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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文军做为县纪检委书记,同样是外派干部。
按照从严治党、严管干部的要求,进入正丰的一年多来,没少整治党员干部违规违纪违法的问题。 在所有的县级领导当中,纪文军绝对算得上是油盐不进。 但如果论起党性,在座的都不得不暗竖大拇指。 同样的,如果不符合规定的事情,想在他那里通过,简直比登天还难。 按照组织程序,对一个镇级干部进行处分,需要经过认真的调查核实,听取当事人的阐述,处理办法也必须上会集体讨论决定。 现在,王县长急于在新书记面前表态,利用蔬菜危机,体现他果断强悍的工作作风,借机试探一下新书记的权力容忍边界;顺便提醒一部分犹疑观望,等着重新站队的干部们,拿无根无萍的韶宏伟开刀祭旗,是最合适不过又一箭数雕的好戏。 在王京生的眼里,规定是规定,程序是程序,最终还是人说了算,要为权力服务。 但这些非常规操作,一旦要过纪文军这关,基本不可能。 见大家都面有难色,安达才又说了一个折衷的方案。 “如果想不经过纪委监委,我倒有一个变通的办法。”三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他脸上。 这位县组织部长说道:“把党内警告处分,改成停职检查,以组织处理代替党纪处分,这样就可以绕开纪委监委,在我们组织部的范畴内即可解决。”
“只是……”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 他实在不清楚,新来的鲁书记是否会因着前任的车辙,放手这些“小事”,毕竟,干部这块是书记的权力范围。 鲁书记如果仅仅是来正丰过渡一下,镀镀金就走还好说。万一是沉下心来干又想抓权,上任的第一天,未经请示汇报,也不上会就直接处理乡镇干部,这个责任他这个组织部长可是逃不脱的。 见仁达才的脑瓜皮这么薄,王京生并不意外,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孔兴业,说道: “孔书记,现在班子的骨干成员大部分都在,这个决定是我这个县长做出的。事情又出现在新书记正是上任之前,我们不能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鲁书记。”
“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表面上是在征求孔兴业的意见,口气上却是不容置疑。但好在他主动揽了责任,这点倒是在孔兴业心里加分。 孔兴业想了一下,觉得对一个小小的副科进行组织处理,不上会也无大碍。何况又是针对毫无根基,在最落后的乡镇,排名靠后的副镇长,凉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他抬手摘下眼镜,用随身带的眼镜布擦了擦,那上面一丝灰尘都没有。 随后,点了点头。 见最鼎力的政治盟友通过,王京生接着说道: “这件事要尽快,今晚下班前,务必把处分决定发下去。以此警告那些不负责任的干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仁达才一见,只好说道: “那好,我这就打电话让人起草处理文件,可是,这签字……” 王京生想都没想: “我来签。”
------------------------------------- 对于正丰宾馆里发生的一切,坐在一街之隔的一个私房菜馆里的韶宏伟,对此毫不知情。 当然,对于新任县委书记鲁向阳,刚一上任就接到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苏青峰调查他电话一事,更无从知晓。 在他挂了苏雯雯的手机后不久,王兴泉就将永光超市和东店村民销售十几车蔬菜的事情对接完毕。 王兴泉给韶宏伟发来微信,说现在要带着永光超市的采购员去吃饭,询问韶副镇长还有什么特别交代。 韶宏伟回复说,中午约了县委办原来的同事,让王兴泉按原计划陪同就行了。 并嘱咐王兴泉,顺便向永光超市的采购员道个歉,就说本来他这个副镇长要亲自作陪,县里临时有事脱不开身。 好歹打着同学父亲的旗号,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对下面的具体办事人员,也不能失了礼数。 经历了堵门这件事,韶宏伟已经意识到,东店村的温室大棚倒是都按计划建起来了,但要想解决村民依靠本项目致富的根本问题,还在于销路。 这次危机,抛开范旭彪等人背后别有用心的利用和推波助澜,蔬菜滞销也确实是个客观存在。 孙富江父亲的永光超市,这次只能算救了个急。随后,韶宏伟计划明天再去东店村,与合作社的村民们,商讨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来。 其实,即使没事,韶宏伟也不会去陪一个采购员吃饭,如果超市的副总以上的过来,还有可能。 毕竟自己是官身,在吃饭这件事上,不能太随意。 说符合身份的话,办符合身份的事,是基本常识。而对等原则,则是官场人际交往过程中最起码的规范。 再说,他确实想约几个曾经在县委办共过事,又合得来的同事出来坐一坐。顺便打听一下新书记的情况。 见县府门前的车,陆续开始流动。韶宏伟知道,任命大会已经宣告结束。各委办局和乡镇的一把手们,陆续开始返回。 韶宏伟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刚过。 就给几个前同事,发了信息,内容都是: “中午有空吗,我来县里了,一起吃个饭?”
很快,微信上纷纷表示: “不行啊,手头有个材料。”
“头召集我们马上开会,可能是传达会议精神,几点完事不好说,你不用等我。”
“唉,真不巧,中午有约了。”
“老婆大人要我中午回去做饭,不敢不从。”
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应约。 韶宏伟有些失望。 一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提不起这帮家伙吃饭的兴趣,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换在当年,自己是韩书记的大秘时,分分钟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群舔狗。 失望的情绪持续了片刻,韶宏伟迅速坦然。 官场上历来都是这样,人性更是如此。 人缘好坏,历来和职位的高低和上升的前景挂钩。 像现在自己这样,吃饭连个前同事都请不出,也很正常。 既然没人可请,干脆自己去吃。 韶宏伟下了车,锁上车门,徒步过马路。 一般政府门前附近的侧街上,总会有一些饭馆。 有的装修豪华,有的朴素低调。 虽然县委、县府里有食堂,还是会有一些人出来打牙祭。 而很多外来办事的,也往往中午就近解决午餐问题。 韶宏伟对附近的饭馆比较熟,他喜欢去一个苍蝇小馆,以前做大秘的时候,时常光顾,那里的清蒸鱼做得不错。 后面还有一个雅间,闲来可以坐在那里喝茶。 除了清蒸鱼和茶室,韶宏伟特别喜欢老板娘给小店起的名字“绿蚁小馆”。 这让他总是不觉想起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是韶宏伟比较喜欢的关于饮酒的诗之一。 每次到那里,都会不觉吟上一遍,饮酒一杯。 今天虽然开车,不能饮酒,但上午解决了蔬菜危机,又接到苏雯雯的苏醒电话,心里很是愉悦。 虽然,其中也不乏一些不愉快或者小遗憾,但韶宏伟这个人天生的心大,尤其对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他更倾向于快速忘记。 “乐观主义+积极行动”,是他自参加工作以来,给自己制定的座右铭。 除此之外,他还有排解郁闷的办法,这是后话。 来到挂着“绿蚁小馆”门前,韶宏伟挑帘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