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不对的地方是棺材的尺寸。二爷虽说年纪大了,身形有些缩水,可他年轻时却是个一米七五的壮汉,到老了也有超过一米七的身高。按照这个行业的规矩,身高超过一米七的人,事后打造的棺材,至少要有六尺四寸的长度,只有这样,尸体躺在里面才不会觉得憋屈。可眼下的棺材,仅有五尺八寸,完全不符合二爷的身高。在我们老家农村,对待生丧葬养的事情无比看重,尤其是打造给先人的棺材,更是半点马虎不得,二爷本身就是这个行当里的人,怎么会给自己打造一具这么小的棺材。其次是棺身侧面的雕工花纹,也和二爷的身份不对称。旧社会比较有身份的人家,一旦死后落葬,通常会在棺身下面打造一些龙凤纹饰,寓意“骑龙飞升”,可以庇佑子孙,一帆风顺。通常男的会雕琢龙纹,女的则采用凤饰,二爷拖福叔打造的棺木下面,却雕刻了一些凤凰浮雕,这棺材摆明就是给一个女人准备的!面对我的质疑,福叔也一脸懵,苦笑道,“都是这个行当里的人,规矩我哪能不懂?其实我也一直觉得纳闷,可姜师傅给我的图纸上就是这么写的,他的话我也不敢不听啊。”
说着,福叔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上面详细记载着打造棺材的工艺要求,我确认了两次,的确是二爷的笔迹无疑。奇怪了,二爷这么守行规的人,怎么会倒反天罡,给自己打造一具不伦不类的棺材?虽然心里疑惑,可这毕竟是二爷自己的要求,做后人的也只能遵守。我将图纸收好,忍着眼泪说,“就这样吧,有劳你替我把棺材送过去,我要替二爷守灵。”
“成,我立刻就办。”
福叔飞快点头,用手机联系了八个抬棺匠,考虑到二爷在风水行业的辈分,福叔也希望能给他风光大葬,还特意问我要不要做一场灵堂法事?我拒绝了,二爷生前不好热闹,如今走的这么不明不白,我还是让他老人家清静点上路吧。有了福叔的帮忙,灵堂很快就搭建起来了。除了我这个后人,二爷再没有其他亲眷,前来吊唁的只有这条街上的同行,整个灵堂显得冷冷清清,很是萧索。按照老家的规矩,我给二爷停棺三日,又找来一位先生,测算了二爷落葬的时辰,等吉时一到,便由八个抬棺匠开路,我在一旁扶着灵柩,哭的昏天暗地,将他葬在了一个叫落阳坡地方。落葬地点也是二爷生前替自己选好的,等埋葬好二爷之后,我却舍不得离开,独自一人坐在坟头,边给二爷烧纸,边哭着说道,“爷,你养活了我十几年,自己却没过半天好日子,我给你多烧点纸,希望你在下面能过得好一点。”
烧完纸,我对着墓碑梆梆磕头,一直守到日落,才恋恋不舍地返回了丧葬铺。二爷一走,这个家更冷清了,我返回院里,看着院中凄冷的夜幕,再联想起二爷生前常在葡萄架下乘凉的画面,心中酸楚,不由得悲从中来。独坐了好一会儿,烟盒已经空了,我麻木起身,正要去街角的小卖部买包烟,却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关注我。起初我还没在意,可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搞得我有些上头,便猛地转过身子,朝后面呵斥了一声,“妈的,谁呀?”
街上一片死寂,除了昏黄的路灯外,根本看不见任何行人。我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联想到二爷死前,曾说过我被“它”盯上的话,心里一阵发抖。难道,那东西还是不肯放过我,居然又重新找上门了?想到这个,我连烟也顾不上买了,撒腿就朝大马路上跑。这附近人烟太稀少了,我只有跑到人多的地方才能安心,因为人多的地方能“聚阳”,就算再凶的鬼,也不可能在人多的地方害我。跑着跑着,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变得越来越明显,我身后明明没人,可不知怎么,却总能听到一种“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直紧紧跟随着我的步子。我快,那脚步声也快,我一慢,脚步声就会自动慢下去,始终跟我保持着同一个频率。“到底是谁呀?”
我被这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吓坏了,不时回头看向身后,可只要一回头,那脚步声就会立马消失,背后的街道也是空空如也,连根人毛都看不见。记得二爷说过,鬼魂是可以隐身的,普通人如果不处在特定环境下,根本就看不见它们,我越发怀疑,那个鬼已经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