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嗤鼻哼哼：“这话说的，谁对自己的初恋都是忘不了的。”

曾小云沉默，过了一会儿又说：“那死掉的初恋是不是一辈子都会记着她，谁也取代不了。”

王师傅听这话头不对，愣愣：“……谁死了？”

曾小云打开奶油盒，开始调制奶油，眼前又模糊了。　　“不是，你别哭啊，谁死了？姑娘你别吓我好不好？曾小云！这工作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别害我啊。”

王师傅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曾小云猛吸鼻子，想把眼泪吸回去。说到底她连责怪宋柯然的立场都没有，且不说宋柯然根本没有承诺过她什么，就算真渣了她也是针对七年后她嫁给他来忘记乔志成的因果轮回！　　调制的奶油从深蓝变成淡蓝，她眨眼间眼泪递进奶油中。　　像是给虚拟的眼泪注入了灵魂。　　在甜里加了咸。　　看着手里的奶油颜色，曾小云空白一片来了灵感，谁说甜品一定要给人带去甜蜜的感觉？甜品反应手艺人的心情，她今天就是要狠狠放纵悲伤。　　王师傅不是真的要追问曾小云的隐私，感觉到她今天与众不同的落寞后，也不痞了，乖乖地给她打副手。　　第一份蔚蓝色的眼泪成体，曾小云看着它想象着买到它的客人，会不会能体会到她此时潜入深海的心情。　　一滴泪一罐奶油，十份限量款。　　曾小云看着王师傅把它们放进冰箱里冷藏，开口道：“老王，我能求你个事儿吗？”

“你说。”

“我有个朋友，刚开始做甜品，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能不能带带他，就当是给你打个下手？”

王师傅不敢拒绝，生怕自己的一个迟疑会成为压垮今天落寞的曾小云最后一根稻草。　　曾小云感激垂眸，看向窗口。　　外堂络绎不绝进进出出的客人，橱窗里陈放着老王流水席的作品，一如昨天前天好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开开合合的门可以把外边车水马龙的喧嚣暂时放进来，每个人显得那么渺小，像拼图无数块中的一片。　　她能穿越两个时空，却成为众多渺小中最渺小的那一个。　　因为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反而被改变的面目全非。　　||　　新录美食的平台，重点介绍了曾小云和她的莲花蛋糕。　　蛋糕店的背景被扒出，引起光顾的客流量直线上涨是肯定的，其他美食平台也纷纷抛出橄榄枝，要给它进行流水线采访和联名推出活动什么的。　　曾小云走红，她自己不知道。　　因为这些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参加系里的户外考古课程，关掉手机，把自己交给纯天然的学习环境。　　历史系不是考古系，本来这种户外课程就跟中学的体育课一样容易被忽视被占了去，但是这位系主任心里有一个跟历史真实互动的梦，再加上老当益壮，跟自己的学生说历史不只是存在于过去的时空现在的课本，还遍布在博物馆，和那些鲜活的古迹中。　　所以这样的户外课程备受宠爱，一年一定会有那么个两三次。　　曾小云带上一颗重回课堂重温专业的清清静静上进的心，坐上大巴坐了五个小时来到一小镇。　　万万没想到。　　历史的过去在转了一个弯之后还是难以置信地重合了——乔志成被他姐姐从医院里接出来到这里疗养散心，这里刚好有乔家置办的度假别墅。　　跟七年前一样，她和他又待在一起了。　　曾小云看到系主任领着他们进到的地方是乔志成的住处后，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为什么她都选择专心上课了，还是避不开受伤住院的乔志成？！　　月老的红线有需要质量这么好，剪都剪不断……　　乔志成撑着拐杖半跛地走到她跟前说：“小云，你看，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曾小云越过他，心如死灰：“孽缘的缘。”

中式别墅，假山石子，小桥流水，应有尽有，颇有格局的前院种着很多矢车菊，系主任一脸满意地走进屋里，跟乔志成的姐姐表达感谢和赞美，还有虚伪的愧疚：“哎呀，真是没想到来到这郊外，还能借宿到学生的家，这别墅真大真美，我已经好久都没看过这么有古典以为的装修风格了，你知道的，现在的别墅都西方味太重！早就把我们中式的对称美学给忘得一干二净！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庭院里种的矢车菊，就知道这家的主人，雅致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哎呀……我跟我学生真是打扰了……真的，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是可以住平屋的，来之前我们已经联系好了的。”

乔志成的姐姐比乔志成大八岁，这个时候乔志成还稍显青涩和幼稚，乔木兰就已经是自带气场的轻熟女了。　　曾小云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乔志成的生日会上。乔木兰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裙手拿一双定制限量款昂贵球鞋亮相。她那种极具攻击性的美能秒杀一众学生妹的弱不禁风。　　她和乔志成的眉眼很像，都是遗传到父母的好基因。只是跟弟弟的对人友善的温润性格相比，她是那种不苟言笑的。　　男生们看到乔木兰纷纷向乔志成打听她的情况，有胆大的甚至直接去搭讪乔木兰，最后都在乔志成的笑而不语和乔木兰的冰山冷面下劝退败北。　　当乔木兰不小心碰到她殷勤递过去的饮料，十分自然地带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曾小云切切实实领教到她的厉害。　　如今，再见到她……　　“徐教授说的是哪里的话，真的不打扰的。虽然我家别墅不算特别大，房间也不是很多，但是大家挤一挤还是可以住下的。我看男生一起住客厅，我让阿姨把沙发和收纳床拿过来拼一拼。女生的话二楼五个房间完全睡得下。志成的房间给徐教授住。我还怕志成一个人会寂寞，现在有同学一起陪伴，热闹不少。你们做户外课题一定很辛苦，正好阿姨在，你们吃饭也有保障，不是很好吗？”

琉璃灯下她站的笔挺，凹凸有致的身材是一身休闲的长裙也掩盖不住的火辣，满脸笑容跟系主任往来得体。　　原来她不是不苟言笑，而是不会对没必要的人笑。　　附庸乔志成的学生们是这样，她这个不识抬举狂追乔家少爷的曾小云也是这样。　　曾小云想到乔木兰对自己说的那些诋毁之词，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缓缓移开。　　乔家阿姨带一群人去安顿，曾小云没有挑选房间，就近拐进一间房间后行李箱也是往角落一放让其他两个女生先挑床铺。　　反正对她来说没差，住进乔家本身就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没有变好的余地。　　乔木兰唤她：“小云，志成说你平时都睡荞麦枕，我这正好有两个新的，你过来拿一下吧。”

乔木兰的话像之前打翻饮料时那样自然，曾小云只是没想到她会说这样暧昧的话给旁边的同学听。　　从房间出来，跟乔木兰去到储藏室。　　乔木兰把架子上的新枕头塞给她，并不是什么荞麦枕。　　“我不喜欢你。”

乔木兰开始进入正题，“可是我弟弟喜欢，我也不能强行打断他的心意。为了你他居然连最在意的篮球比赛都可以主动放弃，为了护住你他硬是一声不吭把一切都扛下来住进医院。以前他可从来不会这样。”

她说这话时望着曾小云的身上来回打量，满是不可思议的口吻，无法理解的眼神。　　“我只能解释成他是鬼迷心窍。”

乔木兰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又马上用更加无法理解的眼神盯着曾小云，“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你把我弟骗到手后又去勾搭别的男生是什么意思？想当渣女？你可没这个资格。”

她的傲慢，真让人极度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