,打小儿也算是养尊处优,因为身体不是特别好的缘故。 所以,家里人也都让着他。 这一次坐火车去黑省,也是他第一次出门。 哪怕是坐着火车上,什么都不干,都挺累的,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 当时小叔为什么会问他,如果后悔还来得及。 或许,下乡这一条路,比他想的还要艰苦。 列车厢内的味道,是季明远这辈子闻所未闻过的,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想吐,但是瞧着人家都没吐。 他索性也就忍了下去。 但是,在闻到青皮橘子味的那一刻,他有些忍不住了。 唇红齿白,性格内敛的少年,在这一刻一双冷淡疏离的眼睛,却格外火热起来。 直勾勾地盯着沈美云手里的橘子。 盯的沈美云手一顿,试探道,“你要吗?”
季明远抿着唇,点点头。 沈美云很大方,直接抛了一个青皮橘子过去,季明远刚好接了到了,在吃上酸橘子的那一刻。 他整个人都眯着眼,带着享受,似乎连嗓子眼的那一股恶心也跟着被压了下去。 那一刻,其他知青也跟着看了过来。 沈美云摸了摸包裹,直接打开了,“只有两个了,你们匀一个吧。“ 她自己和绵绵吃一个,其实不是,绵绵的泡泡空间里面还有上百斤青皮橘子。 但是,她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三个橘子,是她能拿出来的极限。 “有一个就很好了,谢谢啊。”
姚志英接过沈美云递过来的橘子,“可以一人分一芽就行。”
尝个味。 于是那一个橘子,被分了七八个人,一人拿着一块,含在嘴里,倒是舍不得吃了。 就那样一点点抿着,用来驱散心中晕车所带来的不适了。 连季明远也不例外,他把剩下的大半个橘子,也给了姚志英,让她去分。 说到底,离开北京城的那一刻,他们这些人都是老乡了。 还是要相互帮助得好。 只是,等姚志英拿着橘子,分给周卫民一小块的时候,周卫民把头扭到了一旁。 他很是不屑,“我不要。”
这话一说,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倒是,姚志英反应得快,她笑了笑,“你不要的话,那我可就得双份了。”
她情商到底是高的,化解了这一场危机。 别人怎么分橘子的,沈美云不在意,周卫民要不要,也不管她的事。 她自己剥开了一个橘子,把外面的橘子经络也给去掉了,只要了里面的橘子肉。 最先一块给了绵绵。 她实在是太细致了,一双素白纤细的手,嫩得像是豆腐一样,和那青皮橘子,倒是成了对照。 在这灰暗的车厢内,给人极致的视觉冲击。 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季明远和姚志英也不例外。 季明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姚志英看着那一双素白纤细,没有任何茧子的手,忍不住低声问道,“沈知青,你在家没做过活儿吗?”
“啊?”
沈美云愣了下,“照顾孩子算吗?”
说实话,原身的这一副身体,比她上辈子的身体更为娇嫩。 身为沈怀山和陈秋荷的独身女,她真的是被宠在了手心里面长大的。 家里的活儿,她还真没做过。 姚志英看到这,又羡慕,又发愁,“那你这一双手去乡下了,可要受苦了。”
沈美云笑了笑,自己也吃了一块青橘子,酸得她眼睛都眯到了一块,但是却很舒服。 她笑了笑,“怎么会苦?去建设农村如我所愿。”
反正,对外就是这么一个说辞。 去黑省下乡既能躲灾,还能和女儿以及父母不分开。 这是沈美云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好法子了。 听到沈美云这话,姚志英是由衷地对她敬佩起来,“我要是有你这一半的心态,我当初就不会哭鼻子了。”
这是实话,家里出事,她和小弟被安排去了黑省,为此,她还狠狠地哭了三天。 实在是没办法,这才带着弟弟一起踏上去黑省的路程。 沈美云很坦然,“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担心的。”
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吃了橘子后,开了胃,也有了食欲。周围人都跟着吃起来了干粮当晚饭起来。 沈美云也不例外,她把绵绵放在椅子上,自己踮起脚尖去拿了行李下来。 拿出了两个铝制饭盒,打开后,又拿了一根嫩生生的青黄瓜出来。 旋即,这才把铝制饭盒摆在车子上的小桌子上,打开后就露出了里面的真容来。 一个饭盒里面装的是芝麻烙饼,一个装的是卤猪头肉。 沈美云就那样拿起来一张芝麻卷饼,用着小勺子挖了一勺子猪头肉进去,又掰了三分之一的黄瓜,那黄瓜一打开,立马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她蘸着黄豆酱,一起卷吧卷吧。 小的给了绵绵,大的自己留着。 刚好两个人分量,只是等沈美云一抬头的时候,就注意到周围前后所有的知青,全部都盯着她的手! 沈美云的手一哆嗦,“你们不吃饭吗?”
都看着她做什么? “不是,沈知青你弄得这么好,我们大家有些吃不下去了。”
其实,也不是说好,沈美云拿出来的那些食物,大家也不是不吃起。 就拿姚志英来说,她自己还拿出来的大白面肉包子。 还有人拿的是油炸撒子来,卤鸡蛋,窝窝头,甚至还有极贵的驴打滚儿。 这些都是比较好的食物了。 他们几乎都是家里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了,就算是条件再差的人家,也都会愿意给孩子们拿点好东西出来。 但是这些食物,比起沈美云手里的,似乎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喷香了。 这是实话。 只能说,有对比就有差距。 沈美云想了下,很坦然道,“我只有两个。”
所以是无法分享的。 “我们知道。”
他们也不会去抢着对方晚餐不是,就不知道怎么说。 “沈知青,你怎么这么会弄吃食啊?”
老北京人都会吃,这是传统了,但是像是沈知青这种会吃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沈美云笑了笑,语气有些幸福。 “我妈妈给准备的。”
陈秋荷在出发之前,便用蜂窝煤炉子烙了十多个芝麻卷饼。 当然,这卤猪头肉是她从泡泡空间拿的,还有黄瓜也是。 在沈美云看来,芝麻烙饼必须配上猪头肉和黄瓜,一口下去,芝麻饼酥酥脆脆,猪头肉香浓淳厚,肥而不腻。 在最后配上一根蘸着黄豆酱的黄瓜,从酥脆到浓厚再到清香,堪称人间美味。 没看到绵绵吃的,头都顾不得来,实在是太好吃啦。 而且还有最重要一点,是沈美云所考虑进去的。 猪头肉不打眼儿,这年头猪肉都不好买,五花肉肥肉更是不用提了。 猪头肉猪皮猪下水,反而成了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她拿出来猪头肉来,也不会特别突兀。 当然,她还是小瞧了在火车上的场景,在这种地方吃芝麻卷饼猪头肉配黄瓜。 堪称杀人诛心。 这不,不少自己带干粮来的知青,都有些吃不下自己的了。 不过,听到沈美云的话,到底是精神了起来。 “我这油炸撒子,也是我妈连夜准备的,把家里三个月的油票全部用了进去。”
“我也差不多,我的卤鸡蛋用了家里人大半月的定量。”
也不多,就六个卤鸡蛋,但是却是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鸡蛋。 平日里面在家也就过生日,或者是逢年过节,打一个鸡蛋花出来,全家都甜甜嘴儿。 其他时候是别想的。 说到这里,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低声道,“我想我妈妈了。”
“我也想我妈妈了。”
这种情绪是会感染的,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是沈美云这个年纪,二十三岁。 最小的是姚志英的弟弟,姚志军才十三岁。 大家望着列车外面呼啸而过的苍茫大地,一时之间,都有些难过起来。 大家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啊,这会离家已经几百公里了。 有不少知青都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我想家了。”
其中,一直站着没说话的徐知青摇头,“我不想家。”
她这话一说,其他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我觉得能离开家挺好的,我是家里的老二不上不下,好吃的轮不上我,干活和坏事却是我。这次知青下乡插队,按照名额本该是我大哥去的,我大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于是就我这个不受宠的万年老二来了。”
她自嘲道,“如今能去黑省,我倒是挺期待的,听说黑省那边物资丰饶,我想,只要我好好干活挣工分,总能吃上一口饱饭。”
说完,她咬了一口手里那硬到发涩的窝窝头。 说起来她要离开家下乡去当知青了,她妈高兴了几天睡不着觉。 家里终于可以少一个人吃饭了,节约出来的粮食,可以贴补给大儿子,她走了,腾出来巴掌大的一个睡觉的地方。 也可以在去外面偷摸弄点砖瓦和油毡布回来,在她之前住的那个床旁边支起来一个地震棚。 把三妹和四妹赶到地震棚去,彻底腾出一个三平方的屋子,好让她大哥说媳妇用。 徐知青这话一说,车厢内瞬间跟着安静了下来。 这会已经七点多了,窗外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车厢内有隐约的灯光传来。 让人好歹是不认错脸。 不知道是徐知青的话得到戳到了人心坎里面,还是说得到了大家的共鸣。 有了她打开话茬,其他知青也跟着陆陆续续地说道。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家。”
“我也是家里的老二,老大是我妈的心头宝,老幺是我爸的命根子,就我这没人要的老二,成了替罪羊。”
“差不多吧,我家也是,我妈心疼我小妹身体弱,干不了乡下的苦力活,便让我替我小妹来了,说起来,我只比我小妹大一岁。”
这话一说,就收不住了。 大家各自开始吐槽在家的难处。 这年头儿,家家户户孩子都多,你家三四个,我家五六个,下乡一个孩子远走他乡。 其实,在他们原本的家里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影响。 甚至,很多父母还像是徐知青的妈那样,觉得孩子少一个去了乡下,能够多挤出来一个人的口粮。 不是贴补了儿子,就是贴补了娘家。 比比皆是。 听着大家的苦水,唯独沈美云和季明远没有开口。 姚志英便好奇地问道,“沈知青,你家不是这样吗?”
沈美云摇头,她吃完最后一口芝麻卷饼,只觉得那咬碎的芝麻,在唇齿间留出了香味。 回味无穷。 她想了想说,“我家不是。”
“那你爸妈真公平,不会偏心其他兄弟姐妹。”
沈美云笑了笑,解释道,“我家就只有我一个,哪里会有偏心。”
这可能就是来自独身女的偏爱! 她永远都是父母的唯一。 沈美云这话一说,周围的知青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带着震惊,“你家就你一个?”
“独身女?”
饶是之前不愿意搭理沈美云的,周卫民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沈美云点了点头。 这下,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爸妈不会想着追着生儿子吗?”
姚志英很是纳闷道,就拿她来说,她家原本只有她一个的,但是后面她爸家里的人说,他们家既然起来了。 要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她妈这才去追了儿子。 好在也算是幸运,一次就追到了。 这不,这次她爸妈出事,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带着弟弟远走他乡。 听到对方的问话,沈美云摇摇头,“没听过我爸妈说这话。”
这是事实,起码在她接收的记忆里面,从来没听过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要生二胎,更别说去生儿子了。 在这一点上,她父母可以说是很开明了。 沈美云这话一落,周围的人,尤其是女知青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羡慕。 “你是独身女的话,你爸妈是不是很爱你,很宠你啊?”
沈美云想了想,点头,“确实。”
她的父母把他们能给的一切,全部都给了她。 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绝对是双重的。 她在她父母的心目中,也永远是排第一位的。 周卫民听到这话,心神一动,旁敲侧击,“既然,你父母这么疼爱你,怎么让你下乡了?”
还带着一个闺女。 这哪里有宠爱的样子? 据他所知,在北京城内但凡是宠爱孩子的父母,大多数都是提前给孩子安排好了退路。 要不是把自己的工作,内退下来提前给了孩子顶替。 要不就是安排好了,可以结婚的人。 说实话,能不下乡的人家,基本都不会安排孩子下乡去吃苦的。 沈美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紧抿着唇反问了一句,“周知青,你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钱?”
周卫民一听这,下意识的皱眉,“这我怎么可能和你说?”
沈美云似笑非笑。 周卫民还不懂。 接着他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有些恼怒,“沈知青,你不想回答就不想回答,为什么要这这样?”
“你不想把你出门带了多少钱和我说,我爸妈为什么让我下乡,为什么要和你说?”
“你看,周知青,这是礼尚往来很公平不是吗?”
沈美云连带着怼人都是轻声细语的,偏偏让人没法反驳! 周卫民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气的浑身发抖。 沈美云早发现了,自从对方在知道绵绵是她女儿,不是她妹妹后,对方看着她的目光就带着几分明晃晃的挑剔。 这种目光,沈美云在上辈子就见多了。 所以,她是在明白不过的了。 沈美云这般不轻不重的回怼了一句,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怎么这么敢说? “你看,你不想告诉我你的隐私,同样,我也不想告诉你的隐私,很公平不是吗?只是,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沈美云绷着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很是直白地问道。 这话一问。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再次聚集在了周卫民身上。 周卫民脸上的难堪还来不及收敛,气的想要反驳她,但是却发现无从反驳。 因为,沈美云说的是事实。 他不想将自己身上所带的钱财告诉对方,同样,对方也不想把自己为什么来下乡的原因,告诉自己。 很公平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会那么生气呢? 周卫民不明白,他将目光移在沈美云的脸上,或许,在他过去接触的女同志里面。 大多数都是温顺的,但沈美云却好像例外。 她看起来温柔漂亮,但是实际内里却长了一身刺,对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她便会展开刺,狠狠的刺过去。 当然,周卫民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被归属于不怀好意的那一个。 他张了张嘴,半天,竟是找到一个反驳的角度来。 最后,只能闭嘴! 他一闭嘴,沈美云的世界就安静了,她搂着绵绵,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而旁边的喧嚣的众人,也都跟着慢慢安静下去。 只有,季明远的目光在看着沈美云的时候,带着几分灼灼发亮,说实话。 在某一时刻,他竟然在沈美云身上看到了小叔的身影。 都是一样的,无所畏惧。 根本不惧他人的目光。 这让季明远对沈美云也越发好奇起来。 * 没了聒噪的人,沈美云觉得时间过的飞快。 一直到了隔天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从北京到达黑省的火车站。 经过这一番长途跋涉,每个人都是精疲力尽。 火车上小小的,窄窄的位置,腿脚都伸展不开,硬是坐了快三十个小时。 这样下来,浑身都是麻的。 沈美云也不例外,说实话她开始还很担心,绵绵在路上会不会哭闹调皮,吵着车上其他人。 但是她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自从上车后,绵绵就很安静,一直窝在她怀里。 也不说话,就是紧紧的抱着她。 累了就睡,饿了就轻声喊妈妈,乖的不行。 沈美云也是下车后,才反应过来,这或许是女儿上次火车上的经历导致的。 想到这里,她紧紧的回握过去,“绵绵。”
“妈妈?”
“妈妈在哪里,就会把绵绵带在哪里。”
听到这话,绵绵如释重负地笑了,重重的点了点头,紧紧的依靠着沈美云的胳膊。 在绵绵心里,妈妈是她的全部! 是她的全世界! 只要妈妈在,妈妈要她,她就不害怕! 眼见着女儿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沈美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从火车上下来后,便要和大部队集合了,知青和知青一起。 而沈怀山和陈秋荷她们,则是跟随着这次一起过来黑省,思想改造的人。 所以,在他们一下车后,就先一步被人拉走了。 沈美云硬是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只看到沈怀山朝着她,轻轻地摇摇头,示意她在这个时候不要开口,不要跟上来。 最好是跟他们划开距离。 沈美云哪里肯?她刚要追上去。 陈秋荷和沈怀山,已经被一起带走了。 至于,他们去哪,她就更不知道了。 沈美云脸上的担忧似乎没有藏住,被一直好奇看着她的季明远看到了。 季明远提着藤箱,走到沈美云面前,朝着他低声说道,“他们被送去先上思想改造课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猛地回头看他,“你知道他们去的是哪里吗??”
季明远摇头,“他们现在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最终的落脚点,一定是调令上面的地址,无非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这些东西,原本他也不知道的,只是听小叔似乎随口提过一句。 在季明远的眼里,他小叔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沈美云听了季明远的话,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提了起来,“那会不会出事?”
经过上次的事情,这也让沈美云没有了安全感,感觉父母和女儿只要不在自己的身边,她就会无法停止的担忧起来。 尤其是,联系不上对方的时候,可能那短短的几分钟内,她脑子里面就已经产生过,无数种不好的可能性了。 那种自己吓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出病来。 季明远想了下,安慰她,“按理说不会的,其实他们这批人能够到达黑省来说,本身就不是有啥大问题。”
“如果真有什么大问题,也不会被分配到黑省了。”
这是事实,就算是思想改造,也是分很多地方的。 也会有好坏之分,换个角度来看,黑省物质丰饶,民风淳朴,分配到这个地方,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季明远是很会说话的,也很会安慰人。 他虽然看着年少,但是胜在稳重内敛,很容易让人信任他。 沈美云也不例外,再加上,她是知道的季明远来自季家,那个让人仰望的季家。 比起普通人,季明远总归是知道更多消息的。 她便朝着对方道了谢。 季明远摇头,“没什么。”
两人说着话,一行人便跟着出了火车站。 说实话,这冷不丁的一出来,寒风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的一哆嗦,连带着牙齿都跟着打颤起来。 “这里可真冷啊。”
“比咱们北京冷多了。”
和大家的出乎意料不一样,沈美云早已经有了准备,毕竟她前些天才来过黑省的。 所以在下车之前,她便把自己最厚的装备拿了出来。 大衣直接给穿在了身上,大衣不是特别新的,她让她妈给她大衣上补了两个显眼的补丁。 这是为了不打人眼儿,另外她还系了一个大红色的的围巾,把脸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烈焰的红和莹润的白,在她的眉眼间形成了一股极致的视觉冲击,漂亮到惊人的地步。 只是,漂亮归漂亮,原先在车上还有人笑沈美云大惊小怪,都二月的天了,马上都要立春了。 还穿这么厚?这不是笑话人吗? 结果出来了,看到沈美云穿的穿着打扮,不由得有些羡慕了起来。 甚至,还有些羡慕她的女儿——绵绵。 绵绵也穿上了一个花棉袄,是沈美云之前囤的货,新棉花做的棉袄,虽然臃肿了一些,但是胜在暖和。 就是把绵绵给裹成了一颗球! 圆滚滚个球。 “你们冷吗?”
姚志英牵着弟弟瑟瑟发抖地问道。 姚志英的弟弟叫姚志军,今年十三岁,这一会会的功夫,已经冻的脸色发白了。 许是经历过家里的变故,让这个小少年看起来有些惊弓之鸟。 眼里藏不住的惊惶。 他这种情况本就受惊,一旦处理的不好,高热起来又在乡下,医疗条件不好,很容易出事的。 这让沈美云有片刻的心软,她想了下,抿着唇轻声说道,“公社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接我们,这样冻着也不是法子。”
“让你弟弟过来。”
她停顿了下,“站在我后面,我把大衣卷着他。”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至于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他,那是不可能的。她没那么舍己为人的好心肠,只能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话一说,姚志英刚要感激的,但是被周卫民给打断了。 “沈知青,这里面就你穿的最厚实了,不如把你衣服脱了,给姚志英弟弟穿?”
“反正这里面就你女儿和他算是半大的孩子。”
这话一落,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饶是季明远都跟着皱眉起来,只觉得周卫民这人,实在是没有风度。 还在为之前火车上的事情,耿耿于怀来报复。 季明远下意识地说道,“周知青,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周卫民看了他一眼,讥诮了一句,“这就护上了?”
季明远皱眉,“你这人——” 沈美云捏了捏手指,拦了下季明远,她想说季明远这种单纯的少年,根本不是周卫民的对手。 她轻飘飘地笑了下,“没想到周知青竟然这般大度,肯舍己为人。”
周卫民自得,“那自然,我不像是某些人,只顾着自己。”
沈美云,“既然周知青你这般大度,不如就把你衣服脱了给军军穿?反正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怕冷,军军到底是个小孩子。”
这话一说,周卫民的脸色顿时又难看! 他还纳闷呢,对方怎么会好好的夸自己,感情在这里给他下套。 这让周卫民,顿时不出声了。 沈美云慢调丝缕道,“看来周知青是不愿意了?”
风大又冷的缘故,吹的她素白着一张小脸,一双水润的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冷。 哪怕是慢吞吞的话,却还是让周围的人能感受到几分杀气来。 周卫民也不例外,他只觉得这样的沈美云,明明是笑着的,但是却让人又压力大。 他能怎么说? 他说自己不愿意吗? 可是,自己先前才嘲讽过对方,来彰显自己的高尚。 “可是——”沈美云低喃,声调暗哑中带着几分讥,“你之前才说你是好人呢?这般好的周知青,竟然连个孩子都不肯想让吗?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 周卫民仿佛被人落了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上,让他满脸都跟着无光起来。 他气急败坏,想要去反驳对方。 但是—— 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因为沈美云说的这就是个事实,让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他想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如此牙尖嘴利! 话还未出口。 外面,赶着拖拉机过来的村支书,戴着雷锋帽,身穿大棉袄,手里拿着红星大喇叭,冲着知青汇集的地方嚷嚷。 “胜利公社,胜利公社在这边。”
“红旗公社,红旗公社在这边。”
“康庄公社,我们在这里。”
这话一落,知青们的注意力顿时转移了。 大家都跟着看了过去,是他们分配的地方,来人接他们了。 这下,大家都高兴起来,毕竟站在寒风里面吹着,也不是事。 实在是太冷了一些。 “我们在这里。”
知青们朝着那边挥手,很快,拖拉机开到大家面前。 他们这才惊觉,卧槽。 那拖拉机后面还坠着两个牛车啊,只是拖拉机开路,遮住了后面牛车的视线。 拖拉机一来,便把属于康庄公社和红旗公社的知青给接走了。 这一下子哗啦啦的去了一大半。 只剩胜利公社和建设公社两个了,那是架着牛车过来的了。 这下,周围的知青心里都跟着凉了一半。 那年纪大的村支书,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没有半分打晃。 瞧着身子骨极为硬朗的。 他吸了一口老旱烟,便招呼道,“娃娃们,我是胜利公社前进大队的,我先来报名字,报着名字的跟我走。”
“没报到名字的,等下一班人。”
大家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唯独,沈美云除外,她好奇地看着对方,胜利公社前进大队,她虽然不熟悉,但是她妈却熟悉的。 那是她妈以前娘家所在的地方,按照她妈的口风,是小时候七八岁那年离开的,如今算了下,也有三十多年了。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还记得她妈不? 前进大队里面,她那个舅舅还在吗? 在沈美云胡思乱想的时候。 老支书拿了一个卷皮儿泛黄的笔记本出来,他有些老花眼,几乎快把眼睛贴在本子上了,待看清楚后这才喊道。 “季明远——“ 喊到季明远,他便第一个站了出去。 “姚志英!”
姚志英一站出去,又拉着她弟弟一起出去。 姚志军那瘦小的身板,这让老支书下意识地皱眉,“怎么这么小?”
说是来下乡支援建设的,这么小能干啥? 姚志军怯懦地往姚志英身后躲了下。 姚志英,“我弟弟能干活的,我也能帮他干活。”
这话说的,老支书嗯了一声,“半大的小子,在庄稼人这边能抵得上半个劳动力了。”
无非是挣工分多少的了。 眼见着自己过关了,姚志英忍不住高兴地牵着弟弟的手,往牛车上走。 老支书人好,心也软,怕大城市来的娃娃们,适应不了东北的天气。 这不,还在牛车底下铺了一层稻草,上面还放着一层褥子,这是怕娃娃们冷。 看到这,姚志英越发欣喜了几分。 那边老支书还在喊名字,“周卫民,胡青梅——” 被点道的周卫民和胡青梅顿时一喜,就站到了老支书身后。 到此为止。 还剩下两个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沈美云和绵绵她们两个。 老支书收起了泛黄的小本本,他目光放在了沈美云身上,语气淡淡道,“你是沈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