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高建新正在俯身倒茶，可这话不是对他说的。高建新闻言，马上退开几步。立在沙发旁边的付卫东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陆野：“今天吗？”

“对，就是今天。”

陆野点头，取下嘴角的香烟在指间灵活地转着，脸上的神情有些烦躁，但逻辑很清晰理智，“把余承淙从那家私人医院里先接到万科新城那套房子，让他陪着余未晚。”

付卫东听明白了陆野的意思，但还需要再次确认，“等下手术结束，余未晚也接到万科新城？”

“是。”

陆野轻点了一下头，“让她也住万科新城。”

之前那个精神女医生不是说了，想要让余未晚尽快病好，除了药物和心理干预之外，还需要给她换一个新的环境居住么。那就换。付卫东了然：“知道了，我去安排这件事。”

旁边，高建新就好像听不到两个人的对话似的，拿着茶壶自顾自的捧着茶杯喝茶。直到沙发那边对话结束，陆野倏然指名点姓的问他：“高副院长，怀三周的孩子有多大？打掉真的对身体没有影响么。”

虽然没有直接提到‘余未晚’三个字，但高建新直到陆野指的是谁，马上放下茶水，神色认真的解释：“三周的胎儿也就一公分的长度，和一粒花生米差不多大，这个时期终止妊娠，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小，您无需担心，这是非常小的一个手术。”

“而且以余小姐目前的身体各项指标来看，并不适合受孕，生育会提高她肿瘤的扩散和复发的概率”高建新说起病情，脸上的陪笑就少了许多，认真道，“根据下午的检测结果来看，她体内的白细胞数值有些偏高……我建议最好在进行活检，确认一下肿瘤是否还在休眠期。”

“啧——”陆野不爽地咋舌，脑袋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我知道了，等她之后休息两天，我再带她来。”

高建新不做表态，只是跟着点了点头。陆野又继续问：“打掉孩子之后，她会不会感觉到？”

“应该会有一点酸胀感，我可以安排医生跟她解释，说那是镇定剂的药物副作用之一。”

“那就别让她知道。”

陆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疲惫。余未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他再清楚不过。要知道，和余未晚接触的这几个月，他是摸过亲过，但是没有真的上过，孩子就不可能是他的。因为繁夜曾把在瑞士碰她的照片发给他过，虽然没有拍露点的照片，但作为成年男人，他当然知道繁夜干了什么。他不介意，反正也只是把余未晚当玩具，又是繁夜早就享用过的，再让繁夜多用一次，也没什么。而且这照片还是他主动要的，就是想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放出来给余未晚看，想把余未晚逼成一个‘神经病’。效果也还不错，在慈善会场那次，余未晚看到那些照片，以及那些鉴定报告之后，的确崩溃了。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现在……等余未晚精神真的崩溃，旧疾复发，他又烦躁了。他不想她疯掉。现在她这精神状态，那个精神医生说受不得任何刺激，不然只会加重病症，最终会变得和十年前一样，连异性都不能近身，会尖叫呕吐，会晕眩抓狂……如果叫余未晚知道，她又怀了繁夜的孩子，肯定会加重她的病情。所以，在得知她怀孕之后，他只考虑了一下，就已经替余未晚下了决定。“把她病例消掉，关于她怀孕的一切资料都给我删除的干净点，知道么？”

心烦中，陆野跟高建新的说话态度也没有多客气了。高建新点头，又作出保证，当着陆野的面打电话给下面的科室。不管是纸质档案，还是电脑录入的资料，俱在几分钟内删除干净。就这样，这个来到余未晚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只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手术时间里，就化为了一滩血水，离开了这个世界。几个小时后。余未晚才从镇定剂的药效中逐渐清醒过来。醒来以后，屋子已经大变模样，不再是自己睡前的那个可以推窗见湖的大卧室了——因为外面天色暗下，却透出对面楼层的万家灯火。这显然不是别墅了，而是一栋高层住宅。她茫然地看着从卧室窗外透进来的那些犹如星辰的灯火微光，手撑在床上，吃力地坐起来。“你醒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余未晚顿时一僵，循着声音转头看向另一侧，“大哥？”

床的另一侧，余承淙穿着浅色的条纹病号服，正坐在一架轮椅上，又是数天没见，他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在瑞士时期恢复的还要好，就连之前开颅剃光了的头发也长出许多细细的发茬。虽然发型不佳，但脸颊上有肉了，样貌也变得更加儒雅，几乎已经要恢复之前英俊的神采了。看到大哥，余未晚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是她太久没休息好，也没有吃东西，所以已经饿出幻觉了？她这一句话，就让窗边的余承淙露出了笑容，褐色的眼瞳里尽是对妹妹的宠溺和疼惜：“傻晚晚，连自己亲哥哥也认不出来了。”

说着，他推动轮椅，朝床边更加靠近了一些，伸手去拿她身后的软枕给她垫在后背：“头晕不晕，要不要吃一些东西？陆野说你已经四顿没吃了。”

“大哥，他，他把你放了？”

余未晚反应过来，顾不上虚软的身子，直接挪到大哥身边，一边环顾这间卧室，总觉得摆设装饰，包括复古田园风的家具装饰，都觉得十分眼熟，“这里，这里好像不是南院别墅了。”

“这是咱们以前的家。”

余承淙伸手扶助她有些摇晃的身体，声音温暖有力：“你忘了，这套公寓，是你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妈妈送你的礼物。这屋子里的家具装潢，是我选购的，也是庆祝你成人礼。”

“对，对，没错……我想起来了。”

她看着屋子里熟悉的家具和装修，不禁喃喃，“可是这套房子，不是那会为了应对财政赤字，直接紧急抛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