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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兴业见大家都看向自己,用手扶了扶眼镜。
多年来,形成了讲话前先正眼镜的习惯。 以分析问题见长的他,略一思忖,以一贯精炼的语言说道: “两件事代表两个意义。一个要走群众路线,体现勤政亲民;一个是不回避矛盾,准备拿蔬菜这件事开刀。”不愧是县委副书记,看问题一针见血。 在座的人纷纷点头,认可副书记的判断。 一旁的常务副县长陈向琰开口道:“听市里的人说,鲁书记在上阳的时候,就以勤勉实干著称。这次轻车简从,微服私访,与他一贯的作风倒是相符。”
“这样一来,下面不好提前准备,可以一杆子到底,了解第一手情况。鲁书记的意思恐怕就在于此。毕竟初来乍到,倒是可以理解。”
县委组织部长安达才看了看座上三位,没有表态。 处事稳重的他,一向说话谨慎。 王京生不再卖关子,将手里的半截香烟摁灭在硕大的水晶烟缸中,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全力配合一下。”
王京生的表态,让在座的多少吃了一惊。 王京生一贯强势,在全县干部中也是出了名的。主动配合,有点不像他的性格。 王京生没多做解释,扭头看向陈向琰: “调研的事,我刚才和王畅说了。鲁书记要求一个熟悉情况的副县长陪同,我看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了。做为主抓全县经济工作的常务,你比较熟悉各乡镇。一路上方便向书记多介绍一些情况,侧面也可以了解书记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以及接下来的想法。”
陈向琰点头:“我对那几个贫困乡镇比较熟悉,我去最合适。”
安排好调研的陪同,王京生随即聚焦如何在蔬菜事件上开刀。 “至于毁菜视频和蔬菜滞销引起的聚集性上访,我看可以分两步走。”
他转向孔兴业,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孔书记,你看是不是让宣传口对那个毁菜视频进行一下舆情管理。跟跟帖、搞搞网评,引导舆论转向县里项目扶贫的积极意义上来。尽快联系视频的发布者删除,必要时由信息化办直接处理掉。”
孔兴业颔首:“这是他们的正常工作,理应如此。”
王京生这才对安达才说道:“安部长,对于这次蔬菜事件,我看,要追究一下主要领导的责任。”
安达才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的后果也谈不上严重,追究领导责任,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王京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拾起烟盒旁的打火机,自己点燃。 深吸了一口,任烟雾在眼前缭绕,眯起眼睛说道: “毁菜视频,近十万人关注,数千人转发,对我们刚刚有点起色的正丰形象,负面影响不能说小吧?”
“新书记上任的当天,数十人聚集在县府门前,拉着卖不掉的蔬菜上访,虽算不上非法聚集,在市领导面前,在全县广大干部群众面前,我们这些人的面子往哪搁?”
“对这种造成负面舆情传播和群众聚集性上访的事件,属于典型的工作不负责任,必须严加追究。”
说道最后,王京生加重了语气。 孔兴业在一旁点头:“事情虽然不大,但造成的影响确实不小,我同意京生同志的意见。”
他显然明白了王县长的用意。 在新书记上任的当天,对溪岭镇发生的蔬菜事件果断地做出处理,既彰显出县长对这件事的重视,替县委书记找回一些颜面,又能在全县党员干部之间强化一下县长的威信。 最最关键的,做为他们这一级领导都深谙一个道理:凡事做给别人看。 至于给谁看,怎么看,那就是角度和位置的问题了。 孔兴业心底不禁为王京生娴熟的政治手段赞叹。 什么事该抓,什么事该放,既讲究时机,又能把握火候。 安达才见副书记也表态了,只好说道:“那,处理到哪一级?书记还是镇长?”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板子打下去,总要有人挨。 溪岭镇的情况,在座的都很熟悉。 镇书记黄晓坡,与在座的交情,单独从哪一位的角度,都不觉得比别人差。 如果要处理书记,恐怕在座的各位都会投反对票。 镇长马坤,可是原县委书记、后来出任人大主任的老领导的女婿。 在座的各位都得到过他的提携,最低也在仕途起步时给予了照顾。 在县里,这些土生土长的干部,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每个人就像趴在网上的蜘蛛,哪怕最末稍的风吹草动,都会及时感知,随即,整张网都会随之颤动。 很多时候,你的处理决定还没上会,门槛立刻就会被说情的人踏破。更别说各种电话,各方面的关系纠葛了。 如果处理不好,今天可能是他,明天或许就会轮到你的某个亲属。互相给面子,遵守约定俗成的官场规则,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今县域干部体系莫不如此,也是具有传统特色的官场生态。 王京生摇了摇头。 旋即,以他一贯的强硬口吻,果断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同时,给出了处理意见: “韶宏伟。党内警告处分。”
安达才眼睛一亮,点头道:“他是主管副镇长,蔬菜项目从一开始立项就全程参与,又是驻村第一责任人,处理他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安达才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韶宏伟出身草根,父母甚至往上,再往左右四周,没有什么根基可盘。 充其量做过原来韩书记的秘书。 但韩书记同样是外来户,在正丰没有枝蔓。 而恰恰,蔬菜这个项目,是他跟着韩书记一起推波助澜搞起来的。 这时候,拿他来垫背再合适不过了。 座上的人连连点头,迅速达成共识。 片刻,陈向琰看了一眼王京生,问:“责任人定下来了,是不是等鲁书记调研回来,上会讨论一下?”
王京生把手一挥,做了个果决的手势:“对这种工作不负责任造成群体性事件的行为,追究干部责任,符合组织规定,不必上会。”
其实,王京生的意思,在座的都懂。 王京生来正丰三年多,早已站稳脚跟。 韩书记不幸倒在工作岗位上后,继任的县委书记不太管事,好多属于应该班子决定的事情,如果是介于模棱两可之间的,大都交由县委副书记兼县长的王京生拍板定了。 即使是上常委会,在座的县委班子二、三、四、六号人物,走动频繁,很容易在一些事情上达成共识。 一来二去,基本上就是王京生县长决定的事情,常委会都能通过。 说白了,就是事实上将书记架空。 好在原县委书记在正丰无心恋战,早早地就开始运作调走。对王京生的独断专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这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县长的跋扈。 渐渐地,在一些非重大问题上,王京生已经习惯于越过书记,直接拍板。 安达才见势说道:“副镇长是县管干部,如果进行纪律处理绕不开纪委监委,纪文军书记那里……”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瞬间秒懂。 一说起纪文军来,座上的每个人都不由得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