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检。

　　年轻的实习医生看着鹿呦呦的报告单，他看了一会，忽然就变得一脸严肃。

　　实习医生板着脸对鹿呦呦一脸认真的说道：“鹿小姐，您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您肚子里的孩子他有四只手四只脚。”

　　鹿呦呦：“？”

　　一瞬间，鹿呦呦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林惊渝：“……”

　　刚刚上完厕所回来的副主任听到这话，脑壳上也冒出了一个问号。

　　中年女人立刻快走几步，然后拿起鹿呦呦报告单看了一眼，她怒极反笑，接着抬手把孕妇的报告单不轻不重地拍在实习医生的头上。

　　副主任很生气：“瞎说什么呢？人家是怀了个双胞胎！”

　　鹿呦呦：“……”

　　林惊渝：“……”

　　实习医生：“……”

　　实习医生立马涨红了脸，然后立刻起身朝着鹿呦呦鞠躬道歉：“对不起……我、”

　　鹿呦呦打断了：“算了，没事。”

　　听到是双胞胎，她其实很想高兴的。

　　不过看这里的氛围——

　　刚刚副主任才发了一场脾气，她要是再高兴的话总感觉有点不合时宜。

　　副主任确实是很想骂人。

　　你知道当医生的因为你的疏忽会导致多少人出问题吗？

　　因着有人在不太好发作，副主任强按了坏脸色下去，然后接过鹿呦呦的检查单子，继着实习医生的话接着往下说。

　　中年女人顿了顿指尖。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位孕妇很健康。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但是她怀的是个双胞胎。

　　副主任又皱着眉头，暗自思索着。双胞胎应该是个开心的事，只不过她看这位孕妇的身子，她有点怀疑她会生不下来。

　　于是副主任想了想，终于开口了：“不过你们确实得做好准备、”

　　她一顿：“你们这个情况估计生产的时候得剖。”

　　考虑到她这个话里有歧义，副主任于是又继续说：“当然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而是双胞胎这种情况一般都得剖。”

　　要不然顺产的话，生第一胎的时候还好，生第二胎就容易缺氧。所以绝大多数的双胞胎产妇，基本都是选择剖腹产。

　　鹿呦呦听到生产这个问题，又下意识地抬手攀上了林惊渝的胳膊。

　　她有点害怕。

　　才看见了苏明月躺在病床上，下一个轮到她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感觉跟排队上刑场一样。

　　林惊渝一愣，然后反手握住了鹿呦呦的手，接着点了头。

　　医生说什么他点什么。

　　听到是双胞胎，林惊渝心喜的时候又难免有点担忧。男人皱着眉头问道：“双胞胎的话，孕妇生产会有危险吗？”

　　副主任把实习医生赶了下去，坐在刚刚实习医生坐的位置上。

　　女人道：“不管是不是双胞胎，只要是孕妇，生产的时候就都会有危险。”

　　这个不是假的。

　　虽然现代医学经过发展之后已经大大降低了孕妇分娩的死亡率，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死亡的几率还在，就永远有危险。

　　每年都有好多孕妇因为难产死在病床上。

　　副主任缓缓开口，语气很沉重：“我们不敢保证零死亡率，但是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产妇的安全。”

　　虽然鹿呦呦的月份还没到生产的时候，但是这种话，什么时候说都合适。

　　——

　　……

　　……

　　鹿呦呦在苏明月家玩的时候，恍惚间又想到了前几天医生说的话。

　　苏明月还下不了床。

　　她在坐月子，旁边桌上放的是骆文先炖的乌鸡汤。

　　苏明月实在喝不下去了，刚好鹿呦呦来了能帮着她喝一喝。

　　“诶！发什么呆呢？”

　　苏明月给鹿呦呦递了个香蕉，手一甩就扔到了鹿呦呦的怀里。

　　“啊……”

　　鹿呦呦扒香蕉，咬了一口，后知后觉地觉得害怕。

　　她板着脸把香蕉吃完了，然后才说：“我总觉得我会死。”

　　“死哪去？”

苏明月瞥她一眼。

　　鹿呦呦闷闷的：“死在生孩子的时候。”

　　“呸！”

　　苏明月的反应立刻大了，“你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有我给你当例子你怕什么？”

　　鹿呦呦：“……”

　　苏明月：“天天就这些死了活了的也不嫌晦气。”

　　鹿呦呦：“……”

　　苏明月：“你以前不是挺潇洒一人吗？怎么怀了孕就天天在那伤春悲秋，我跟你讲你这一点都不鹿呦呦好吗？”

　　小学生就该很飒气地天天在那哼哼哈嘿地劈砖，像一个绝世独立的大侠一样。

　　鹿呦呦：“……”

　　小学生脸上的表情稍微动了一下。

　　别骂了别骂了。

　　她知道错了。

　　不过小学生要是知道苏明月心底的话，一定翻个白眼然后问她——

　　你见过哪家大侠天天劈砖的？

　　劈砖太降逼格了。

　　一般情况她不劈。

　　苏明月继续说：“还有啊，就算你在生孩子的时候出了点事，你都得时刻提着一口气，你要求生，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万块钱。”

　　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关键是患者自己要有求生意志。要是患者自己都心如死灰的话，那医生想救都救不回来。

　　小学生这下子终于有反应了。

　　她瞟苏明月一眼，然后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这人无中生有。

　　苏明月：“？”

　　苏明月瞪大了眼睛：“就咱们这关系，难道不值一万吗？”

　　鹿呦呦仰头看天花板，鄙视她：“呵，顶多五毛。”

　　苏明月：“……”

　　她看透了。

　　看得透透的。

　　同寝四年，原来只值五毛。

　　呵，塑料感情。

　　两人又在房间里面闲聊一会，骆文先把崽子抱了进来。

　　浅浅饿了，一直在哭。

　　虽然同为女人，但是鹿呦呦还是稍微避讳了一下。

　　小学生低头玩着手机，刻意地不看她。

　　骆文先也不好在苏明月喂奶的时候说什么，而且旁边还有鹿呦呦在。他把崽子送进来，刚准备出去的，忽的瞟眼就看见了苏明月放在床头的一碗汤。

　　满满当当的。

　　她还没动。

　　骆文先：“……”

　　骆文先深吸了一口气，一方面怕苏明月营养跟不上，一方面又怕她实在喝的难受。

　　最后还是当做没看见，把门带上出去了。

　　骆文先走了有一会，鹿呦呦才抬起头来对着苏明月说道：“你老公注意到你没喝汤了。”

　　苏明月被小家伙咬得很痛，以至于鹿呦呦的话她是敷衍了过去。

　　等到喂完奶，骆文先把崽子接出去玩，苏明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鹿呦呦说的话。

　　啊……

　　她忘记让鹿呦呦喝了。

　　小学生一看苏明月那满脸的为难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有这么难喝吗？”

　　“倒也不是难不难喝的问题，主要是喝了很多了，实在喝不下了。”

　　说罢，苏明月便把放在一旁的汤给端过来准备一饮而尽。

　　她纠结了两下，最后还是没忍住给鹿呦呦递过去。

　　“要不然你帮我喝了吧？”

　　苏明月可怜巴巴的：“我觉得你也需要下奶。”

　　鹿呦呦喝了就相当于她喝了。

　　鹿呦呦：“……”

　　小学生径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朕不喝。”

　　苏明月求她：“求你了。”

　　鹿呦呦：“……”

　　苏明月用着可怜巴巴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恳求：“姐，求你了。要是你坐月子的时候被逼着喝汤我也一定帮你喝。”

　　鹿呦呦：“……”

　　很好。

　　她心动了。

　　鹿呦呦被磨得受不了了，最后没办法，她起身从床上躺着的苏明月手里接过。小学生刚准备很豪迈地一饮而尽，忽然她闻到乌鸡的味道——

　　小学生的鼻子猛的抽抽了两下，然后面色一变，她以她平生最快速的动作把碗往床头一放，自己则迅速推开门往厕所那边冲。

　　苏明月：“！”

　　在外面哄崽子的骆文先：“？”

　　骆文先毕竟是经历过的，听到熟悉的抽水马桶的声音，他哄着崽子没办法抽身，然后便嘱咐他妈去给鹿呦呦倒一杯热水过去。

　　苏明月则是一咬牙，连忙掀开被子起身去看鹿呦呦的情况。

　　都是从孕妇过来的，知道她的不容易。

　　鹿呦呦好久没吐过了。

　　自从被林惊渝领着花式吃一些辣的东西之后，她就没怎么吐过了，结果今天一碗乌鸡汤让她重新体会到了孕吐是什么感觉。

　　从厕所吐完回去找苏明月的时候她还在心里琢磨，原来土鸡和乌鸡真的不一样。

　　黑黑的东西就是叫人没有食欲。

　　鹿呦呦：“……”

　　苏明月刚出来，一脸的担忧：“没事吧？”

　　老实敦厚的中年女人也给鹿呦呦倒了杯温水过来，“来，喝点水。”

　　怕孕妇受不了。

　　这就只是一杯普通的温开水。

　　鹿呦呦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接过道谢。

　　“小事。”

　　东北婆婆不懂那些客套，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

　　苏明月和骆文先的房子买在了渝城，她也是特地从东北那边赶过来照顾她。

　　东北女人和渝城姑娘都豪爽，两个人也相处的来，还算比较合拍。

　　鹿呦呦这才皱眉看向苏明月，训她：“你下床做什么？”

　　苏明月：“……”

　　爷关心你，你还骂我。

　　哼。

　　以后再也不关心你了。

　　婆婆给鹿呦呦送完水，又去洗了一盆红提过来。

　　真就是一盆。

　　红提泡在过水的盆子里，想吃就往盆里拿。

　　女人道：“我们家月月以前怀孕的时候就爱吃红提，孕妇的口味应该大差不差吧，呦呦你多少也吃点。”

　　鹿呦呦点头：“好嘞，谢谢嬢嬢。”

　　东北婆婆也笑眯眯的，来这边几个月，她已经习惯“嬢嬢”这个称呼了。

　　“妈。”

　　苏明月叫了她一声，苦着脸可怜巴巴的：“这个汤我真喝不了了。”

　　“不想喝就不喝了。”

女人说。

　　反正也放凉了。

　　“好嘞！”

苏明月一秒开心，“谢谢妈！”

　　东北婆婆过来就为了给鹿呦呦端了盆红提，然后顺手把那碗汤给撤下。

　　鹿呦呦又开始长吁短叹地想事情。

　　苏明月瞅她：“叹什么气啊？”

　　鹿呦呦揉揉眉心：“在想我要不要辞职。”

　　这话一说完，她又感觉自己的胃里有点不舒服了。

　　前段时间看她的身体，她还以为她能安稳上班的。

　　结果她今天又吐了。

　　鹿呦呦：“……”

　　而且之前医生还说她怀的是个双胞胎。

　　她现在才三四个月。等她上班后，双胞胎的五六个月的肚子一定会特别大。

　　还有后面的生崽养崽……

　　不管怎么说，好像都是辞职更好。

　　但是……

　　从职场回归家庭，她总归是有点犹豫。

　　“唔、你老公赚多少啊？”

　　鹿呦呦拧着眉头想了想，还没等她说话，她就又听得苏明月说道：“要是你老公赚的挺多，你们家经济条件不是那么紧张的话，就还是先辞职吧。”

　　等以后孩子上幼儿园了再看情况能不能重新去上班。

　　请保姆么，她肯定不放心。

　　要是让长辈来带的话……

　　她倒也不是信不过妈妈他们，她就是怕长辈会对浅浅太纵了，把她养成一个娇纵的性子。

　　她是这样想的，她相信鹿呦呦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

　　鹿呦呦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明月打断了。

　　“可是什么？你是觉得手心朝上要钱的日子不好过？”

　　“林惊渝工资没有上交吗，我们家都是我老公找我要钱。”

　　鹿呦呦：“……”

　　苏明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还是觉得林惊渝会觉得你在家里带孩子就是在享清福，这个家里全靠林惊渝养你一分力都没有出？”

　　苏明月哼笑一声：“要是骆文先敢这样想我绝对不会给他生孩子。”

　　她肯定立马跑。

　　她一定连夜扛着火车把骆文先赶回东北去。

　　虞方方那话说的有道理。

　　不生孩子就不会痛。

　　但如果不是碰见了值得的人，谁愿意十月怀胎忍着万般的不适生下一个崽？

　　说罢苏明月又看向鹿呦呦：“所以林惊渝的人品，你和他相处了三年，你还没有把握？”

　　鹿呦呦：“……”

　　她还能说什么呢？

　　小学生很无奈地笑了一下，她想说的都被苏明月说完了。

　　苏明月：“你为什么不说话？”

　　鹿呦呦吃了个提子：“因为想说的都被你说完了。”

　　苏明月：“……”

　　她被噎了下，然后又问：“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

　　她是真的觉得一个孕妇还要在那边上课太辛苦了。

　　要是家里不差那点钱，就还是辞职吧。

　　鹿呦呦：“我回去和林惊渝商量一下。”

　　苏明月：“真的？”

　　鹿呦呦：“真的。”

　　苏明月：“我不信，你发毒誓。”

　　鹿呦呦：“……”

　　你是不是有病？