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拍摄现场道具杂乱, 匆忙的工作人员四处穿梭，场记张望了下：“顾老师在哪？”

　　旁边有人：“还能在哪，跟她那男主角‘哥哥’在一起呗。”

　　说完,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下。

　　不远处。

　　傅斯诚冷着脸, 挂上电话,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沉默了许久。

　　向秘书走过来：“傅总，到时间出发了。”

　　傅斯诚双手交叉在前, 闭着唇，片刻, 他说：“不去了。”

　　向秘书微诧。

　　他偷偷往正在一旁做造型的顾雪晗身上看一眼。

　　以往都是这位主闹腾，才放宋小姐的鸽子, 怎么今天这位没闹也不去了？

　　他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就见顾雪晗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哥你不过去了？那正好，你再陪我拍几张照。”

　　傅斯诚蹙眉：“别闹, 上次是因为男演员缺席, 说好了下不为例。”

　　顾雪晗小跑几步, 在他身旁坐下，挽着他的手臂：“哥, 你都不知道那个广告照反响有多好, 刚好你今天有空，再陪我拍几张呗！好不好嘛！”

　　她撒完娇, 不待傅斯诚回答, 就先斩后奏地朝工作人员招招手, 在那人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很快，几名工作人员再次忙碌起来。

　　顾雪晗往他肩上一靠：“我可都跟他们说好了，男主换成你，你要是反悔我这边可没法交代。”

　　傅斯诚似乎心情不太好，没回她，只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广告组工作效率不错，灯光、道具很快准备好了，只等男女主就位。

　　傅斯诚人坐在片场，但心已经飘远，周围乱哄哄的声音好像离他很远，脑海里是一个少女笑吟吟的声音：

　　“傅斯诚，你喜欢我？”

　　“喜欢那就在一起咯。你脸红什么？说话啊，你个闷葫芦！”

　　“对我好点，听到没？先说好了，我可不会随便提分手，但如果说出这两个字，就一定不会收回去。记住了？”

　　再然后，是电话里她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嗓音。

　　“傅斯诚，分手吧。”

　　傅斯诚手指微动，似欲抓住什么东西，耳边传来导演和顾雪晗催促的声音。

　　他抬起头，发现所有人和设备都已就位，顾雪晗穿着婚纱，站在聚光灯下，冲他招手，等着他过去。

　　傅斯诚收敛起思绪，起身，提步走了几步，却兀地顿住步伐。

　　顾雪晗笑道：“怎么了，哥？”

　　傅斯诚张了张唇，又闭上。

　　最终，他开口，第一次拒绝了她：“抱歉，雪晗，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同时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空响两声后，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挂断。

　　傅斯诚身型微顿。

　　他习惯了她第一时间接起他的电话，断没想过她会有挂断他电话的一天。

　　再拨过去，又再一次被挂断。

　　傅斯诚淡着脸收起手机，却加快了脚步，对着向秘书沉声：“开车，去婚纱店。”

　　向秘书愣了两秒，直到老板视线扫过来，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联系司机。

　　老板走得太快，他小跑着好歹跟上他的步伐，下楼前，偷朝片场瞥了眼。

　　那边一片哗然，拍摄团队敢怒不敢言，只好紧急采用预备方案，顾雪晗不敢置信地立在人仰马翻的片场中心，脸色苍白。

　　-

　　宋佳意打完电话，直接去了礼服区，笑着陪几位太太小姐说了会话。

　　几位也都是人精，即使看出什么端倪，心里吃瓜看戏，面上也不会显露一分，纷纷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谈笑几句，拎着各自的战利品离开。

　　郑应薇在这行人最后面，等其他人出了门，她才皱着眉悄声问宋佳意：“这个傅二，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剩郑应薇一人，宋佳意也无需再伪装，挑了下眉：“还能怎么回事，就你看到的这样。”

　　郑应薇忿忿：“他有没搞错！顾雪晗也是，这都第几回了！有没有点分寸啊！我发现她自从签了新经纪公司，就老爱作妖，没完了还！”

　　郑应薇性子急，替她打抱不平的时候，更是语速飞快，跟连珠炮似的。

　　宋佳意敏锐地从她话里捕捉到了个信息：“你说，顾雪晗签了新公司？”

　　“对。”

郑应薇点头。

　　郑家和傅家关系不错，她和顾雪晗也认识，彼此都有联系。

　　“她朋友圈不是发了嘛，新公司实力很强，在业内名头响当当的。”

她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听说，厉凛也是这家公司的持股人。”

　　宋佳意迅速抬起眼：“厉凛？”

　　郑应薇：“对啊，据说股份还不低。”

　　宋佳意神情略微恍惚，她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着键，顺着线索查了下去。

　　“说来也巧，她之前不是一直在海市发展嘛，从她换了经纪公司，中心就放在澜市了，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要不是她在中间上蹦下跳，傅二也不会这样。”

　　郑应薇说完，发现宋佳意看着手机，仿佛入了定。

　　片刻，她抬起头，视线望向落地窗外。

　　郑应薇跟着望过去，外面瓢泼大雨，行人无几，只一辆黑车低调地停在路边，雨刷机械地左右来回。

　　-

　　落地窗前，沙发上懒坐着一个女人，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本杂志。

　　片刻，对面椅子被拉开。

　　男人随意坐了上去，腿闲适一翘，锃亮的皮鞋尖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手一扬，杂志被扔了出去，从半空中迅速跌下，在玻璃小几上打了两个转后，恰到好处地停到男人眼下。

　　厉凛垂眼看去，上面标题瞩目。

　　——宏远收购东原娱乐公司10%股份，成为第二大股东。

　　宋佳意撩起眼皮：“厉总不觉得太巧了吗？”

　　厉凛挑着眉头，笑了下：“哦？你指什么？”

　　“顾雪晗。”

宋佳意看着他，“她是你们公司艺人，厉总不知道？”

　　“宋小姐太为难我了。”

厉凛翘着腿，一只手臂闲搭着椅子扶手，另只手里夹着支烟，不紧不慢地上下转动着，面上带着懒洋洋的笑，“一个公司里上百个艺人，我手里头又何止上百家公司，你问我一个小小的艺人，不如问我明天哪只股票翻身。”

　　宋佳意倏地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可笑，如厉凛这般在商场中翻云覆雨的人，耍过的手段成百上千，别说没真凭实据，就算有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宋佳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伸出只手，手心朝上：“给支烟。”

　　“这么不客气？”

男人哼笑。

　　宋佳意终于抬起了眼皮儿，意有所指地说：“厉总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一包烟扔了过来。

　　熟悉的劣质包装。

　　宋佳意敲出一支，点燃，味道也是熟悉的。

　　辛辣呛口。

　　电话铃声响起。

　　她扫一眼，看到“傅斯诚”三个字直接挂断。

　　宋佳意夹着烟：“厉总费心了，为了我这么个无名小卒兜了这么大一圈子。”

　　厉凛笑得随意，慢悠悠地说：“不费心，捎带手的事。”

　　宋佳意咬牙，止不住地冷笑。

　　说得多轻松，像他这种人捎带手的事，却让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感情顷然倒塌。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是他太过只手遮天，还是他们的感情过于脆弱。

　　宋佳意心里升起一股无力的荒诞感，她冷着嗓：“你到底想怎样？”

　　厉凛姿态依旧，只是眼眸黑幽，多了些她没见过的情绪：“你觉得呢？”

　　两人对视了两秒。

　　宋佳意撇过头，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她没再说话，只抓起包起身，绕过厉凛往前台走，经过Joe时，脚步未停：“Joe，婚纱包好了吗。”

　　婚可以不结，试了这么久的婚纱还是要付钱拿走。

　　“亲……”Joe顿了下，偷偷瞟一眼不远处坐着的男人，飞快改了称呼，“早就包好了，佳意。”

　　宋佳意从包里掏出张卡：“刷卡。”

　　Joe指了下旁边服务人员手里抱着的昂贵礼盒，冲她抛了个媚眼：“厉总已经付过了。”

　　黑卡收回包中，宋佳意轻轻笑着：“是吗？”

　　“当然。”

　　收到Joe眼神示意后，服务小姐拎着盒子恭敬朝宋佳意递了过去。

　　后者却没接。

　　她甚至手都没抬一下，只敛起笑，冷声：“那麻烦帮我扔垃圾桶，谢谢。”

　　Joe：“……”

　　服务小姐：“……”

　　几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宋佳意，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落地窗边的男人。

　　宋佳意视而不见，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婚纱店。

　　外面雨雾浓重，像一幅破碎的街景画。

　　刚出大门，宋佳意便被斜砸下来的雨水浇了一胳膊，恰一阵凉风吹过，她顿时打了个冷颤。

　　不得已，又退回到门口。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一声赛过一声，宋佳意看着屏幕上“傅斯诚”三个大字，静静地站了会儿。

　　而后，点开通话键。

　　她肩膀松松往门上靠，声音一贯的慵倦：“什么事，傅总？”

　　大约是这个称呼，让电话那头的男人很不适应，他顿了片刻：“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佳意。”

　　宋佳意一只手握着电话，手肘轻搁在另只手背：“不能更清楚。”

　　傅斯诚似被噎了下，淡声：“为什么要分手。”

　　为什么要分手？

　　宋佳意原本已经平复的怒火再次被他挑起，她愤怒于他的抛弃，他的不作为，恨他乖顺地跌入别人的陷阱，还若无其事地问她为什么分手。

　　她刻意放轻了声音，笑：“傅总，真想知道原因？”

　　“如果是因为雪——”

　　“你活儿太烂了。”

宋佳意打断他的话，散漫地笑着，用最甜腻的语气说着最刻薄的话，“真的，太烂了。”

　　对面回应她的，是一片窒息的沉默。

　　而后，滴滴滴。

　　一阵忙音。

　　宋佳意几乎能想象出傅斯诚那副薄唇紧抿的隐忍模样，她收起电话，扯着唇讥讽地笑了下。

　　刚转过身，就看到门的另一头斜倚着的男人。

　　她扭身一步步走过去，尖细的鞋跟在浸着雨水的雾灰瓷砖上敲出暧昧的笃笃声。

　　她双手抱臂，站在他面前。

　　“都听到了？”

　　“嗯。”

　　发尾潮湿，滴着水，从她白皙的脖颈一路往下，没入叫人想入非非的领口中。

　　宋佳意毫不在意地拨了下发丝，仰头看着他，唇角弧度勾人，眼中却冰凉一片：“满意了？”

　　那句话说得太伤自尊，以傅斯诚那冷傲的性子，势必不会再纠缠。

　　两人之间，也再无可能。

　　一件带着热气的西装包裹住她微凉的身体，男人的手顺势从西装笔直的肩线绕到衣领处。

　　厉凛双只手各拽一边衣领，手指微收，西装骤然收紧，属于他的气息全方位地紧锁着她。

　　他嗓音低沉，带着愉悦：“何止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